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慕越放下手機,隨手拋到床上。 其實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沒有變心出軌,沒有不可饒恕的錯誤,齊臨給他發(fā)了那么多消息,加起來能趕上一篇小作文了,居然沒有露出一點他有錯的破綻。 除了并不深刻的記憶,那張被洞穿的舊照片,慕越再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證明自己的遠離不是毫無征兆的,也不是單純的無理取鬧。 “慕越越,你在哪?” “明明專程來我家里,怎么不一起吃頓飯就走,不喜歡我媽還是不想見我?” “誰拍的照片?你不會信了吧?一看就是云姣派來挑撥離間的。” “……” “為什么不跟我說話,今天也不回家,是不是要我周一去你教室門口守你?” “越越,我爸的事我不是有意想瞞著你,我只是覺得很丟人……當年他從戰(zhàn)地死里逃生回國,到家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攤牌和我媽離婚,他說他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難道死過一回,就能把他教過我的禮義廉恥都拋在腦后么?他忘了,那我也忘了,從那以后,我只當他已經(jīng)死了……” 這些字字句句里,沒有一句與慕越想知道的那個問題有關,也沒有一句能給他一個答案—— 齊臨,你是不是恨過我? 這些天,他反反復復問自己,這個問題的答案重要嗎?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他們也相處得很好,就像陳答說得那樣,在齊臨身邊的自己是真的放松快樂。 可是,他要怎么回看過去發(fā)生的一切? 原來那些他以為的輕松快樂美好的回憶里,摻雜了那么多他不知道也看不懂的情緒; 原來每一次齊臨回望自己的眼神,笑的、不悅的、佯裝生氣的,都可能是偽裝出來用以掩飾對自己的恨意的; 就算他的恨從來沒有付諸實踐過,就算沒有真正傷害過自己,他也不能接受。 慕越捫心自問,如果早知道這些,他還能這樣無知無覺地待在齊臨身邊,在他向自己表白之后輾轉(zhuǎn)反側(cè),覺得他是那個最好的、最適合自己的人嗎? 他還會毫無防備地迎向齊臨,以為他不論何時何地,永遠能接住自己嗎? 不可能的,他只會覺得,齊臨很可怕。 他寧愿齊臨在最開始就毫無掩飾地把他的恨發(fā)泄出來,無論對自己做什么都行,他又不是逆來順受的那類人,而不是在時過境遷對方已經(jīng)放下的時候,這么突然地被自己察覺到來自過去的蛛絲馬跡。 慕越坐到床邊,屏幕亮起,他私信數(shù)字meimei要她聯(lián)系方式,把昨晚的打賞退回給她的消息還沒有回復。 她應該睡了。 慕越也早該睡了,卻毫無征兆地想起女孩留言問他的問題。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 如果是我,我想要真實的痛苦。 【齊臨,我們分手吧】 這七個字停在輸入框里,正要點下發(fā)送,屏幕底下突然彈出一條: 【慕越,你想我怎么樣?】 心底涌起一股無名的煩躁,慕越又把這幾個字都刪了,息屏繼續(xù)裝死。 這個晚上,他依舊沒有睡意,索性翻身下床,穿上外套在深夜的街上走。 入秋以后,晝夜溫差變大,晚風涼颼颼地拂過耳畔,帶來遙遠的犬吠。星星黏在黝黑的天上一動不動的,慕越低頭,看到自己的影子落在柏油路面,路燈站在他身后,影子拉長、交替、變短。 在半夜三更遇到熟人是一件十分偶然的事情,慕越站到他身后,盯著那截干凈的后頸看了半晌,才敢出聲,與他打招呼。 “嗨,陸端寧?!?/br> 陸端寧循聲轉(zhuǎn)頭,漆黑的眼眸里難掩詫異。 風掀起夜色的衣角,灌進他的白襯衫里,略顯蒼白的面容素凈如雪,映襯著琉璃般的眼瞳,這么盯著誰看的時候,有點不想搭理人的意思。 慕越眨了眨眼睛,遲鈍地感覺到一絲尷尬,剛想找個借口走人,陸端寧卻先一步開口:“你怎么在這兒?” “睡不著,隨便走走?!蹦皆铰柫寺柤纾f,“問我干嘛?你半夜不睡覺一個人跑大馬路上閑逛才奇怪吧?” “也不奇怪。”陸端寧說,“主要怪她?!?/br> 他輕輕拽了拽手中的牽引繩,綠化帶的枝葉忽然抖動幾下。一只黝黑的影子從冬青樹叢間鉆出來,仰起頭,金黃色的眼瞳眨了眨,露出一截粉色的舌頭。 “喵?!蔽魇┒Y貌地和慕越打了個招呼。 凌晨兩三點不睡覺,陪陸端寧一起遛貓一定是慕越人生里少有的體驗。 他本來以為自己會感到別扭,但陸端寧比他想得更克制周全,他好像完全想通了也放下了,禮貌地退回到了久別重逢的好朋友的界限上。 就連詢問慕越為什么不回復自己消息的語氣都顯得平淡而溫和。 “最近太忙了嗎?”他隨口問,“我聽云姣說你要補直播,還想著要不要過來看一眼?!?/br> “別別別,你來我緊張?!蹦皆较氲饺绻谧约褐辈ラg檢索關鍵詞“陸端寧”會得到哪些內(nèi)容簡直兩眼一黑,轉(zhuǎn)移話題問,“放著放著就忘記回了,你想跟我說什么?正好有空,現(xiàn)在說也行吧。” “其實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小黑貓翹著尾巴大搖大擺地走在青磚路面上,陸端寧跟在它的身后,說,“你上次問我知不知道是誰幫你進附中的,現(xiàn)在我知道是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