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 第101節(jié)
司南府一干人都冷眼盯向了氣鼓鼓的文若未。 女扮男裝者沒理會什么,放開了鐘若辰,上下打量了一下,問道:“你就是那個被什么探花郎拋棄的未婚妻?” 被人戳中痛處,鐘若辰銀牙咬唇,微微點頭。 女扮男裝者頗為不屑道:“是他有眼無珠罷了,這種男人不要也罷,你當(dāng)自行努力,將來定讓他高不可攀!” 鐘若辰不置可否,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合適,欠了欠身退下。 女扮男裝者這才抖開了手中字畫查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竟是一幅一分為二的字畫,作畫人的工筆普通,畫的意境也不怎么樣,甚至沒有題款,唯獨紙張上顯得比較特殊,也能看出確實是有年份的東西。 她略皺眉頭,盯著鐘粟問:“何以見得這是‘小云圖’?” 鐘粟欠身道:“小人原也不知,是阿士衡離去時告知的,說是他父親阿節(jié)璋于十八年前在‘冠風(fēng)揚古墓’里找到的,讓小人若遇麻煩可獻寶給娘娘以圖自保。” 一聽“冠風(fēng)揚古墓”,女扮男裝者和楚天鑒皆驚訝和動容。 兩人對那時的事情很清楚,司南府為那座古墓搞的損兵折將,最終發(fā)現(xiàn)撲了個空,并未找到傳說中的“小云圖”,竟落在了阿士衡父親的手中不成? 第133章 力保 其他不懂情的人則聽了個滿頭霧水。 女扮男裝者,“信口之言,讓人如何相信是真?” 鐘粟道:“小人自己可以作證。十八年前開挖‘冠風(fēng)揚古墓’時,小人也在現(xiàn)場。” 此話又令眾人訝異,楚天鑒忍不住問道:“當(dāng)年你也在現(xiàn)場?” 鐘粟:“是。小人那時還沒發(fā)家,組了一群民夫跟著虞部做工,鉆深山老林討點辛苦錢,十八年前那次就曾被虞部調(diào)去挖那座古墓。進入古墓后的情形至今想起依然是毛骨悚然,內(nèi)有邪祟作亂,死傷無數(shù),我拼了命的逃,見洞就鉆,我自己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跑出來的。 逃出后不久,我見到了身上有傷的虞部郎中阿節(jié)璋,他手上拿著一幅字畫,當(dāng)時我并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把字畫塞給了我,讓我即刻離開回京,說回頭會去京城找我。小人當(dāng)時不過一民夫領(lǐng)隊,哪敢不從,自是領(lǐng)命倉惶回京。 后來,阿節(jié)璋果然如約找來,拿到畫后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突然提出要和我結(jié)兒女親家,為兩個小娃娃定親。小人是高攀,欣喜若狂,自然是答應(yīng)了下來。不過阿節(jié)璋有條件,就是要將此事保密,兩家的關(guān)系,包括有關(guān)字畫的一切,統(tǒng)統(tǒng)要求保密。 親事定下來不久,阿節(jié)璋就暗中對我進行了扶持,我的生意這才慢慢做大了。后來阿節(jié)璋被罷官,他被逐出京城前,又找到了我,將那幅字畫給一裁兩半,雙方各留一半,當(dāng)做了定親信物,說將來讓阿士衡憑半幅畫登門當(dāng)作迎娶我女兒的聘禮。 他說的一切,我無不從命,也不敢問為什么,問過他也不告訴我,問了也是白問。那次一別后,就再也沒有和阿節(jié)璋見過面,這些年只零星接到過一些書信,信上也不肯透露任何信息,我連他在哪都不知道,想回信都沒辦法回。 直到今年會試之前,我都不知道阿節(jié)璋的兒子要來赴京趕考,是阿士衡突然暴露出來讓我們知道了,我們這才把他從列州會館接了過來,開始安排他的起居生活與婚事,準備兌現(xiàn)婚約把女兒嫁給他。 我們也沒想到阿節(jié)璋居然能把兒子給培養(yǎng)的如此之優(yōu)秀,四科滿分的會元百年難得一見,更兼輕松登上一甲。 一切本該好好的,闔府上下也正歡喜著,之前也沒看出他有什么不正常,誰知他入職沒幾天,居然就搞出了這樣的事。今天匆忙歸來告別時,刑部司高則玉高大人突然跑來,說阿士衡把事情搞大了,說朝廷要殺阿士衡。 高大人因和我的私交,愿意幫忙送阿士衡離開。 離開前,獲悉自己連累了我們,阿士衡與我私下一談,告知了這幅畫的秘密,說一旦真的被連累,就讓我把這幅畫獻給司南府,獻寶自保。他交代完這些后,就跟高大人去了。” 整個經(jīng)過講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 等于是把應(yīng)小棠那邊派來的人的叮囑全然不顧了,還是說出了阿士衡被高則玉帶走的事。 不說沒辦法圓場。 事到如今,對鐘粟來說,誰的叮囑他都不會管。 不管是誰,對他恨也好,怨也罷,你應(yīng)小棠那邊既然保不住我,那我就要自保,拼盡全力也要保住家小。 此時他只想護住自己的妻女! 不到最后關(guān)頭,他也不想交出這幅畫的,直到禁衛(wèi)軍破門而入,他便知道不交是不行了,必須要自保了,家里這三個女人皮嬌rou嫩,哪經(jīng)得住牢房的非人酷刑。 事實上,在庾慶逃離之前,他就跟庾慶說了,一旦發(fā)生不測,事是你惹出來的,責(zé)任是要往你身上推的。 庾慶當(dāng)時也答應(yīng)了配合的。 而這也是庾慶敢無牽無掛對高則玉等朝廷命官痛下殺手的原因,鐘家已預(yù)備了自保手段,并不怕被連累,他大可以我行我素。 對這些個說法,鐘若辰依然是面無表情。 文簡慧則很驚訝,她當(dāng)初只感覺那定親不簡單,沒想到背后還有這樣的故事。 文若未哦著一張嘴,聽呆了,如同聽了一場天書一般。 宮里的那宦官滿眼訝異,眼睛眨了又眨,顯然沒想到這里會冒出陛下最關(guān)心的事情,也終于明白了那位女先生為何會法駕親臨。 楚天鑒看向那女扮男裝者,沉聲道:“也就是說,小云圖確實在冠風(fēng)揚的墓里,十八年前的那場行動也確實找到了小云圖,是阿節(jié)璋監(jiān)守自盜,誤了我們十八年,此獠實在是可惡!” 女扮男裝者看了看手中的圖,真假一時間不好絕對斷定,不過鐘粟既然敢以十八年前見證人的身份親自作保,這是把身家性命都搭了進來的,想必不會有假。 她慢慢將圖卷好,納進了袖子里,目光又盯向了鐘若辰,“四科滿分的會元確實值得驕傲,我也許沒辦法讓你成為四科滿分的會元與那家伙媲美,但可以讓你在另一途拔尖,讓你在另一途傲視群倫,讓你在另一途成為一個他不可企及的存在。丫頭,成就一個最好的自己,成為一個讓他仰慕的存在,讓他追悔莫及,才是對他今日行為最好的回答。怎樣,想不想跟我走?” 此話一出,楚天鑒有種意料之中的神色反應(yīng)。 鐘若辰沉吟不語,亦驚疑,不敢確定對方的意思。 不見答復(fù),女扮男裝者又看向了文若未,“喂,那個草包……不用東張西望,說你呢。” 文若未聞言正左看右看,聽聞后話,與對方目光對上了,頓時愣住,“草包”竟是喊我的樣子? 她一個姑娘家還是頭回被人喊“草包”,對于這個稱呼她內(nèi)心表示抗拒和不接受,臉上表情也擺明了不滿意。 女扮男裝者道:“想不想學(xué)上一點保護你jiejie的本事?” 楚天鑒眼中再次閃過意外神色,一個摸骨,一聲“草包”,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這兩姐妹是因禍得福對了這位的眼了…… 天黑了。 皇宮外,停著一輛馬車,站著一個人。 應(yīng)小棠孤零零站在宮門前。 他屢次傳話求見皇帝,然而皇帝就是不見,宮門緊閉,就是不為他開。 宮外守將亦過來好言勸了幾次,也未能勸退。 這位老將軍擺明了,皇帝若一直不見,他就一直在這里站下去。 他知道阿節(jié)璋的兒子這次是真的危險了,錦國相關(guān)的上上下下的權(quán)力階層快速聯(lián)袂而動,恐怖的朝廷力量正式運作了起來,為了抓一個人,一大片人手和高手如一張大網(wǎng)般灑了出去。 擺明了就算是大海撈針,也要把阿士衡給撈出來! 根據(jù)他掌握的情況,朝廷這邊已經(jīng)正式傳書附近的妖界,請求妖界那邊協(xié)助抓捕,這是要讓阿士衡無處可逃。 他有時候真不知阿士衡是傻呀,還是真不知朝廷力量的恐怖,真以為朝廷逃犯是那么容易逃掉的不成? 他想干預(yù),想暗中幫一把。 然而皇帝直接出手把他給摁住了。 皇帝甚至出動了禁衛(wèi)軍直接去抓鐘府的人。 皇帝這次徹底偏向了另一邊,摁住了他,讓另一邊全力施展。 如今甚至連宮門都不讓他進了,連面都不跟他見,儼然是不抓到阿士衡決不罷休的態(tài)勢! 他仰望星晨,恍然如夢,不知今夕何夕。 燈火闌珊的廣場外跑來一人,不是別人,正是御史中丞裴青城。 他一路跑到了應(yīng)小棠身邊,喘著粗氣道:“國公,鐘府的禁衛(wèi)軍撤了?!?/br> 應(yīng)小棠面色凝重,沉吟道:“就怕鐘家經(jīng)不住刑部的酷刑會招供,好在目前還沒人親眼見到人是誰殺的?!彼詾殓娂胰艘呀?jīng)被抓走了。 裴青城擺手,“不是,國公,禁衛(wèi)軍沒抓人,地母親自去了鐘府,保了鐘府上下平安,禁衛(wèi)軍一個人都沒有抓就撤了。” “……”應(yīng)小棠驟然轉(zhuǎn)身,瞪眼道:“姓裴的,說夢話呢?那娘們怎么可能去鐘府保人?!?/br> 裴青城攤了兩手,哭笑不得道:“我之前也不信,想盡了辦法核實,結(jié)果事實確實如此。保的還不止鐘家,好像已經(jīng)讓楚天鑒向?qū)m里和那幫人遞出了話,阿士衡的事就此作罷,讓就此過去,讓那邊罷手放阿士衡一馬。” “還有這樣的怪事?” “是啊,簡直匪夷所思,具體真相現(xiàn)在一時間不明,我還在讓人打探?!?/br> “那娘們想干什么,能有這好心?” 梅府。 幾樹暗香下的石徑上,梅桑海負手來回走動不停,眉頭緊皺,令眉心那道刻痕越發(fā)深刻。 好一陣后,管家孔慎步履匆匆而到,“老爺,打探到了?!?/br> 梅桑海沉聲道:“怎么回事?” 孔慎嘆道:“據(jù)說是阿士衡的那個未婚妻在地母跟前為阿士衡求了情。” 梅桑海似乎不信,“一個黃毛丫頭,能說動地母?” 孔慎苦笑:“老爺,人算不如天算,誰也想不到的是,地母莫名其妙的就看上了鐘家的兩個女兒,收了那兩個丫頭做親傳弟子,已經(jīng)有人在向司南府發(fā)帖賀喜了,這鐘府……還真是一步登天了!” “……”梅桑海當(dāng)場傻眼,最終仰天一聲幽嘆,“看來這人吶,真的是有命的,有人忙碌一生無所獲,有人躺著都能因禍得福,這樣都不能置那小子于死地,哪還有什么公平道理可言?!?/br> 第134章 寧死不屈 感慨至此忽又“咦”了聲,搖頭道:“不對,是地母先去了鐘府,后才收二女為徒的,先后順序是這樣的沒錯吧?” 孔慎點頭,“沒錯。” 梅桑海立問:“地母如此尊貴脫俗之人,怎會隨意降臨區(qū)區(qū)一個商賈人家,這其中定有什么原因?!?/br> 孔慎:“老爺,打聽了,特意找了相關(guān)知情者過問,連主持抄家的唐公公都問了,但凡知情的一個個都諱莫如深,明顯都已經(jīng)被封口了,好心地提示,不要多問,否則是給自己惹麻煩。” “不要多問,會惹麻煩?”梅桑海嘀咕自語,眉頭緊皺,陷入了深沉思索中。 孔慎繼續(xù)道:“地母一發(fā)話,這邊出手的態(tài)勢立刻就變了,各種查證的真相立馬就浮出來了,證明了阿士衡并非摔冠而去,官帽是挽留之下不小心失手滾落在了臺階下,御史臺那邊有好多的目擊者都能作證。 也沒有任何人聽到阿士衡辭官時有過任何怨言,更沒有任何目擊者能證明是阿士衡殺了人,刑部甚至還有好多人跳出來說阿士衡不可能做到這些,表示兇手肯定不是阿士衡、肯定另有其人,總之就是在為收手快速準備臺階下?!?/br> “哼!”梅桑海一副見怪不怪的冷笑,不過還是再次仰天一聲幽嘆,“唉!” 孔慎知其在惋惜,這邊一直在暗中盯著阿士衡,好不容易捕捉到了動手的機會,也是這邊迅速在暗中推波助瀾的,以為阿家的事終于能徹底結(jié)束了,誰知卻是以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收了尾,白費了心機,如何能不惋惜。 良久后,梅桑海自嘲一笑,“送份賀帖跟賀禮去司南府,賀喜地母娘娘收得高徒吧!”說罷甩袖而去,意興闌珊。 …… 當(dāng)空星月,滿山清輝,薄霧裊裊,山如龍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