而楚辭看著那幾輛車身上的白色交叉十字劍標(biāo)志，沉默半響，道：“老林給你寫程序的時候是不是找了哪座廟里的高僧開過光，這他媽是調(diào)查局出外勤的車?！?/br>
    而埃德溫思索了半響也沒搞懂“開光”到底是個什么cao作，只明白他后半句話的意思，遂恍然大悟道：“你要自首？”

    楚辭：“……”

    第27章 夜半驚魂

    如果埃德溫是個人，楚辭一定暴打他一頓讓他知道什么叫做社會的險惡。

    暴躁的楚辭沒有理會他，也沒有理會調(diào)查局忽然從空間場里蹦出來的外勤車輛，完美的假裝只是一個與自己無瓜的過路人。

    但是他忽略了一點，半夜時分，一個看上去最多八、九孩子形影相吊的走在郊外，這本身就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因此剛下車的調(diào)查員一眼看到，就朝著他大步流星的走過來時，楚辭還是一臉懵逼。

    走過來的是個女調(diào)查員，栗色短發(fā)，小圓臉，看上去很面善，但神情卻被夜色所侵染，幾分涼。她走到楚辭跟前，看清楚只是個戴著紅帽子的小孩時，不知道想起來什么，秀氣的眉毛緩緩擰了一下。

    “小朋友，”女調(diào)查員露出笑容，盡量和善的道，“為什么這么晚了，還一個人在外面？”

    楚辭覺得這是個送命題，死亡局，無法回答。

    總不能說，我剛在黑市殺了個人，怕被警察抓，要找個地方避避風(fēng)頭吧？

    他只能沉默。

    女調(diào)查員蹲下來，和楚辭很近，卻又很注意的保持著距離，似乎是怕他懼怕陌生人：“是和你爸爸mama走丟了嗎？”

    她猜測著，又覺得這孩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和家里走丟了的樣子，如果是和家里人走丟了，怎么可能還這么鎮(zhèn)定，夜里的郊外這么黑，她難道不害怕嗎？

    楚辭依舊沒有回答。

    女調(diào)查員試探著問：“你是不是，離家出走？”

    楚辭：“……”

    “那你爸爸mama呢？”她有點急的問，“附近剛剛發(fā)生了一起兒童失蹤案，你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我現(xiàn)在就聯(lián)系你父母送你回去吧？”

    原來是失蹤案。楚辭一邊思索著，一邊終于開口道：“沒有?！?/br>
    “沒有？什么沒——”女調(diào)查員說著，話語忽然哽住，因為她驀的想起，自己上一句話的第一個問題是……

    ——你的爸爸mama呢？

    ——沒有。

    也就是說，他是個孤兒。

    女調(diào)查員棕色的眼睛里瞬間流露出憐惜的神色：“可憐的孩子，你是因為找不到救濟站才會跑出來這么遠(yuǎn)的嗎？”

    楚辭：“……”

    不我沒有我不是你別瞎說。

    他眼里一閃而過的迷惑被女調(diào)查員捕捉到，她認(rèn)真詢問道：“還是因為去祭拜你的父母？我記得這個方向確實有個公墓悼念館，但即使是這樣，你也不該一個人這么晚跑出來，這太危險了……”

    楚辭：“……”

    您這個腦補能力，不去寫小說真的可惜了！

    這時，女調(diào)查員的同事遠(yuǎn)遠(yuǎn)喊道：“莉莉，你在那邊干什么？”

    調(diào)查員莉莉·李維斯站起身，朝著同事?lián)]舞了幾下手臂，大聲道：“這里有個孩子，需要被送去救濟站！”

    “搞什么……”同事嘀咕著，也跟著走了過來。

    “怎么回事？”這位調(diào)查員是個寸頭，臉上靠近太陽xue的地方有點傷疤。

    “查爾斯，”莉莉不忍心的說道：“這孩子是個孤兒——”

    說“孤兒”這個詞的時候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只有同事能聽得到。

    “看樣子似乎是想自己去公墓悼念館，但是迷了路，才一個人在這里，真是可憐，他看上去很警惕……”

    楚辭心想，我前后攏共就說了一句話，你就給我腦補出了前因后果，強啊兄弟！

    同事查爾斯要比她理智許多，看著眼前的孩子，沉聲問道：“你叫什么？個人注冊地址在哪里？”

    莉莉扯了一下他的胳膊：“別嚇到她！”

    她半蹲下來，笑瞇瞇道：“小meimei，你叫什么名字？個人注冊地址在哪里呀？”

    雖然早在決定用玲的身份時他就該做好被當(dāng)成女孩的準(zhǔn)備，但是聽見別人叫他“小meimei”，他還是不可避免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林，”他垂下眼眸，牙齒間溢出一個模糊不清的發(fā)音，“nowa-7c-38974892 ?！?/br>
    “諾瓦街區(qū)的？”查爾斯嘀咕著，調(diào)出來一張身份信息檔案浮在半空，正是被埃德溫篡改過的那頁。

    他看著眼前的身份檔案，左眉毛緩緩抬起又落下，似乎是有點驚訝。

    “玲……憲歷28年9月30日出生，諾瓦街區(qū)c大道7街相里路，父親因金融詐騙罪被判限制自由刑……年紀(jì)也都對得上，”查爾斯一揮手清除了身份檔案，皺眉問，“這孩子難道不應(yīng)該被諾瓦救濟站收領(lǐng)？”

    “這不是很正常？”莉莉伸手去牽楚辭的手，語氣頗為不忿道，“整個主衛(wèi)三有多少沒被及時收領(lǐng)的兒童呢，要是他們執(zhí)行的足夠及時，上星期那個孩子根本就不會失蹤?！?/br>
    她的手在空中伸了半天沒有等到楚辭遞過來的手，詫異的低頭，看見他平靜的幾乎沒有任何神情的臉頰，不由得怔了一下。

    但她還是輕輕握住了楚辭的手，道：“你待會先等一下，我們處理完了事情就送你去救濟站，好不好？”

    楚辭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任由她拉著往前走，一直走到了那幢紅頂房子跟前。象征著公正的法槌和象征著公權(quán)的長劍交叉成十字，組成了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鮮明標(biāo)志，楚辭看著那標(biāo)志半響，無端覺得有些諷刺。

    “李維斯調(diào)查員，這個孩子是……”身后忽然有人這樣問道。那人的聲音被夜里的風(fēng)聲打擾侵染，卻并不顯得模糊，反而帶著夜的寧靜，低沉而柔和，聽著很舒服。

    這樣的聲音不可能不引人注意，而莉莉顯然是認(rèn)識這道聲音的主人的，她還沒有回頭就已經(jīng)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沈老師，我正要去找你?！?/br>
    沈老師是位身材修長的青年，穿著妥帖整齊的襯衣西褲，挺直鼻梁上架著副金屬邊無框眼鏡，鏡片背后，是一雙沉靜柔和的深棕色眼睛。

    近視眼是人類千百年也無法從根本上預(yù)防的頑疾之一，甚至伴隨著電子科技日新月異，還有點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架勢。當(dāng)代近視眼雖然可以治愈，但依舊有人選擇戴著眼睛，究其原因，楚辭覺得唯有二字可以概括，裝逼。

    一般的近視眼哪怕是不經(jīng)常戴眼鏡，眼瞳也會顯得黯淡無神采，可是沈老師的眼睛卻是清澈的，清澈又深沉，溫文爾雅的學(xué)者氣很重。

    “是要做筆錄嗎，”沈老師溫和地問，“我這就來。”

    “不是不是，”莉莉擺手，“不是做筆錄，您能先幫我照看一下這個孩子嗎？是附近迷路的孤兒，等到待會調(diào)查結(jié)束了，我就把她送到救濟站去。”

    沈老師沒有半點猶豫的答應(yīng)：“好?！?/br>
    他走到了楚辭跟前：“我先帶這孩子去小客廳等，你們?nèi)绻亲龉P錄，隨時叫我?！?/br>
    莉莉用力點頭：“嗯?！?/br>
    沈老師帶著楚辭往小客廳里走，幾個調(diào)查員進了正門，路過門廊的時候你一言我一語的談?wù)撝盖?，被跟在后面的楚辭聽了個一清二楚。

    “報案人是那個老師？”

    “是孩子的父親，但最早發(fā)現(xiàn)異常的是學(xué)校的老師，就聯(lián)系了家長?！?/br>
    “臥室門一直是鎖著的？沒有任何人進去嗎，機器人也沒有？”

    “是的?！?/br>
    “個人終端和身份卡也都留在家里?！?/br>
    “十七個小時了……”

    從這些零碎的言語里，楚辭大概拼湊出事件的原委，而失蹤的孩子，已經(jīng)十七個小時沒有消息了。

    小客廳的窗戶開著，能聽見隔壁的調(diào)查員來回走動的聲音，還有一道壓抑的抽泣聲，大概是孩子的母親。

    “你喜歡什么喝的？”

    楚辭的思緒驟然被打斷，他往四周張望了下，確認(rèn)沈老師是在和他說話。

    “都行?！彼馈?/br>
    “麻煩拿一杯牛奶。”沈老師對家政機器人說道，機器人不理會他的禮貌，毫無感情的應(yīng)了一句“好的”，飄飄然滑向了廚房。

    它端出來一杯牛奶放放在桌上，帶著點藍(lán)光的光學(xué)鏡在楚辭臉上“打量”了一下，聲調(diào)平板的道：“當(dāng)前室溫為24度，建議客人取下帽子，放松身心。”

    楚辭瞥了它一眼，沒有理會。

    在他的頭發(fā)長長之前，他哪怕熱死，死外邊，從這跳下去，也一定不會把帽子取下來哪怕一秒鐘！

    “沈晝老師？”小客廳外響起一個男調(diào)查員的聲音，他說著走了進來，“我們需要您的的配合，方便的話麻煩將事情整個敘述一遍?！?/br>
    男調(diào)查員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就在這兒吧?！?/br>
    “失蹤的是我的學(xué)生，叫徐敏恬，預(yù)科三年級。27號下午家長通訊請假說她身體不舒服，需要請病假，我批了。但是她第二天一整天也沒有來上學(xué)，我以為她的病還沒有好，就聯(lián)系家長，家長說他們在外出差，根本就沒有給孩子請過假?！?/br>
    “我們查過了，”調(diào)查員道，“給您通訊那個地址是虛擬的，通過無限網(wǎng)絡(luò)的漏洞冒用了徐先生的通訊地址，您被騙了?！?/br>
    “是我的失職?！?/br>
    “這與您無關(guān)，畢竟就算是我，恐怕也沒有辦法當(dāng)場辨認(rèn)出來?！?/br>
    沈晝思忖道：“我聽說兒童失蹤的案件不止這一起？”

    “是的，”調(diào)查員長嘆了一聲，“而且失蹤的還都是九歲到十歲的女孩，孤兒或者像徐敏恬這樣，父母長期不在家，只能由家政機器人監(jiān)管的孩子。”

    “加上徐敏恬，一共四起了。”

    “前面三起都在諾瓦，這一起又在落日河，”調(diào)查員揉了揉臉頰，“完全沒有共通性……”

    諾瓦街區(qū)？

    聽到這個地名，楚辭不由得皺了下眉。

    ==

    從現(xiàn)場離開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早晨，熬了一夜的調(diào)查員們神情萎靡，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案情上車，準(zhǔn)備穿越空間場回去。

    莉莉準(zhǔn)備要把楚辭送到救濟站去的時候，她的同事查爾斯道：“莉莉，我?guī)湍惆堰@個孩子送起救濟站吧，你還要回局里去交資料?！?/br>
    周圍其他幾個同事都跟著開始起哄，莉莉板著臉瞪了他們一眼，猶豫了半響，最終還是決定把楚辭交給查爾斯：“你送她到救濟站之后一定要告訴我，我先回局里了?！?/br>
    她先和楚辭告別，然后笑瞇瞇的對著沈晝揮了揮手就上了車。查爾斯領(lǐng)著楚辭上了后面的一輛車。

    空間場的旋渦又鋪展開來，幾輛車幽靈般消失在了原地，沈晝站在紅頂房子的花園邊，一直盯著空間場，直到它完全消失。

    西裝外套搭在胳膊上，風(fēng)將他的襯衫領(lǐng)子吹得歪斜，獵獵作響。這時，徐敏恬的母親從窗戶里探出頭，眼睛還是通紅的：“沈老師，您要不吃了早飯再走？”

    “不了，”沈晝回過，溫文爾雅的笑了一下，“我還要回學(xué)校?！?/br>
    他說完，大步走向了路盡頭。

    風(fēng)還是很大，但他卻并沒有將外套穿上的意思，風(fēng)將他原本整整齊齊的頭發(fā)吹得散亂，肆意張揚著。他的終端上浮起一張動態(tài)地圖，其上一個躍動的紅色光標(biāo)，指出地圖上的某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