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唦唦的電流聲戛然而止。

    李笑笑關(guān)閉錄音筆，看向蕭矜予和宿九州：“情況大概就是這樣。王倩文很肯定地說，她在那天以前從來沒在小區(qū)里見過這個女人。剛才我讓手下去你們小區(qū)調(diào)查了一下，走訪了整棟樓所有的居民，確認你們樓里沒有這么個長得很漂亮的黑裙女人，同時，他們也沒有哪個親戚朋友符合這個特征。”

    蕭矜予目光微凜：“王阿姨的意思是，這個女人只在那天出現(xiàn)過。此前此后，都沒再現(xiàn)身。”

    “是?！?/br>
    “所以那幅《魚缸中的金魚》也是她放在我家門口的?！?/br>
    這是一個肯定句。

    李笑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頭道：“這也是我們用戶委員會的初步推測。但具體事實如何，還得看有沒有其他證據(jù)?！?/br>
    蕭矜予面色不由沉了下去。

    他從沒想過，《魚缸里的金魚》的主人，居然有可能是一個女人。

    這幅畫不是通過快遞，而是被人手動放到他家門口的。因為這幅畫，王阿姨才會被卷入第三者邏輯鏈，遭受審判之矛和第四視角的同時攻擊，最終導致雙目失明，至今還在醫(yī)院接受治療。

    如果這幅畫的主人真是那位神秘的黑裙女人，那么極有可能，第三者邏輯鏈的主人……也是這個女人。

    一個隱匿于中都市某個角落，并無形中殺害數(shù)人的連環(huán)兇手，竟然是個女人。

    宿九州忽然問道：“她的畫像呢？”

    李笑笑：“我離開醫(yī)院前，委員會特意派了一個畫像師去九華醫(yī)院，根據(jù)王倩文的描述盡可能地描繪出那個黑裙女人的長相?！痹捯魟偮?，她的手機響了一下。李笑笑拿出手機，點開消息：“喏，正好，畫像師把那個女人的畫像傳了過來?！?/br>
    明亮的燈光照射在手機锃亮的防窺膜上，一時間有些反光，蕭矜予和宿九州都沒能看清屏幕上的人。

    稍稍瞇了瞇眼，蕭矜予低頭，他屏住呼吸，看向手機上的那張照片。

    下一秒，他愣住，刷的抬首：“背影？！”

    只見李笑笑的手機屏幕上，潦草卻生動的鉛筆圖像上，赫然只有一個窈窕高挑的女性背影！

    李笑笑無奈道：“之前沒來得及和你們說，對，只有一個背影。王倩文說，她上電梯的時候根本沒想到里面有人，所以當然沒刻意去看里面人的長相。直到這人出了電梯，她才意識到有人，于是匆匆忙忙的，只看到了一個背影?！?/br>
    宿九州輕挑一眉：“但是王倩文說，這是一個很好看的黑裙子女人?！?/br>
    只看背影，能確定這是個很好看的女人？

    聽到這話，李笑笑忽然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但她回想起白色的醫(yī)院病房里，當說起這個女人時，床上已經(jīng)失明的病人倏然仿佛看見了一段美好的回憶，沒有焦距的雙眼隱約地都亮了起來。當時，她好像是這么說的——

    “我不知道她長什么樣，可是她真的很美很美。她也一定是很美很美?！?/br>
    李笑笑眼神堅定，一字一句，重復了一遍王阿姨的原話。

    ……

    “就是這么多了。”將錄音筆又重復放了兩遍，李笑笑回憶一番，確定自己把所有細節(jié)都描述到位后。她收起錄音筆，輕輕咳嗽了一聲。

    蕭矜予突兀地問：“你是不是渴了。”

    李笑笑：“？”

    清冷俊秀的青年神色平靜地看她，語氣隨意，仿佛只是隨口一提：“剛才說了很多話，看你也咳嗽了一聲?！?/br>
    李笑笑不大明白對方突然問這個做什么，但硬要說的話：“呃，好像是有點渴?！?/br>
    下一秒，青年突然起身，餐廳里的椅子在木地板上發(fā)出嘩啦啦的刺耳摩擦聲。

    “那我去幫你倒杯水?！?/br>
    李笑笑：“……啊，好，謝謝?！?/br>
    短發(fā)女負責人摸了摸下巴，她總覺得哪里怪怪的，第四視角原來是個這么熱心腸又細節(jié)的人？

    余光里瞥到一個男人的身影，李笑笑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只見餐桌的另一邊，也就是蕭矜予剛才所坐位子的左側(cè)，宿九州單手握著一只玻璃杯，修長瘦削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輕輕搭在頗有棱角的杯身上，正在喝水。他似乎心情不錯，目光一直追著青年的身影，飄到廚房，嘴角始終愉悅地勾起。

    察覺到李笑笑的注視，宿九州收回視線，笑意更盛，還饒有興致地朝她舉了舉杯。

    李笑笑：“？？？”

    廚房里傳來砰砰砰的開關(guān)柜子聲，似乎一連開了數(shù)個柜子。

    李笑笑一臉懵逼，很快，蕭矜予便拿著一碗水走了過來。

    ……

    等等，一、碗、水？！

    李笑笑瞬間清醒。

    青年面無表情地將碗放到餐桌上，道：“廚房里好像沒有杯子，只能拿碗給你倒水了。”

    李笑笑：“……”其實她也不是那么渴。

    在蕭矜予和宿九州奇怪詭異的目光下，李笑笑迷迷糊糊地喝完了這碗水。她將黑裙子女人的素描畫像發(fā)給蕭矜予、宿九州一份，便拿著錄音筆離開。

    臨走前，她道：“再有什么消息，我會再通知你們。蕭矜予，用戶委員會也會幫你搜尋這個女人的身份，不過她很有可能是個匿名用戶，能隱藏這么多年，現(xiàn)在想找到她難度極大。”

    蕭矜予輕輕頷首：“我知道?！?/br>
    “可惜了，其實王倩文應(yīng)該是看見了對方的長相的，她一定看見了。但是這個短暫的畫面并不存在在她的表層記憶里。她沒記住?！崩钚π@氣道：“如果她沒有被第三者邏輯鏈捕捉，禁止與用戶接觸，只需要讓夢想家出馬抽取記憶，就能知道這個女人到底長什么樣?！?/br>
    李笑笑的提議他們早已想過，只是一切沒有如果，王阿姨已經(jīng)被第三者邏輯鏈捕捉，無法與任何用戶、邏輯鏈接觸。

    李笑笑突然道：“我又想起來一件事，不過應(yīng)該算是一件難得的好事?！?/br>
    蕭矜予：“嗯？”

    短發(fā)女人笑道：“一個小時前，夢想家順利理清扎心者的因果，結(jié)束了扎心者的邏輯風暴。接著她就昏迷了。王隊把她送到邏輯研究所后，經(jīng)過檢測，她的生命體征沒有問題，反而是她的邏輯鏈處于一個高度活躍的狀態(tài)?！?/br>
    宿九州驚訝地笑了：“看來夢想家和扎心者，確實是兩條非常互補的邏輯鏈?！?/br>
    “宿上校，你覺得夢想家有機會升到五級嗎？”

    “幾率大概為50%?！?/br>
    李笑笑皺眉道：“居然這么低?！彼詾闀咭稽c。

    宿九州：“但是她的排名，一定會提升?！?/br>
    三人又說了兩句，李笑笑先行離開。

    大門在身后啪嗒關(guān)上，干練的女性精英站在電梯間里，一邊看著顯示器上滾動的樓層數(shù)字，一邊垂眸揣摩著。

    “這兩個人是不是哪里怪怪的……哪里呢？”

    女性的第六感發(fā)揮了一半作用，很遺憾地沒能直探真相。

    走進電梯，李笑笑還在思考審判之矛和第四視角今天晚上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忽然口袋里震動了一下。她拿出手機。

    很快，接通了電話。

    開朗活潑的大嗓門男聲從聽孔里傳出。

    “姐，你什么時候回家呀?！?/br>
    “嗯快了。我信號不好，有什么事，快說?！?/br>
    李小同無語道：“我就不能是關(guān)心你一下，問你什么時候回家嘛。你都兩天沒回了?！?/br>
    李笑笑單手插著口袋，想了想：“等會兒就回去，我正好忙完了，正在坐電梯呢。”

    李小同敏銳地問：“你不在用戶委員會？”

    組織部在用戶委員會的一樓，一般來說不用乘電梯。

    李笑笑報了個小區(qū)名：“我來這個小區(qū)一趟，做個任務(wù)?！?/br>
    “臥槽這么巧，姐，我在隔壁超市門口呢！你這個小區(qū)就在我馬路對面，你過來啊?！?/br>
    李笑笑蹙眉問：“你在那干什么。”

    “還能干嘛，我和齊姐剛清除了一點垃圾。忙了一晚上，可累死我了。現(xiàn)在天還沒亮，餓死了，我們就在路邊小攤吃東西呢。你來嗎？”

    ***

    天蒙蒙亮，東邊的天空有一絲淡淡的魚肚白。

    李笑笑走到馬路對面的超市門口處，她四處張望了幾秒，一下就看見了那個戴著鴨舌帽、激動地高舉揮手的大男孩。

    她沒有表情地走過去：“又吃路邊攤，垃圾食品?！?/br>
    齊思敏無辜道：“可別說是我?guī)愕艹缘模愕茏詡€兒硬拉著我來的。別說，這家店的烤腸炸串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嘗嘗？”

    來都來了，李笑笑非常順暢地拉了椅子坐下，對不遠處賣烤腸的大叔說道：“一根淀粉腸、一根純rou腸，你這還有什么？”

    “手抓餅要么?！?/br>
    “那來一份，不要香菜多放辣?！?/br>
    香噴噴的烤腸、手抓餅很快送上桌。李笑笑隨意地瞄了眼攤主，是個皮膚很紅的胖子，笑呵呵地把東西送上來后還問：“喝水么，我這有飲料，可樂五塊錢?！?/br>
    倒也不是很貴。李笑笑：“那來三瓶?！?/br>
    李小同：“好耶，老姐請客了?！?/br>
    齊思敏也笑瞇瞇地說：“吃大戶，美滋滋?！?/br>
    李笑笑：“你倆就不能有點出息！”

    老板呵呵地笑著，紅蘿卜似的手指在臟兮兮的圍裙上擦了擦，跑到攤子抽屜里拿了三瓶可樂。

    李笑笑對自家這個弟弟十分恨鐵不成鋼，看著他大口吃rou的模樣，終于忍不住道：“你就不能長點心，努力點，好好琢磨琢磨。你們那句話怎么說來著，保持思考！保持思考懂不懂，你什么時候能升級！”

    李小同：“別罵了別罵了，在努力了在努力了?！?/br>
    李笑笑：“唉！”

    又有人來買烤腸。

    老板吆喝著：“三塊五?！?/br>
    ……

    溫馨濃烈的rou香在空氣中緩緩盤旋，上升，與初升的朝陽一起飛向天空。

    胖老板放下烤腸，感慨道：“今天的陽光也很燦爛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