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秋婳的聲音同樣冷了下來：“慕越，我在好好跟你說話，你非要這種態(tài)度對我和你齊叔？”

    “好好跟我說什么？說要不要給我生一個可能變智障的弟弟meimei？”慕越差點被這荒謬的事情逗笑，“那你記得我多少歲了嗎？mama，我馬上就20了，你是打算給我生弟弟還是生兒——”

    飯盒“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叔叔一把拽過慕越，怒氣沖沖地教訓(xùn)道：“你在跟你媽說什么混賬話？沒看到她被你氣哭了嗎？你想氣死她嗎！”

    這下慕越是真的笑出聲了，為什么要叫自己回來？為什么要冠冕堂皇地征求他的意見，又在他給出反對意見之后勃然大怒。

    無非是他沒有說出他們真正想聽的那句話，聽到那句——

    “你們放心，不管弟弟meimei以后怎么樣，我都會照顧好他，照顧好你們的?！?/br>
    許秋婳真的哭了，在慕越身后發(fā)出低低的啜泣聲。

    那個叫小柳的男孩默默湊了過去，小聲安慰她說：“阿姨，你別傷心了?！?/br>
    任何人都比自己更討她的喜歡，不管是陌生人家的小柳，還是那個尚未出生的孩子。

    可是，慕越的注意力卻不在那兒了。

    他盯著叔叔鏡片后的面孔，那張一貫儒雅帶笑的臉，第一次在慕越眼前變得兇狠生冷的臉，居然顯露出了幾分眼熟。

    有點像……齊臨。

    他不顧叔叔舉高的手掌即將落下來，脫口而出道：“叔叔，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兒子？”

    第42章

    叔叔的神情沒有變化，只是將抬高的手放下了。

    他與慕越從來沒有親近過，既看不上像他這樣漂亮到淺薄的相貌，也不喜歡他尖銳陰沉的性子。

    饒是這樣也過得去，偏偏又不夠安分守己，喜歡當(dāng)面一套背后一套地搞點小動作，與他欣賞的那種敢作敢當(dāng)?shù)哪泻⑾嗳ド踹h(yuǎn)。

    慕越同樣很清楚，在叔叔眼里，他只是個不討喜的拖油瓶。

    “你和齊臨談對象，連他爸是誰都不清楚？”叔叔問。

    他以為自己還有做父親的威嚴(yán)，曾經(jīng)養(yǎng)育和教導(dǎo)過一個他理想中的兒子，兒子雙眼發(fā)光仰望著他，將他視為今后的榜樣。

    卻不知道在如今的齊臨眼里，他成了怎樣一個存在。

    “不知道啊叔叔，”慕越慢吞吞地說，“他跟我說，您已經(jīng)死了很多年了?！?/br>
    這話不出意料惹怒了叔叔，他的面色急遽地由白變紅，又變得鐵青一片。

    mama止住了哭，訓(xùn)斥慕越：“你在對叔叔說什么話？你對我們還有沒有點尊重？”

    叔叔也不再管慕越，漠然越過他，坐到許秋婳旁邊。

    許秋婳依偎著他，他撫了扶她的后背，給她遞了張紙巾，低聲安撫：“別生氣，跟這種人有什么好計較的，氣多了對你的身體不好?！?/br>
    許秋婳吸了吸鼻子，拿紙巾擦拭眼淚。

    他們看起來那是那么親密，是毫無疑問的一家人，只有慕越格格不入。

    他不理解，這樣就是不尊重嗎？那他們在背后議論指點自己的時候怎么從來沒想過這樣是不尊重？

    為什么實話實說總會那么輕易地戳中他們的痛處，讓眼前這對男女撕去和善的皮囊，變得面目猙獰。

    他垂眼看著許秋婳，問她：“和我說話對你的身體不好，那他讓你意外懷孕會怎么樣？延年益壽??？”

    許秋婳猛地抬頭，尖聲說：“你給我滾——”

    隔壁床小憩的阿婆被這動靜吵醒了，顫顫巍巍地摸出老花鏡戴上，拉住小孫子的手，豎起耳朵聽熱鬧。

    慕越?jīng)]有滾。

    他問叔叔：“你跟我媽在一起的時候離婚沒有？犯了重婚罪，你要去坐牢的?！?/br>
    叔叔冷冷看著他不回答。

    許秋婳咬緊牙關(guān)：“你是不是故意來給我們找不痛快？”

    慕越說：“你明知道他有老婆還跟他結(jié)婚，你也要進(jìn)去坐牢?！?/br>
    許秋婳瞪著慕越，氣到幾乎要暈倒。

    這下阿婆不能看熱鬧了，她介入進(jìn)來，對慕越說：“好孩子，少說兩句吧，你看看你爹媽被你氣成什么樣了？”

    “什么樣？”慕越好像一個睜眼瞎，此刻才發(fā)覺mama與叔叔痛恨的眼神，他恍然道，“噢，你們不歡迎我是吧？那我先走了。媽，你好好休息?！?/br>
    沒有人回應(yīng)他，只有阿婆看不慣他口無遮攔的做派，語重心長地給他講道理。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們再怎么不對也把你養(yǎng)到這么大了，孩子，你要心懷感恩才對，怎么能記恨爹媽的錯處？就算爸媽有錯，也輪不到你一個做子女的——”

    慕越充耳不聞，拉開門要走，身后突然響起許秋婳的聲音。

    她幽幽地說：“我真恨不得我沒生過你?！?/br>
    “那你怎么不早點掐死我？趁我還小的時候下手，誰會發(fā)現(xiàn)？”慕越回頭看她一眼，輕聲說，“偏要養(yǎng)我到這么大，掐不著了吧?！?/br>
    他聽到阿婆的抽氣聲，隨后“啪”的一下，那盒子蘋果塊砸過來，有一塊碰到了慕越的后背，其余摔在地上，果rou沾上污漬，變成難看的黃棕色。

    許秋婳圓睜著眼，憔悴的臉上滿是漠然，問道：“你滾不滾？”

    她開始變老了，沒有以前漂亮了。

    想著這個，慕越滾了。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住院大樓，很多老人坐在陰涼處休息，他們的子女陪伴在旁，互相說著體己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