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這里？”李衡脫口說完，瞧著許喃擰巴的表情，不解。

    許喃猶豫：“來那個，月經(jīng)?！?/br>
    “……”

    家里備著的衛(wèi)生棉用完，許喃說：“我要去趟超市?！?/br>
    “不是身體不舒服嗎，回屋躺著。需要什么，我去買?！崩詈庖呀?jīng)起身。

    許喃從購物平臺找了常用的衛(wèi)生棉的圖片：“你照著買。”

    李衡幫她倒了杯熱水，才出門。

    沒過一會，手機響，許喃以為是李衡在超市遇到了困難，接起剛要說話，卻聽到一個溫和低緩的女聲：“囡囡，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是楚越。

    許喃本以為游樂場的安排被打亂已經(jīng)夠心煩，卻不想楚越這通電話令她的情緒更糟糕。她聽著楚越在電話那頭說：“你舅舅去北央出差，今天返程，你跟他一起過來吧。mama明天要進(jìn)手術(shù)室，想見見你?！?/br>
    “……”

    李衡拎著衛(wèi)生棉和大棗紅糖等一些補氣血的食材回來，正看到許喃敞著臥室門，在里面走來走去，不知忙活什么。

    他走近，才看清平攤在地上的行李箱，許喃正一趟趟把陳列在房間各處的東西收納進(jìn)箱子里，李衡意識到這代表著什么，五官繃起來：“你現(xiàn)在要走？”

    許喃這會心里的難受程度遠(yuǎn)超過腰腹的不適感，她心不在焉又麻木地整理著行李，聞言，才注意到李衡回來了。

    她情緒沉重，不情愿地和他解釋：“我舅舅來北央出差，要接我一起回頃滬?！?/br>
    每一個字都聽得懂，連在一起卻理解不了意思。李衡眼神中的疑惑與擔(dān)憂，頃刻間成了真，眉頭緊鎖，冷冽駭人。

    許喃見李衡臉色不對，直覺他誤會了什么，她正要解釋。

    李衡語氣重一些，緊緊地盯著她，先發(fā)制人：“是不是我回來得慢一點，你就已經(jīng)走了？”

    “……”

    “許喃，你真行?！?/br>
    “……”

    許喃緊了緊抱著衣服的手臂，垂頭道：“我也才知道?！?/br>
    “你舅舅幾點到？”

    許喃低聲：“還有一個小時?！?/br>
    “你老實坐著，我一會給你收拾?！闭f話，李衡把購物袋里的衛(wèi)生棉拿出來給許喃，然后拎著剩下的東西進(jìn)了廚房。

    許喃怕時間來不及，讓舅舅等。當(dāng)年楚越嫁給許群究遭到姥爺一家的極力反對，這些年舅舅對許喃算不上有耐心。

    不過李衡既然說讓她坐著，許喃便真坐下了。她坐在床沿，聽著李衡在廚房里忙碌的聲音，視線落在行李箱上，心想，遲了就遲了吧，東西收拾不完就留在這，等在頃滬過完年，開學(xué)前說不準(zhǔn)還能回來一趟。

    大概過了一刻鐘，李衡回來，開始給她收拾行李。

    李衡把許喃堆到箱子里的衣服都抱到床上，一件件重新疊一遍，再給放回去。

    許喃在旁邊看著，發(fā)現(xiàn)李衡這樣的疊法更板正，占更少的空間。

    住進(jìn)來時，一個行李箱和一個書包足夠。但這學(xué)期陸陸續(xù)續(xù)添置了不少東西，還有這些天出去玩買的各種有趣的小玩意，根本裝不下。

    李衡回房間取了自己的行李箱，深灰色的，比許喃的行李箱大很多。

    衣櫥被清空，許喃想起來：“陽臺上還有曬著的衣服?！?/br>
    李衡自覺道：“我去拿。”

    書桌被清空，許喃看著椅子上放著的那個她有時枕著有時抱著的太陽花抱枕，說：“這個裝不下了，要不留給你用吧?！?/br>
    李衡看眼這個桃紅色的抱枕，無所謂：“隨你。”

    許喃扯著書包帶子猶豫了會，過去抱著太陽花，說：“那我給你放到房間?！?/br>
    不給李衡拒絕的機會，許喃一溜煙跑出去。李衡剛剛拿行李箱時，沒關(guān)門，這會正好方便許喃進(jìn)去。

    許喃把東西放下，離開時，看到書桌中央，擺著她送的那個黏土娃娃，心里的不舍情緒突然又加重幾分。

    明年的生日……還能一起過嗎？

    不多時，兩個行李箱依次扣住，并排著被推到玄關(guān)處，紅色的大提琴琴盒豎在旁邊。

    許喃住的這間臥室一下子就空了，恢復(fù)成了她剛住進(jìn)來那天的樣子。

    許喃沒敢多看，及時別開視線，跟著李衡進(jìn)了廚房。

    許喃扒在廚房門口，看他從鍋里舀東西：“你煮的什么？”

    “去餐廳坐著。”李衡把人趕到餐桌旁，放下碗。

    紅棗枸杞紅糖煮的牛奶，煮好有一會了，溫度適中。

    許喃嘗了一口，眼睛彎起來：“好喝?！?/br>
    “喝完還有。”

    有再多，她也沒法一直喝。許喃垂眼喝下去小半碗，問：“我能帶一點在路上喝嗎？”

    李衡隔著張餐桌坐在對面，看她故作輕松的神態(tài)，心里酸酸脹脹，說不上來什么滋味。他問：“你坐飛機還是高鐵走？”

    “飛機?！痹S喃說完才意識到，失落道：“那帶不上去。”

    許喃心里難過加重幾分，喝了兩小碗，還想再喝，被李衡制止了：“吃多了不消化?！?/br>
    情緒是會傳染的，更何況李衡本就不舍?？粗⒊聊纳裆?，喉結(jié)微動，他道：“等你回來再煮給你喝。”

    “……那就這么說定了！”

    等舅舅打電話來的時間里，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許喃的手機響起來時，堵在心頭的這口氣終于松出來，下一秒便又深刻地記起，真的要走了。

    許喃：“司機開進(jìn)小區(qū)了?！?/br>
    “下去等吧?！崩詈飧鹕?。

    兩人一前一后在玄關(guān)換鞋，許喃留戀地偷看李衡，少年背脊挺直，身型挺拔高大。

    初見那天的情形，恍如昨日。

    又一次被他逮住目光，許喃斂走眼底壓抑的悲傷，移開目光前，卻被李衡突然叫住：“過來，讓我抱一下?！?/br>
    緊繃的嗓音里帶幾分促狹，是冰的，也是暖的。

    許喃垂著眼往他面前挪，幾步之遙。

    李衡已經(jīng)迫不及待伸手，攬過少女纖細(xì)輕盈的腰肢。寬闊的肩背下壓，就著她的身高，下頜落在肩上，guntang的吐息落在她白皙柔滑的頸側(cè)。

    許喃手指微蜷，數(shù)秒后，她緩緩抬臂，回?fù)碜⊙矍盁肓矣赂业纳倌?，回?fù)碜∧莻€不可戰(zhàn)勝的、他們相遇的夏天。

    -

    接許喃去機場的專車停在樓下，李衡幫她把行李放到后備箱。

    許喃坐上車前，扶著車門回頭，眼眶微紅，似有話要說。

    “快走。老子偷著樂呢，送走個大麻煩，日子都清凈了?！崩詈鈹[擺手，催她，用自嘲壓下心里不舍和擔(dān)憂。

    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許喃是去和她的家人生活，日子總好過他這個不靠譜的半吊子哥哥。

    目送車子轉(zhuǎn)彎，消失在視野里，李衡在原地站了會，才抬步回去。

    這處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居民樓，僅僅半年時間變得處處是許喃的痕跡。單元門前有她第一次學(xué)會用手機軟件遠(yuǎn)程開門禁時求夸獎的樣子，防盜門前是她忘記帶鑰匙被困在門外無助可憐望著他的樣子。

    李衡把用過的碗勺洗掉，收拾了廚房，一并把房間打掃一遍，整理出了很多樣許喃用過的，忘記帶走的東西。

    馬克杯，漫畫書，別劉海的發(fā)卡。

    李衡找了個紙箱，把東西一一收好。

    等再找不到可做的事情，李衡坐在沙發(fā)上，見時間還早，甚至沒到許喃的登機時間。

    氣息中蘊藏的壓抑和狠戾像燒得guntang的火，蟄伏已久的瘋狂蠢蠢欲動，他沒辦法在這里繼續(xù)待下去，一秒都不行。

    他不是沒有厭惡、迫切想離開這里的時候，比如在每一年生日的那天，這里有他最恐懼的空蕩。

    生日只有當(dāng)天，而許喃離開的陣痛，伴隨在之后的每一天，程度嚴(yán)重千倍萬倍。

    當(dāng)習(xí)慣了她的存在，分別如同戒斷。

    第24章查崗呢？

    24

    熟悉的街景逐漸遠(yuǎn)去, 車子駛上機場高速。

    轎廂內(nèi)陌生的香薰氣味讓許喃感到不適，四肢百骸都處在一種異樣的緊繃狀態(tài)中。

    許喃拘束地坐著，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向捏在手里處于鎖屏狀態(tài)的手機。

    察覺到坐在副駕的助理扭頭望向自己, 許喃才后知后覺，楚培風(fēng)剛剛那句話是對自己說的。她愣怔地抬眸, 看向旁邊人。

    楚培風(fēng)一身淺灰色西裝, 黑色長襪裹著勁瘦的腳踝骨, 皮鞋賊亮, 矚目的長腿交疊，從容沉穩(wěn)地坐在那, 透過薄薄的鏡片望過來, 眸子沉寂如水。

    她半天沒回憶起男人說了什么, 兩眼茫然，偏偏楚培風(fēng)眼神冷淡，不打算說第二次。

    還是前排的助理將手里一瓶新的礦泉水朝許喃遞了遞，問道：“你要喝水嗎？”

    許喃適才回神，抿著笑接過, 輕聲說了句：“謝謝。”

    小姑娘禮數(shù)周到, 側(cè)臉恬靜安分，杏眼泛著清透的光, 單純無辜, 帶著幾絲令人憐愛的乖巧。

    楚培風(fēng)淡淡地收回目光，冷冷道：“拆了就全喝完, 別浪費?！?/br>
    “……是?！?/br>
    許喃不是頭一次意識到舅舅不喜歡自己。

    車子臨時停泊在國際航班的登機口前，楚培風(fēng)和助理的東西輕便, 許喃一個人的, 頂他們兩個人的行李。

    助理往行李車上堆放時, 許喃有眼力勁兒地上前幫忙。

    值機、托運，過安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