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119節(jié)
過橋,經(jīng)過上空豁口投射的自然光光柱,背對了光柱,庾慶的目光才看清了前方的異象,為前方盡頭一座沉浸在幽暗中的高聳崖壁所吸引,整體看起來像一個“風(fēng)”字造型,風(fēng)字中間的交叉圖案像是陡峭的交叉臺階,能隱約察覺到有人在上面行走,燈火闌珊,還不時有星星點點的光斑時隱時現(xiàn),于幽暗中透著一股神秘。 不用人介紹,庾慶也能猜到,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幽崖了,掌控幽角埠規(guī)則的所在。 按照指點,過了三座橋,左拐直走到盡頭,果然見到一座被曲水環(huán)繞的小洲,確實只有幾十家商鋪,于整個幽角埠的熱鬧來說顯得比較冷清,但也有其優(yōu)勢,一道天光幾乎籠罩了整個小洲,估計是幽角埠少有的白天不點燈籠的地方。 師兄弟三人過橋登上小洲,在這里能看到類似外界的綠色植物,估計太陽當(dāng)空直照的時候,這里還能被陽光照耀一段時間。 三人也不趕,在小洲上不疾不徐逛了半圈后,終于看到了掛著“妙青堂”匾額的商鋪,前面是鋪面,后面是庭院。 庾慶帶頭走了進(jìn)去。 店家是名男子,一抬眼,立刻站起,熱情招呼,“三位貴客想買點什么?” 這個男人面生,庾慶不認(rèn)識這人,沒說話,摸出了一粒金屬“扣子”,正是鐵妙青當(dāng)初從身上摘下的那枚幽居牌,放在了柜臺上推過去給對方。 店家一見這鐵扣便是一愣,拿起辨識了一下,發(fā)現(xiàn)上面“妙青堂”三字沒什么問題,當(dāng)即有些驚疑不定,上下打量庾慶一番后,立刻轉(zhuǎn)身到后門掀開簾子朝后面大聲喊,“掌柜的,你過來一下。” 很快,一個面相潑辣略顯豐腴的婦人掀開簾子從后面出來了,不是別人,正是孫瓶。 孫瓶掃了庾慶等人一眼,旋即問坐堂的男人,“什么事?” 那男人將幽居牌給了她。 拿到幽居牌的孫瓶稍作辨識,猛然一怔,再抬頭仔細(xì)看三位來客。 庾慶朝她擺手笑道:“孫掌柜還真是貴人多忘事?!?/br> 孫瓶定睛識別,旋即露出大喜神色,失聲驚呼,“阿……”看了看四周,似乎擔(dān)心隔墻有耳,又改口道:“你怎么來了?”快速扭身從柜臺后面出來了,竟忍不住在庾慶胸口捶了一拳,“年紀(jì)輕輕的,干嘛留這么難看的胡子,害我差點沒認(rèn)出來?!?/br> 柜臺后面的男人目光閃爍不已,能看出是熟人,只是能讓孫瓶如此欣喜的熟人,還真是罕見,暗暗揣測來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他不由觀來者身后兩人,一個不假顏色,一個冷酷孤傲,這架勢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令他越發(fā)好奇庾慶的身份。 胡子難看?庾慶笑容一僵,他一直覺得自己胡子挺好看的,不太喜歡負(fù)面評價,干笑道:“掩飾,掩飾!” “走!跟我見老板娘去了。”孫瓶拉上他胳膊就往柜臺里面扯,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南竹和牧傲鐵也跟來了,不由頓步疑慮,“這二位是?” 里面是內(nèi)宅,又有女眷居住,一些不靠譜的男人確實不好放進(jìn)去。 庾慶哦道:“我的兩個手下,可靠,大可放心!” 手下?南竹和牧傲鐵臉色略沉,但也不能說人家說錯了,人家的身份的確是掌門,只是感覺這說法有點侮辱了他們。 偏偏在外界,兩人又不好暴露三人之間的真實身份,或者說是不能暴露玲瓏觀,這是玲瓏觀弟子外出行事最基本的cao守。用小師叔的說法就是,不管外面有什么風(fēng)浪都不能招惹回家。 孫瓶見他保證了,只好準(zhǔn)許了南竹和牧傲鐵一起進(jìn)內(nèi)宅。 鋪子里坐堂的男人越發(fā)驚訝了,越發(fā)好奇庾慶的身份,一個保證就能帶兩個陌生男人進(jìn)妙青堂的內(nèi)宅? 一進(jìn)內(nèi)宅庭院,庾慶四處打量。 內(nèi)宅院子不大也不小,至少不如外面的一些大商鋪大,花草樹木錯落有致,透著雅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院子四角又各封了一堵墻,各開另一處月門,等于在四角又隔出了四間較為私密的小院,而大院中間則是一座亭臺水榭布局的軒閣,四面挽著紗簾,可供會客。 孫瓶請了三人在軒閣內(nèi)稍坐,自己快步去了左邊里角的院子。 不一會兒人又出來了,后面還跟出了一名能讓人瞬間眼前一亮的嬌麗女子。 款款行來的體態(tài)曼妙,一束烏發(fā)卷提在腦后,充分展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面容,一眼便覺清爽。 玉面芙蓉,眉目如畫,雪膚紅唇,是個美到一眼便能入人心眼的女子。 因其美,一顰一動、舉手投足之間似乎都能揮灑出國色天香的韻味。 什么叫好看的女人,這才叫好看的女人,那種風(fēng)華真的是有顛倒眾生感,足以讓許多男人只羨鴛鴦不羨仙。 三個男人當(dāng)場看呆了。 南竹一臉嚴(yán)肅沒了,錯愕,訝異,怔怔盯著走來的人。 牧傲鐵那始終掛在嘴角的淡淡傲意也沒,腦袋偏了過來,不再偏著頭用眼角看人了。 庾慶嘴微張,他從眉眼上的樣子大概認(rèn)出了來者正是鐵妙青,頗為驚訝,知道鐵妙青長得好看,但是沒想到鐵妙青能長那么好看,難怪外出要蒙著臉不肯摘下面紗,這一摘下面紗簡直就是禍水??! 他懷疑這女人若不是躲在幽角埠,沒人敢在幽角埠亂來的話,只怕早已是命運多舛。 也終于明白了之前打聽的那位店家為何能清楚知道小小的妙青堂在哪。 不過他看出了鐵妙青的眼神中多了幾許別樣神采,是一種淡淡的憂傷。 穿著一襲黑裙裳,鬢邊別著一朵小白花。 這打扮……漸漸回過神的庾慶驚訝,這明顯是家里有喪事的打扮。 步入軒閣,鐵妙青面對上了庾慶,似乎習(xí)慣了男人看自己的反應(yīng),露齒淺笑,聲音依舊好聽,“探花郎大駕光臨,妙青堂真正是蓬蓽生輝!” 能再見庾慶,她也頗為感慨和欣喜。 有些事情是做夢都想不到的,想不到自己偶遇的一人幫了自己忙不說,竟然還是個舉世無雙的大才子! 當(dāng)她聽到錦國科考的消息傳來后,真正是震撼了,再看到流傳來的文章時,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才華橫溢! 不但是她,孫瓶夫婦又何嘗不是做夢一般,都不敢想了。 后來又聽說了探花郎摔冠而去的事跡,繼而又風(fēng)聞散盡錢財救萬千災(zāi)民性命的事。 如今天下誰人不知錦國探花郎,這儼然已經(jīng)是一個傳奇人物! 她們本以為此生可能不會再有機會與那位探花郎相遇了,又是一個做夢都沒想到探花郎竟然主動登門了。 鐵妙青聽到通報,甚至有那么一剎那的晃神誤會,該不會是被自己的美色給吸引來的吧?后來想到人家根本不知道自己長什么樣,是自己想多了。 也正因為如今的“阿士衡”今非昔比,這才有之前的孫瓶親昵舉動,能直接將外面男人拉進(jìn)內(nèi)宅。 一聽這稱呼,庾慶就頭疼,苦笑道:“這里沒什么探花郎,都過去了,若真有探花郎,花就在眼前。老板娘,真沒想到啊,你竟長這么好看!” 第155章 棄文從武 這夸人的詞有夠直白的。 抑郁了許久的鐵妙青竟忍不住噗嗤一笑,她倒是不介意探花郎的嘴花花,想見識一下探花郎的文采風(fēng)流與一般人差別有多大,奈何一開口就很俗,感覺這不像是探花郎的水準(zhǔn),依然是之前認(rèn)識的那個俗人。 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真看不出這位就是那個名揚天下的探花郎,當(dāng)初聽到四科滿分會元的名字叫“阿士衡”時,她是難以置信的,直到得到了各方面的確認(rèn)。 她目光落在了另兩人的身上,“這兩位是?” 庾慶:“我的人,叫他們老七和老九就行。” 南竹和牧傲鐵頓時面無表情,感覺在大美人跟前丟了面子。 牧傲鐵抱臂胸前,又恢復(fù)了冷傲看人,一副不為美色所動的樣子。 鐵妙青跟兩人不熟,只微微點頭致意了一下,之后伸手請了庾慶坐,她正要問對方怎么突然來了這里,誰知庾慶盯著她的鬢邊小白花問道:“家里有喪事?” 鐵妙青臉上浮現(xiàn)淡淡苦澀意味,輕言細(xì)語道:“快半年了。” “呃……”庾慶略怔,稍作盤算,古冢荒地一別,赴京途中走了差不多三個月,在京中又花了個把月備考,之后零零碎碎的時間加一起,那一別至今可不就快半年了么,不禁疑問:“難道是……難道是……” “是拙夫?!辫F妙青點頭,直接回答了他不好問出口的問題,時間這么久,也算是走了出來。 “啊!”庾慶吃驚不小,急問:“難道是火蟋蟀未能及時送到這邊,還是說有人捷足先登完成了任務(wù)?” 早先因火蟋蟀不吃東西,擔(dān)心過火蟋蟀能不能活著抵達(dá)幽角埠,后和火蟋蟀接觸久了,發(fā)現(xiàn)火蟋蟀挺耐造的,應(yīng)該沒那么容易死。 “任務(wù)我們是最先完成的,火蟋蟀是我先送到的,只是拙夫未能等到我歸來便去了?!辫F妙青一臉不堪地?fù)u頭。 “這……”庾慶真不知該如何評價,半晌憋出一聲嘆,“怎會這樣?” “也許這就是命吧!”孫瓶一聲嘆,說出了事情原由。 他們想盡辦法帶回了火蟋蟀,卻沒想到出了件誰也沒想到的意外,妙青堂老板顏許居然自盡了! 只因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顏許無意中知道了為了給自己續(xù)命,鐵妙青借了許多的外債購買珍貴藥物。顏許知道自己難有轉(zhuǎn)圜的機會,為了避免將妻子拖入無盡深淵,于是留下遺書去了。 問題是顏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家都瞞著他,沒有讓他知道自己妻子為了救他不惜接了幽崖的任務(wù)跑去冒險了,也是因為他的身體太虛弱不想讓他擔(dān)心。 結(jié)果,火蟋蟀是帶回來了,卻晚回了十余天,匆匆趕回的鐵妙青幾乎崩潰。 而后面的麻煩是,借了人家的債是要還的,為了籌錢救丈夫,其實鐵妙青已經(jīng)將妙青堂給賣了,只是契約上給了一定的寬限而已。顏許死后沒多久,債主就來談收鋪子的事情。 丈夫已去,想到這間鋪子是丈夫生前送給自己的,鐵妙青因思念丈夫,也正是因為丈夫不在了,她又有了保留下妙青堂的想法,想買回妙青堂。 因完成了幽崖的任務(wù),她可以向幽崖提一個條件,大可以要一筆錢將妙青堂買回,甚至還可以多出不少錢來。 然而妙青堂新主人不干,你想買回去也行,附加了齷齪條件,說白了就是看上了鐵妙青的美色,想嘗嘗滋味。 鐵妙青不肯答應(yīng),又被逼無奈,只好向幽崖提了另一個條件,就是幫她贖回妙青堂。 幽崖答應(yīng)了,這種事情幽崖出面解決起來很簡單,買家不可能不給面子,給足買家所需便可,于是妙青堂重新回到了鐵妙青的手中。 庾慶聽完唏噓不已,真沒想到當(dāng)初費盡工夫抓火蟋蟀的后果竟會是這樣的,真正想保的人沒保住,反倒保住了商鋪。 他不禁多瞟了兩眼又勾起傷心事的鐵妙青,心里嘀咕,那這大美人豈不是變成了寡婦? 心里再次唏噓。 他這樣想倒沒有別的意思,他承認(rèn)鐵妙青長得好看,也喜歡,但他的喜歡和男女之情的喜歡不一樣,純粹是覺得這女人長得好看的那種喜歡。 若鐵妙青一直蒙著面,讓人看不出年紀(jì)的話,也許還能讓他多幾分遐想,現(xiàn)如今摘了面紗明顯能看出年紀(jì)應(yīng)該是過了三十的,很可能比自己大十多歲,他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通俗點說,就是不喜歡年紀(jì)大的。 他這個年紀(jì)的人,情竇未開過,還不知男女情欲為何物,理所當(dāng)然的認(rèn)為自己將來情愛的另一半肯定是和自己年紀(jì)差不多的良人,他正值純潔和美好的憧憬期,讓他喜歡上一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女人,且有過丈夫,他是做不到的。 何況還是個寡婦,他這樣的年輕人的心理上是絕不會接受的。 說白了,就是他現(xiàn)在的身心真的還很年輕。 南竹和牧傲鐵則有些意外地打量鐵妙青,沒想到這女人還挺可憐的,也沒想到庾慶能有這么漂亮的朋友。 “節(jié)哀!”庾慶最后也就憋出了這么兩個字,又多看了眼對方的打扮,素顏朝天,不施任何粉黛,不戴任何首飾。 明白了,這并不是家里剛死了人的原因,事情已經(jīng)過去快半年了,這是未亡人在為亡夫守節(jié),以示不會改嫁之志。 鐵妙青牽強一笑,“沒事,已經(jīng)過去了,只是突然見到你,想到你當(dāng)初的算命之說。如今想來,不免覺得好笑,探花郎定是博學(xué)多識,知曉什么戲法,我應(yīng)該是被你給騙了。不過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丈夫有麻煩的,燒過的草灰里怎么會有我寫在手心里的字,你又是怎么抓到火蟋蟀的?” 當(dāng)初對方說卜算過,說能幫她救丈夫,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后,她當(dāng)真了,直到回到妙青堂,發(fā)現(xiàn)丈夫死了,美夢破滅了,才意識到自己是上了當(dāng)。 南竹和牧傲鐵不知具體情況,但聽出了庾慶對這女人用過坑蒙拐騙的手段,兩人憑著對庾慶的了解,倒也不意外。 庾慶卻有些尷尬,“雕蟲小技,雕蟲小技不值一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