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矜予面不改色：“我沒有。”

    短發(fā)女人也沒否認(rèn)：“是，確實有這種可能。你和那個眼鏡男可能并沒有覺醒邏輯鏈，但是在那趟地鐵里，你們兩是最有覺醒潛力的，所以白院子選擇了你們。這種情況也發(fā)生過。對了，白院子就是那個臥軌自殺的人，‘白院子’是他的用戶id?！?/br>
    用戶id？

    眼看短發(fā)女人和鴨舌帽并沒有想給自己解釋這個詞的意向，蕭矜予默不作聲地將這個詞記在心底?，F(xiàn)在他有另一個更想知道的事情：“我大概懂你們的意思了。邏輯鏈，就是一種超能力，一種異能。但是它有兩個規(guī)則，第一，想要覺醒超能力，就得接觸過超能力，否則不會自行覺醒。第二，超能力者之間會互相吸引?！?/br>
    頓了頓，蕭矜予掃視眼前的一男一女。

    “但是我還是想知道，為什么它被稱為‘邏輯鏈’。”

    超能力，異能，變種人……

    這些名字都曾經(jīng)在影視作品里出現(xiàn)過，也被大眾廣泛接納。如果僅僅是因為輻射導(dǎo)致部分人類覺醒了超能力，直接叫超能力就好，為什么要叫邏輯鏈？

    短發(fā)女人和鴨舌帽沒有立即回答，他們短暫的眼神交流后，還是由短發(fā)女人先開口：“你沒有覺醒邏輯鏈，其實我們沒必要和你說的那么細(xì)，這對你對我們都沒有好處。你完全可以就當(dāng)它就是超能力。但是以你的潛質(zhì)，我很懷疑你在未來一旦再接觸到別的邏輯鏈，會立刻覺醒。所以，我可以向你做一些簡單的說明?！?/br>
    沉思良久，短發(fā)女人問：“你吃過紅燒rou嗎？”

    紅燒rou和邏輯鏈有什么關(guān)系？

    蕭矜予不明所以地點頭。

    短發(fā)女人：“我們把每個擁有邏輯鏈的人，叫做‘用戶’。為什么叫用戶我就不向你說明了。海都市有一個用戶，他的用戶id是‘rou王’。他的邏輯鏈?zhǔn)恰灰裉?4點前吃到紅燒rou，那次日的0點至24點，必然是晴天?！?/br>
    蕭矜予詫異道：“吃到紅燒rou，第二天就會是晴天，這也是超能力？”

    他以為超能力必須是打打殺殺，或者至少是瞬移、電眼那種。

    而且……

    “紅燒rou為什么會和晴天聯(lián)系在一起，這是什么邏輯？”

    短發(fā)女人反問：“符不符合邏輯，重要嗎？”

    蕭矜予愣住。

    短發(fā)女人：“永遠(yuǎn)要記住一點——不要用正常人的邏輯，看待用戶的邏輯鏈。你永遠(yuǎn)不知道一條邏輯鏈?zhǔn)窃趺葱纬傻?，也不知道它為什么會形成。但是?dāng)這條邏輯鏈形成后，哪怕它再讓人無法理解，它都是符合邏輯的。別人吃紅燒rou，不會導(dǎo)致第二天晴天。但是rou王吃紅燒rou，第二天就必然晴天。這是一條因果律邏輯鏈。”

    因果律……

    邏輯鏈。

    仿佛云破天開，驟然晴朗。

    蕭矜予雙眸睜大，他漸漸有點明白邏輯鏈和超能力的差別了。

    看著蕭矜予若有所思的模樣，短發(fā)女人接著道：“如果說把邏輯鏈比作一條平滑的線，那這條線的開頭，就是邏輯鏈的因。結(jié)尾，就是邏輯鏈的果。一旦有人觸發(fā)了因，這條線就開始運行了。這個人會走過線上的每一個點，最終必然抵達(dá)這條邏輯鏈的終點。有因必有果，這是一條不可逆行的直線?！?/br>
    竟然這么簡單！

    蕭矜予恍然大悟。

    短發(fā)女人說得復(fù)雜，但蕭矜予明白了，邏輯鏈與超能力的差別在于：它必須被觸發(fā)。只有當(dāng)對方進(jìn)入這條邏輯鏈，邏輯鏈才能啟動，才能走向最后的“果”。

    不過……

    “剛才你觸發(fā)了什么因嗎？”蕭矜予困惑地看向鴨舌帽。

    剛才鴨舌帽的右手在他眼前突然變成了左手，但是他什么都沒做。什么都沒做，也會觸發(fā)進(jìn)入邏輯鏈？或者說，他的邏輯鏈就是“舉起右手”？

    鴨舌帽壓了壓自己的帽檐，故作高深地咳嗽一聲：“呵，我的邏輯鏈復(fù)雜得很，告訴你你也不懂。”

    短發(fā)女人掃了同伴一眼，懶得揭穿他拙劣的演技。她對蕭矜予道：“如果你以后不幸覺醒邏輯鏈，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至少，永遠(yuǎn)不要全盤托出。同樣，你也別問別人的邏輯鏈?zhǔn)鞘裁矗呐率亲钣H密的人，都不會告訴你自己的邏輯鏈。”

    蕭矜予敏銳地察覺到她話中的深意：“為什么是不幸，才會覺醒邏輯鏈。另外，邏輯鏈暴露，會帶來什么不好的結(jié)果嗎？”

    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短發(fā)女人道：“現(xiàn)在才自我介紹，其實晚了一點。我叫齊玉敏，他叫李小同?！?/br>
    蕭矜予輕輕頷首：“蕭矜予。矜持的矜，給予的予?！?/br>
    短發(fā)女人輕笑道：“你名字還挺好聽。蕭矜予，你覺得我們兩來著個地鐵站是干嘛的？”

    這一點蕭矜予并沒有忘記：“剛才在地鐵站的時候你說過，你們是來救我們的？”

    “沒錯，我們勉強(qiáng)算是來救你們的。當(dāng)然，最后并沒有拯救成功，你是自己出來的，那個眼鏡男大概已經(jīng)死在白院子的空間里了?！倍贪l(fā)女人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救你們只是順便的，這并不是我們的本職工作?！?/br>
    “你們的本職工作是什么？”

    短發(fā)女人笑道：“我感覺你已經(jīng)有所猜測了?！?/br>
    默了默，蕭矜予道：“雖然我之前完全不知道什么是邏輯鏈，也沒接觸過你們用戶的圈子。但是我想，國家應(yīng)該不會允許這個圈子就這么隨意地……在野生長？你們是國家的特殊工作人員？”

    鴨舌帽哈哈一笑：“賓果，猜錯了。”

    蕭矜予驚訝不已：居然不是？

    短發(fā)女人：“我們并沒有加入國家體系。我們只是接了一個小任務(wù)，來賺點小錢而已。你可以猜猜我們的任務(wù)是什么?！?/br>
    “和白院子有關(guān)?！笔採嬗璨患偎妓鞯馈?/br>
    短發(fā)女人凝視他數(shù)秒，才道：“你真的很聰明。蕭矜予，你覺得覺醒邏輯鏈?zhǔn)且患苄疫\的事嗎？你很想覺醒邏輯鏈？”

    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蕭矜予閉上眼，在心中設(shè)想了數(shù)個答案。最后他睜開眼：“如果全世界沒人覺醒邏輯鏈，我想覺醒邏輯鏈未必是一件幸運的事。但如果有人覺醒了邏輯鏈，那么我希望，我能覺醒邏輯鏈?！?/br>
    青年雙目清澈，因長時間缺水他的臉龐泛著病態(tài)的蒼白，但是他目光明亮，眼神堅定而睿智。

    他認(rèn)真地望著眼前兩個身處另一個世界的“用戶”。

    “因為，我不想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拉入一個神秘空間。更不想將自己的性命，交到別人手中，成為砧板上待宰的魚羊?！?/br>
    短發(fā)女人突然問：“你知道每年全世界要死多少用戶嗎？”

    “多少？”

    “八千?！?/br>
    蕭矜予一愣。

    短發(fā)女人：“你覺得這個數(shù)字很少？那如果我告訴你，現(xiàn)存已知的用戶，一共只有七萬人呢？”

    心中咯噔一聲，蕭矜予表面沒有一絲波動，內(nèi)心卻已掀起波瀾。

    一共七萬用戶，每年死八千個！

    也就是說，每十個用戶里，就有一個死亡！

    十分之一的死亡率，為什么這么高？

    “你們是會經(jīng)常遇到一些危險嗎？”

    鴨舌帽低聲自囈：“危險，可能有吧，不過我和敏姐從來不接那些危險度很高的任務(wù)。”

    短發(fā)女人：“危險肯定有，你從來沒去過的高輻射殘留區(qū)，里面全是機(jī)遇，也全是危險。但是每年死去的八千用戶里，有一半都不會死在高輻射殘留區(qū)?！彼痤^，苦澀地笑著：“他們會死在自己的家里，去上班的路上，街頭吃飯的餐廳……還有每天都會乘坐的地鐵里?！?/br>
    拿起那只一直放在一旁的黑色手機(jī)模樣物體，短發(fā)女人道：“這個東西是用來探測邏輯因子的。用戶死亡后，他的邏輯鏈不會立刻消失，會有部分溢散到空氣中，成為一種rou眼無法看見的邏輯因子?！?/br>
    一邊說著，短發(fā)女人一邊神態(tài)自若地擺弄黑色手機(jī)上的一個開關(guān)。

    “我們靠這個東西發(fā)現(xiàn)白院子的邏輯因子在這個地鐵站里有溢散，如果是普通溢散那只需要正常收集就行。但是它發(fā)出了警報。這意味著，白院子的邏輯崩潰了。”

    蕭矜予想到：“用戶死亡，他的邏輯鏈就會崩潰嗎？”

    鴨舌帽發(fā)出夸張的叫聲：“哈？你以為他是先死了，邏輯鏈才崩潰的嗎？”

    “難道不是？”

    鴨舌帽抿了抿嘴：“用戶先死亡，邏輯鏈不會崩潰，只會消失。他是因為邏輯鏈崩潰，才會死的！”

    蕭矜予心頭大震。

    短發(fā)女人的眼神無比悲戚，她好像聯(lián)想到了自己。但隨即她變?yōu)橐桓陛p松的模樣，聳聳肩道：“剛覺醒邏輯鏈的新用戶總會很激動，覺得自己變成了超人，以后就和普通人格格不入，高人一等。但是很快他們就會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陷阱，一個吃人的陷阱。

    “你真的了解自己的邏輯鏈嗎？

    “它為什么會產(chǎn)生，為什么是這樣的作用形態(tài)。它的因到底是什么，果又會造成什么。

    “到最后，你越強(qiáng)，你就會越開始懷疑自己的邏輯鏈。

    “你不理解，你不接受，你開始思考……

    “它符合邏輯嗎？

    “當(dāng)那一天來臨，你的邏輯鏈就崩潰了?！?/br>
    短發(fā)女人聲音沉重，擲地有聲：“對付邏輯鏈崩潰只有一個方法，不要思考，不要思考，不要思考。但是你想要變強(qiáng)，就需要思考，了解自己的邏輯鏈，去挖出它的潛力和價值。而且……”

    她望著一臉怔然的蕭矜予：“沒有一個用戶能忍住，不去了解自己的邏輯鏈?！?/br>
    “因為，它就是你自己。”

    “啪嗒”一聲，短發(fā)女人按下黑色手機(jī)上的一個按鍵，她將屏幕對向蕭矜予：“你看，這個屏幕上顯示的綠色小點就代表，這個地鐵有邏輯因子殘留。是白院子的邏輯因子。他是一個很強(qiáng)的用戶，他邏輯鏈崩潰了，于是他自殺了?！?/br>
    蕭矜予看向那舉在自己面前的黑色手機(jī)。

    就在他注視屏幕上閃爍的綠色小點時，忽然，他看見一粒閃爍發(fā)光的彩色光點從黑色手機(jī)的方向突兀地飛了出來。

    這是什么？！

    手指驟然縮緊，蕭矜予不動聲色抬眸，快速掃了短發(fā)女人和鴨舌帽一眼。

    他們都沒反應(yīng)。

    難道說，他們都看不見這東西？

    蕭矜予神色平常地望著黑色屏幕，但是余光不斷注意那粒小小的光點。他看著這光點緩慢地飛出黑色手機(jī)，接著，突然加快速度，直直地向他飛來！

    這到底是什么！

    蕭矜予心中狂喊，卻不敢出聲。

    他是一個沒有覺醒邏輯鏈的人，今天以前他從來沒接觸過任何邏輯鏈，也從來沒遇過任何奇怪的事。

    ……至少在他確定mama狀態(tài)安全、不會讓這些用戶覺得危險不合理前，他就是個普通人！

    就在光點即將觸碰上眉心的前一刻，蕭矜予不動聲色地側(cè)了側(cè)頭，躲開了這粒飛向自己的光點。他的動作無比自然，好像只是有點癢所以撓了撓頭發(fā)，卻恰恰好避開了光點飛行的路徑。

    幸好這光點似乎也只是程序化的辦事，并沒有特定非得觸碰蕭矜予的眉心。蕭矜予躲開后，它也沒改變路徑，依舊直直地向前飛去，等飛了一小段距離后，又飛回了黑色手機(jī)里。

    這一切只發(fā)生在短短幾秒內(nèi)。

    蕭矜予依舊認(rèn)真地注視手機(jī)屏幕，短發(fā)女人和鴨舌帽則低著頭，細(xì)細(xì)打量他。

    過了幾秒。

    短發(fā)女人和鴨舌帽一起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