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照片里自己的眼睛沒有被銳物扎穿的話。

    第44章

    慕越呼吸一滯，心里盡是茫然。

    為什么齊臨要這樣對待自己？

    收藏一個人的照片可以表達喜歡，也可以單純拿來辟邪，但扎穿一個人的照片，就只有怨恨一種理由。

    齊臨恨我嗎？

    他感覺到一種詭異的割裂感，就像從齊臨mama的口中聽到她說齊臨“行事偏激”一樣。

    齊臨在附中的風(fēng)評一向很好，雖然不是那種嚴(yán)格遵守校規(guī)校紀(jì)的好學(xué)生，但很有分寸，從來不捅自己收拾不了的簍子，還會在例行檢查時適當(dāng)放水，在事后傳授他們?nèi)绾卧谝?guī)則允許的范圍內(nèi)出點小格的技巧。

    出格得無傷大雅，反而為他籠絡(luò)了一大批人心。

    他們都說，往上數(shù)十屆，也沒有像齊臨這樣毫無距離感、主動與他們打成一片的風(fēng)云人物。

    很少有人能拒絕他的友好，慕越同樣不能免俗。

    即使齊臨偶爾會露出愛欺負(fù)人的一面，讓慕越覺得他有點壞，但這更像是男人與生俱來的惡劣因子，不妨礙他對齊臨的總體印象是——友善的、容易相處的好人。

    因為他太熟悉真正的惡意是什么樣的——那些鄙夷又垂涎的眼神、聚眾的議論與嬉笑、濕透的校服粘在皮膚上的觸感、還有被撕碎的課本飛揚在面前，像一場殘忍的雪花。

    當(dāng)然也會有人看不慣這樣的行徑，他們專程托人送信傳話，告訴慕越只要他機靈一點，就有人能幫他解決眼前這點的小麻煩。信里和小弟口袋里還會有一點代表誠意的見面禮，銀行卡或者最新款的手機……

    他們自信地認(rèn)為只要他們紆尊降貴地從手心里漏下一點東西，錢權(quán)或者庇護，這朵可憐又實在美貌的小白花就會送上門給他們睡。

    可是齊臨與他們不一樣。

    在慕越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人的眼睛里沒有惡意，只是單純的打量。

    像在好奇“慕越”這個名字代表的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他把照片從門后取下來，看著那時的自己，努力回憶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少年時期的自己在這個地方發(fā)生過什么？

    “越越？”

    房門外傳來阿姨的呼喚聲，在她找過來之前，慕越把照片匆匆塞進口袋，走了出去。

    “你怎么跑房間里去了？”

    “隨便看看?！蹦皆交卮?。

    “電視很無聊是不是？等小臨回來就有人陪你玩了?！卑⒁掏耆辉谝馑唇?jīng)允許就進人房間的事，寬容地笑道，“我還有一個湯，越越你先洗手，馬上就開飯了?！?/br>
    慕越仿佛被她溫溫柔柔的目光燙到，別開頭，低低地應(yīng)了聲“好”，然后跟進廚房幫她端菜。

    阿姨沒有客氣地阻止慕越的禮貌表現(xiàn)，笑了笑，還問他：“越越喜歡什么味道的排骨湯？家里更習(xí)慣放菌子還是玉米海帶？”

    齊臨高三那一年，因為時間緊張學(xué)習(xí)壓力也大，很多家長出于衛(wèi)生和營養(yǎng)方面的考慮，會給自家小孩兒送飯吃，其中就包括他。

    阿姨的廚藝相當(dāng)好，糖醋里脊土豆牛rou啤酒鴨和鮮魚湯，慕越跟在齊臨身邊蹭吃蹭喝，把自己生生吃胖了五斤。

    齊臨那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慕越并不挑食。

    “要是讓我媽知道她做的飯都給你吃了，她——”

    慕越愣了愣，放下筷子：“她會怎么樣？”

    齊臨端詳他緊張的神情，驀地笑了：“能怎么樣，高高興興地再做一份唄，她可喜歡聽人夸她做飯好吃了?！?/br>
    她是一個很好的人。

    好到讓慕越不忍心在她溫柔的目光下，惡意揣度齊臨接近自己的意圖。

    排骨湯的香氣從廚房那扇門彌漫出來，漂浮在這個溫馨和煦的空間里。

    慕越發(fā)了會兒呆，在心跳如擂鼓般惶然不定的時候聽到手機“嘟”的響了一下。

    他低下頭，看到跳出來的消息上方是齊臨的名字。

    【齊臨：我這兩天不在家，慕越越，記得按時起床按時吃飯，別讓我回來檢查你知不知道？】

    不是給自己的解釋。

    慕越并不意外，這的確是齊臨會有的反應(yīng)。

    垂下濃黑的眼睫，他只回了個“好”字，隨后起身進了齊臨房間，把兜里那張照片拿出來，端端正正地擺在了桌面上。

    看了一眼廚房里阿姨忙碌的背影，慕越什么也沒說，悄無聲息地推門走了。

    他不想去猜齊臨的意圖了。

    如果粉飾太平、裝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就是他給自己的答案，那就這么耗著吧。

    走在樹木蔥蘢的光隙下，慕越想不起來這是自己第幾次來到這里。

    他在書屋里趴著睡著過，醒時看到橘紅色的暮光鋪在地板上，蟬鳴，鳥叫，還有小孩子撒野的歡鬧聲，自行車叮鈴鈴，顛簸在鵝卵石小路上。

    慕越?jīng)]精打采地打了個哈欠，透過朦朧的淚光，看到齊臨坐在自己對面看書。雪白的夏季校服被染得微紅，影子斜斜地打在書頁上。他的手指壓著書脊，骨節(jié)分明的樣子讓人看了有些心動。

    “你都睡一下午了?！饼R臨抬眼看他，烏黑的眉眼彎起來，“昨晚做賊去了？”

    “睡不著?！蹦皆交卮?，“被我媽和她男人吵的?！?/br>
    “吵架了？”

    慕越瞥他一眼，吐出兩個字：“做.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