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吃飯很享受，你多吃點。”鹿央說，“偷偷提醒你，賀鳴遠整頓飯一直朝你這邊看。你別抬頭。”

    賀鳴遠是班長，天之驕子，德智體美全能型好學(xué)生。

    許喃咬著一截秋葵，忍著不抬頭的模樣有些呆：“啊，他找我有事嗎？”

    “八成是要表白。你不會沒感覺到他一直喜歡你吧？”鹿央有理有據(jù)，“他一直是班里第一，自打你轉(zhuǎn)來后，他就沒考過第一。你不要小瞧男生的征服欲，年級第一和軟妹學(xué)霸他都要。”

    許喃嚼東西的速度慢下來，回憶了下自己和他的交集，才說：“你腦補太多了。”

    鹿央揚揚眉，輕彈了下舌頭，低聲：“喏，過來了。”

    包間里有坐在位子上閑聊的，也有四處走動著找人說話的，賀鳴遠的舉動并不突兀。

    離開校園，不止沒人穿校服，不少學(xué)生考完第一時間便沖進理發(fā)店，燙發(fā)染發(fā)各種折騰，穿著上也不拖后腿，盡可能地往成熟了打扮。

    但賀鳴遠仍是簡單地穿件白襯衣，眉宇英俊，笑容干凈。

    “許喃，畢業(yè)快樂。”

    許喃拿起果汁杯和他碰了下：“畢業(yè)快樂?！?/br>
    “還要過段時間才能出成績，你肯定考得不錯吧。如果我們有機會去同一座城市上學(xué)，開學(xué)時一起去報到吧?！?/br>
    許喃平靜自然，說：“我應(yīng)該會提前過去，想早點去找我男朋友?！?/br>
    不管對方有沒有什么念頭，許喃單方面劃清界限。

    等人走了，孟澄西調(diào)侃：“囡囡你真行，對方只是丟了個對4，你用王炸來打?！?/br>
    晚上視頻時，許喃自然沒跟李衡提這件事。

    她從未懷疑過李衡對自己的感情，不論是那段借住的時光，還是分隔兩地見面都難的日子里。他們牽手、擁抱、接吻，很多次，膩膩歪歪地打電話，被別人誤會是男女朋友從沒否認過，卻從未在彼此面前提男女朋友這幾個字眼。

    按照常規(guī)的戀愛步驟，他們似乎缺了一次比較有儀式感的告白。

    告白……

    下次見面，就讓她來準備一次告白吧。

    -

    高考成績公布，許喃不負眾望，是今年頃滬市的理科狀元。

    沒等填報志愿，央大和華清兩所高校的招生組帶著學(xué)長學(xué)姐代表到家中做客，并且邀請許喃去北央?yún)⒂^校園。

    許喃本以為要過段時間才能和楚越商量提前去北央，不湊巧白得了這個機會。被學(xué)校重視才得來的機會，楚越自然沒異議，原本是要一起去的，但臨出發(fā)前，被工作絆住腳，便讓許喃自己跟著招生組走。

    許喃沖刺高考這一年，楚越對許喃的照顧不減，卻也分心籌備了自己的事業(yè)。

    如今一年過去，許喃學(xué)成畢業(yè)，楚越的事業(yè)有了不錯的開展，正是忙的時候。

    許喃不反感楚越給自己出謀劃策，但更喜歡看楚越有自己的事業(yè)，自己有更多做決定的話語權(quán)。

    到北央那幾天，一直在下雨，許喃被學(xué)長學(xué)姐帶著逛校園、吃美食，時間寬松悠閑。

    結(jié)果李衡家里老人有白事，他陪著李常濱在老家?guī)兔?，脫不開身。

    一直到楚越打電話催許喃回家，她都沒能和李衡見上面，許喃心里為告白的事繃著根弦，和他見面有種還沒準備好就要進考場的緊張。

    得知他有事纏身，許喃當(dāng)即松了口氣。

    李衡敏銳地捕捉到語氣里的小情緒，說：“你聽起來很開心?！?/br>
    “哪有?！痹S喃狡辯。

    李衡：“不乖?！?/br>
    那邊有大人叫李衡，似乎有什么事。許喃聽見，忙趕他：“你快去忙，我要休息了?！?/br>
    掛電話前，李衡哼笑：“見面收拾你。”

    -

    七月中旬，許喃收到北央大學(xué)光華管理學(xué)院的錄取通知書。

    八月底，新生開學(xué)。楚越有個重要合作不能缺席，讓楚培風(fēng)送許喃去學(xué)校報到。

    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一年半，許喃始終沒搞清楚培風(fēng)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更找不到緩和兩人關(guān)系的切入點，更遑論緩和關(guān)系了。她完全能夠想象要是楚培風(fēng)送自己一路上會遭受多少眼神和言語折磨。

    “媽，不要麻煩舅舅了。遲宴說他送我去學(xué)校報到。”

    賴在家里打游戲的楚遲宴聽到被cue，甩甩頭，剛要反駁自己什么時候說過，就見許喃古靈精怪地沖自己擠眼睛。

    楚遲宴和許喃不嗆不相識，現(xiàn)在關(guān)系不錯。他按了幾下手柄，慢悠悠地說：“對，姑媽，我送表姐去學(xué)校，你就放心吧?！?/br>
    楚越：“那也行。等你出國了，短時間內(nèi)回不來，正好四處逛逛?！?/br>
    許喃小口咬著蜜瓜，趁機說：“媽，要不我提前幾天去學(xué)校吧，帶他多逛幾天。”

    楚越雖然忙，卻也不舍得女兒這么早走。

    楚遲宴瞧著這對母女，猜許喃有什么別的目的，幫襯說：“這感情好啊，我很愿意?！?/br>
    楚越適才松了口。

    提前一周，許喃踏上了飛往北央的航班。這座熟悉且寄托她重要感情的北方城市，連風(fēng)都是自由的。

    “說吧，你提早來有什么陰謀？”在傳送帶旁等行李時，楚遲宴一副“我早已看穿，你最好如實交代”的神情逼問道，“是你爸讓你提前回來吧？我可提前跟你打聲招呼，我的姑媽，也就是你母上大人，還有二叔和爺爺奶奶，都不喜歡你跟你爸走得太近。所以，你懂吧，適可而止。”

    自打許喃轉(zhuǎn)來頃滬后，許群究和她的聯(lián)系更少了，多數(shù)時候是跟楚越在電話里吵架。不過高考結(jié)束，成績公布，許喃是頃滬理科狀元的消息不脛而走，許群究以此為榮，頻頻打電話關(guān)心她。

    許喃說不上開心，每每都會想到那天在音樂廳，許群究跟著于紓彤一家離開的背影。像是旁觀者，冷眼看著這段時間遲到的父愛。

    看到自己的行李箱，許喃過去提出來，淡聲：“我知道?！?/br>
    往出站口走，楚遲宴又道：“突然想起個事，賀鳴遠考的是華清吧。北大和華清隔著一條商業(yè)街，平時見面也容易，但別怪我沒給你提醒，自主招生時，他報的是央大吧，結(jié)果現(xiàn)在考去了華清，擺明了是不愿意在大學(xué)還居于你之下。他這個人驕傲自負，愛表現(xiàn)，看不得別人比自己優(yōu)秀，而且裝。你談戀愛挑個上得了臺面的人……你看我做什么，我說得不對嗎？”

    許喃移開視線，問：“你是不是收我媽錢了，一直替她說教?！?/br>
    “人之將‘走’，其言也善。我是為了你好才說的。”楚遲宴呵聲，“我像是缺錢的人嗎?！?/br>
    許喃：“行，那你住酒店的錢自己掏?！?/br>
    許喃低頭看手機，李衡提到拿到她的航班信息，說已經(jīng)到出站口了。

    跟著人流往外走，許喃遠遠地看到來接機的少年。

    “我們一會怎么去市里，出租車和大巴是往這邊走……”楚遲宴觀察著頭頂?shù)臉?biāo)志指引，和許喃說道，偏頭見她盯著接機的人流，脖子伸得老長，臉上笑容明媚歡喜。

    下一秒，旁邊的人拽著行李箱跑出去。

    楚遲宴順著那目光望過去，在一眾行人中，看到了敞開手臂迎接她的男生。北方人普遍身材高大，男生站在匆匆人流中，臉龐英俊出挑，鶴立雞群般顯眼。

    這人他媽誰啊。

    許喃小跑過去，才想起楚遲宴還在后面，及時剎停在李衡面前。在李衡收攏手臂擁住自己的前一秒，許喃把行李箱塞到他手里。

    “等久了吧？”她仰著臉，認認真真打量他，鮮明深邃的輪廓一如既往的親切。

    “剛到?！崩詈庋凵袢岷偷鼗赝?，抬手揉了揉她的發(fā)頂。

    “啊咳——”

    楚遲宴慢幾步跟過來，打斷兩人說話。

    許喃站著兩人中間，先對李衡介紹：“這是楚遲宴，我小叔家的表弟?！彪S后才楚遲宴說，“這是李衡，來接我們?！?/br>
    楚遲宴揚揚眉：“司機啊?！?/br>
    李衡冷淡地瞥過去，火花四起。

    許喃：“……”

    李衡開車來的，四輪。

    車子臨時?？吭诼愤叄詈獍言S喃的行李箱放進去后，在拿楚遲宴行李箱時，頓了下，笑著看他：“你自己來？”

    面對比自己高半頭的男生，楚遲宴挺了挺胸膛，說：“提不動就直說，不丟人?！?/br>
    李衡輕笑了聲，沒反駁，朝副駕方向走。

    許喃跟上去，“你干嘛和他過不去?！?/br>
    話剛說到一半，被李衡捏著她的下巴，親了口。

    許喃心跳加速，好在周遭行人匆匆，沒人注意這邊。

    “你這車挺破的，別跑一半壞在路上了。”楚遲宴放好行李箱，關(guān)住后備箱，說話聲音漸漸清晰。

    他馬上要過來了。

    許喃繃著嘴角，推了下李衡的肩膀，生怕被看見。

    楚遲宴不會到楚越面前打報告，也不會四處亂說，但許喃潛意識里不想楚遲宴問東問西，各種評價李衡。

    楚遲宴走近時，許喃已經(jīng)坐在車里，面朝前方。李衡扶著副駕的車門，看了楚遲宴一眼，拍上門，回：“真壞了得麻煩你下來推。”

    許喃怕兩人嗆著嗆著急眼，連忙催兩人上車。

    這車不破，只不過落地的價錢不如楚培風(fēng)那輛輝騰的零頭，但許喃坐得開心。

    許喃和李衡有不少話想跟彼此說，但礙于后排跟家里打電話報平安的楚遲宴，都沒開口。

    等紅燈時，李衡單手搭在方向盤，另只手支在車窗上，氣質(zhì)介于男人的成熟和少年的青澀之間，松散隨意，特別拿人。

    許喃沒忍住，舉著手機拍了張照片。

    李衡余光注意到，望過來，許喃吐吐舌頭，見紅燈還有一百多秒，點開與李衡的對話框，發(fā)送：“你開車的樣子好帥?！?/br>
    她手機“嗖”一聲，李衡手機立馬“?！币宦暋?/br>
    楚遲宴已經(jīng)打完電話，在玩手機，注意力原本沒在兩人身上，這時抬頭朝前面掃了眼。

    許喃也意識到這點，正要設(shè)置靜音，通知欄彈出李衡的消息：“不準關(guān)聲音?！?/br>
    許喃回：“哦。”

    嗖叮。

    嗖叮。

    接連幾聲。

    楚遲宴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出聲：“你倆在這發(fā)電報呢。”

    許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