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曾告別 第46節(jié)
許喃和室友沒占到座,正坐在第一排,很是顯眼。李衡站在門口朝里一看, 便發(fā)現了。他走到桌前, 敲了敲桌板:“同學,這里有人嗎?” 許喃當時正被室友掐著胳膊瘋了似的一個勁兒地搖, 耳畔是室友那句“好帥好帥啊”。 李衡說話時, 那室友的聲音和動作停了。許喃正扶穩(wěn)敞著蓋的水杯,覺得這男聲耳熟, 卻沒多想,慢半拍偏頭, 撞上李衡似笑非笑的眼神。 發(fā)瘋的室友已經搶先說:“沒人, 帥哥, 你坐。你也是我們學院的嗎?” 李衡明白群眾基礎的重要性,很認真地回了:“謝謝,我不是你們學校的,過來蹭課?!?/br> “這樣啊。”許喃注意到室友下一秒就要掏出手機要聯系方式,急忙清嗓打斷,對她解釋:“那個,這是我男朋友,李衡。” 另外兩個室友聽見什么重要信息,紛紛探過頭來,眼睛放光。 李衡陪她上完課,請一宿舍吃了飯。那之后,許喃耳邊清凈了。 再有不死心的打聽許喃分沒分手,她室友率先替她懟回去:跟這么個大帥比談過戀愛,分手了也輕易看不上別人。 警校管得嚴,許喃也忙,兩人比起其他校園情侶見面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又比那些異地戀的情侶幸運很多。 可能是見得不頻繁,許喃能明顯感受到李衡的變化,言行精神上,以及身體上。 除了第一回 在家里,后來都是去酒店。 這事確實讓人上癮,警校生體力是真的好。 北央秋天很短暫,冬天漫長,但總有一天會過完。 許喃像期待春天一樣,期待著兩個人的未來。 - 一切從楚培風出現在央大那天起,發(fā)生了改變。 當時是大一下學期,許喃在圖書館看書,接到楚培風的電話來到校門口。 “你跟我走?!背囡L臉色陰沉,有種讓人畏懼的狠絕。 他出現得突然,讓許喃一頭霧水:“要去哪?” 許喃被強制推進后座,車子發(fā)動后,才聽他說:“你媽暈倒了,帶你回去看她?!?/br> 許喃陡然一驚,立刻鄭重道:“怎么會暈倒,是之前手術的后遺癥嗎?” 楚培風從后視鏡里朝后看一眼,那眼神仿佛許喃是罪魁禍首般。 許喃心里擔心楚越,也記得楚培風對自己的敵意從不加掩飾,沒再問,也未多想。 楚越在一場工作會議中暈倒,被送往醫(yī)院的途中便醒了,各項檢查做下來,身體并無大礙,只是思慮過度,缺乏休息。 她被迫停掉了一部分工作,在家休了一天。 對于許喃為此趕回來,楚越表示詫異:“醫(yī)生都說沒什么事了。不過你回來得正好,mama有事跟你說。” 許喃看過醫(yī)院的化驗單,確定楚越沒有騙自己。 她剛松一口氣,便聽楚越提到:“mama找專業(yè)的朋友了解過,還是想送你去國外留兩年學。要去的學校和央大有合作,每年都有交換生名額,我和學校老師了解過,你的條件很合適。” 許喃不給她說完的機會,及時表態(tài):“我不出國?!?/br> “只是出去待兩年,還回來的,人眼界要開闊,不能止步于眼前。我都已經安排好了?!背降膽B(tài)度同樣決絕。 從小到大,她一直是替許喃做決定的一方,從不覺得此時的決定有何不妥。 反倒是對許喃此刻抵觸抗拒的反應格外關注,“是不是你爸和你商量了什么?” 這和許群究有什么關系。許喃說:“我很喜歡央大的學習環(huán)境,也交到了很好的朋友,我從來沒想過出國?!?/br> 楚越還要說什么,楚培風怕她又上火傷身體,喊了聲:“姐,不早了,讓小喃先休息吧。明天再說?!?/br> 楚越沒受許喃的態(tài)度影響做出讓步,擺擺手催她先回房間休息。 許喃也顧忌著楚越的身體,沒非要在此刻把事情說清楚。 心里記掛著這件事,許喃回房間后,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過了會,許喃端著空杯子,下樓去接水。經過書房時,聽到里面?zhèn)鞒龅某胶统囡L的說話聲。 許喃本不想偷聽,但他們提到了自己。 “姐,和他離婚吧。咱家不缺那點家產,你一直拖下去對自己精神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的?!?/br> 楚越這次暈倒是因為進會議室前剛結束一通和許群究的電話。他想要許喃和他一起生活,楚越對此堅決反對,急火攻心才暈倒的。 楚越說:“等我把小喃送出國,就去辦理離婚?!?/br> 許喃在門外聽到這,以為楚越仍把自己當小孩,不想她面對父母婚姻的破裂才堅持把她送出國。許喃想,自己需要找機會和楚越聊聊,自己尊重她在婚姻中的一切決定。 高三那年,看著楚越和許群究在電話里一次比一次糟糕的溝通,許喃也有過努力,想讓他們因為自己而讓步、互相理解。 可又覺得這對楚越很不公平,被欺騙的是她,受傷害的是她,如果可以,許喃希望楚越有更好的生活。 “她要是喜歡那姓許的,就讓她去。”門內聲音還在繼續(xù),許喃本以為楚培風說的是別人,可聽下去,才發(fā)覺不對。 “隔三差五就往北央跑,還讓同學幫忙打掩護,以為你不知道呢。也就你覺得她乖巧單純,其實人家心里拎得清著呢,估計早盤算著跟他爸生活了??倸w不是親生的,養(yǎng)不熟?!?/br> 是說她嗎? 比起震驚楚越早知道她為了去北央撒的謊,許喃把注意力都放在最后那句—— 她不是親生的? 怎么可能。 “培風!——”楚越因為弟弟的口不擇言呵斥出聲。 也是這個時候,書房門口傳來一聲沉悶的什么東西摔到地毯上的聲音。 楚越皺眉:“你沒關門?” 楚培風也沒料到會有人在外面:“一著急忘了?!?/br> 許喃手里的水杯掉在腳邊,沒碎,她往后跌了幾步,扭頭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那玻璃杯順著樓梯咕嚕嚕滾下去,到第四級臺階時,還是跌出了裂紋。 越往下滾,碎得越徹底。 許喃回到房間,縮在被子里,竭力將剛剛聽到的內容忘掉。 可這個念頭越強烈,記得就越清晰。 她剛剛應該沖上去質問的,自己怎么可能不是許群究和楚越親生的。她擁有他們百分百的愛,比很多同齡人都要幸福。 可楚培風面對的是楚越,是她mama。 楚越沒有反駁,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反駁。 也是。楚培風那么擔心自己的jiejie,半點苦都不想她吃,又怎么舍得為難自己的外甥女讓jiejie擔心呢。 原本許喃也以為楚培風是因為討厭許群究,因此恨屋及烏,看不慣許喃。 誰知真相更殘酷。 臥室門被從外面敲響,許喃沒有回應。 幾聲后,楚越推開門,進來。不似在客廳急言令色要送許喃出國的決絕,也不像在書房里為婚姻和女兒憂心的疲憊,她走到床邊,坐下。 許喃生怕她跟自己說什么,下意識往旁邊縮了縮。 楚越坐得遠遠的,沒有給她壓力,卻問道:“囡囡都聽到了是嗎?” - 李衡得知許喃家里出事時,人在她的學校。 警校這周末有體能考核,沒有休息時間,周五傍晚給學生安排了兩小時自由活動時間。 李衡換成私服,第一時間去央大找許喃。高強度的訓練模式讓少年人挺拔寬闊的身型越發(fā)強壯硬朗,隨便往那一站,英姿勃發(fā)的氣質尤為突出。 央大有規(guī)定,非本校人員入校需要登記,但執(zhí)勤的保安人員對進出的學生也不是每個都查證件。 李衡來的次數多了,對此駕輕就熟,混在人流中進去沒被盤問。 他邊往圖書館的方向走,邊給許喃打電話。 許喃沒接,隔了幾秒才給他打回來。 得知他在央大,許喃說:“我……我沒在學校。我回頃滬了。” 她一次性說的話多了,哭啞的嗓音藏不住。李衡剛聽她接電話時“喂”的那一聲,以為是怕打擾周圍人學習壓著音量,這會聽出不對勁,當即緊張起來:“出什么事了?你剛哭過?” 被李衡過問,許喃竭力平復的委屈再次涌出來:“我沒事。等我回學校跟你說吧?!?/br> “你什么時候回來?”李衡聽她說話聲心狠狠地揪著,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她。 許喃卻猶豫:“……我也不確定,應該再過一兩天?!?/br> 李衡卡著時間回了警校,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跨進校門的前一秒,扭頭,攔車去了機場。 許喃翌日一早才得知李衡來了頃滬,她在住家阿姨的敲門聲中醒來,清嗓應了聲,聽見對方說:“小喃,你同學來家里找你了?!?/br> 許喃半夢半醒地坐在床上,聞言,以為來的是鹿央。她簡單洗漱,下樓,誰料看到了坐在沙發(fā)上和楚越說話的李衡。 他把棉夾克脫了,只穿件黑色的衛(wèi)衣,頭發(fā)又剃短了,肩背寬闊筆直。 不知聊了什么,楚越露著得體親和的笑容,李衡神情放松。 攀談的兩人注意到許喃,許喃視線從李衡身上移開,對楚越喊了聲:“媽,你今天沒去公司?” 因為昨晚的事對母女倆影響都不小,楚越自己還沒調整好情緒,因此并沒有注意到許喃躲閃心虛的目光。 “要走的。在門口碰見李衡,說了會話。”楚越看看時間,說,“也該走了。小衡,你留在家里吃早飯,一會兒讓小喃陪你在附近逛逛。” 許喃盡量讓自己的神情看上去自然,說:“媽,我送你出去?!?/br> 楚越的反應不見端倪,似乎沒深想李衡來這的原因。 許喃送她上車,適才松口氣。昨晚的聊天異常的順利,楚越心平氣和地和她說了自己因為小產不能生育的事情,說了自己在福利院見到她時有多喜歡,說了這些年看到她越來越優(yōu)秀的欣慰與自豪。 許喃從不懷疑楚越對自己的感情,可也知道,很多東西變了,她不得已又必須做出改變。 住家阿姨在客廳布置早餐,許喃趁她進廚房才問李衡:“你怎么來了?” “抬頭,我看看眼?!崩詈鉀]上手捏她下巴,也沒裝看不見。 昨天更嚴重,晚上用雞蛋滾過已經消了很多,許喃沒避著,仰頭讓他看:“可能是昨晚睡前喝太多水了,有點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