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第16節(jié)
我還記得你父親安慰我,告訴我不要怕。 遇到暴力,要及時向警察求助。 那是個涼快的下午,天氣漸漸轉(zhuǎn)涼,我還穿著短袖,露出被父親毆打后留下的痕跡,青青紫紫紅紅,匯聚在一起。 按照慣例,警察會和送錦旗的群眾一同合照。你父親還是第一次收到錦旗,他很局促,年紀很大的人了,手腳不知該往哪里放,看著我身上的傷痕,很久,低聲問我,冷嗎?需要加一個外套嗎?這個照片拍出后,大概率會掛起來。 我說謝謝,不需要。 我不介意讓未來的岳父看到我可憐的模樣。 我希望他能經(jīng)??吹剑浀梦沂莻€受害者。 你父親點點頭,站在我身旁拍了照片。 離開時,他對我說了上面的話。 小麥穗。 我早知道你的聰明并不是毫無來由。 你的父親和你一樣聰明。 那時的我還是稚嫩,不懂得完美的偽裝。 我想你父親大約看出了什么。 他告訴我,不要以暴制暴,不要因為對方犯了錯、就讓自己的手也被弄臟。 有困難就找警察,警察永遠站在正義一方。 是的。 我對此深信不疑。 所以,在你高考結(jié)束后的那個暑假里,那個悶熱的夏天中,那個我們終于加上彼此微信的夜晚里。 我打了119和110。 我沒有用力。 我相信你父親說過的話。 我也知你父親絕不會接受一個殺人犯做未來女婿。 警笛響,救護車疾馳。 我在第二天中午才走出警局,朋友站在外面等我。 大太陽灑他一身,光亮,坦蕩。 我彼時還將他視作朋友,而非情敵。 他走過來,笑了笑,不咸不淡地說:“我以為你會捅下去。” 我說:“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問我是誰? 我想著你,小麥穗。 但我不能將你暴露出。 我只告訴他:“是正義的女兒?!?/br> 第19章 心啊心 「hold on to love that is what i do, (緊緊的抓住愛吧像我一樣) now that i've found you (既然我已經(jīng)找到了你) and from above everything's stinking (在那之前一切都讓人討厭) they are not around you (因為不在你的身邊) and in the night i could be helpless (在夜里我會感到無助) - ——你暗戀的人忽然間請你吃晚飯,還是因為要告訴你、和你父親有關(guān)的事情,你去不去? ——一定要去! 李穗苗完全想不到拒絕祁復(fù)禮的理由。 她現(xiàn)在有很多時間。 多到從現(xiàn)在開始到晚上門禁前的所有事情都可以推掉。 ……好吧,大一的學生似乎的確沒有什么必須要做的事情。 李穗苗有些懊惱自己竟然沒有好好裝扮。 她想著今天只是來看看運動比賽,衣服呀鞋子呀都是選擇最舒適的,最簡單的。惱怒的是吃面時還不小心弄到了褲子上面……啊啊啊啊啊。 她低著頭,想要拿一塊兒橡皮,像擦掉污漬那樣,把它從自己的衣服上干干干凈凈地擦掉。 早知道就應(yīng)該穿那一條白裙子,那條被舍友稱贊很漂亮、顯得她身材勻稱的裙子。還要再來一雙鞋子,讓她高一些,不至于像如今一樣,祁復(fù)禮一低頭就看到她頭頂。 ??!應(yīng)該先洗個頭發(fā)! 就像一個五歲的孩子中了彩票,又像一個剛凈身的太監(jiān)被告知要娶美麗妻子,又像餓了好久的小貓忽然得到一條比她還大的魚。 李穗苗想做的事情有好多,但她現(xiàn)在什么都來不及做。 耳朵熱,臉頰燙,胸口悶。 她要得病了,得一種叫做悔不當初的病。 李穗苗自覺社交能力沒有太大問題,說不上好,但也絕不能說是“壞”。她只是單純地面對心上人時不知所措,必須緩好久,才能去做出鎮(zhèn)定的反應(yīng)。 她必須保持鎮(zhèn)定。 大學生平時吃飯,翻來覆去就那么幾樣。李穗苗本以為祁復(fù)禮會帶她去學生食堂,但祁復(fù)禮卻帶她去了附近的火鍋店。 李穗苗問:“你怎么知道我愛吃火鍋?” 祁復(fù)禮笑:“原本不知道,現(xiàn)在知道了?!?/br> 李穗苗:“???” “其實是老葉愛吃,”祁復(fù)禮說,“他和我說,火鍋和烤rou,都適合一邊聊天一邊吃。等著菜和rou慢慢煮熟的時候,時間剛好可以用來談天說地?!?/br> 李穗苗心里的小火苗悄悄晃了晃,她問:“我爸爸找你是為了什么呀?” 祁復(fù)禮說:“為了命案?!?/br> 李穗苗吃驚地捂住嘴巴。 已經(jīng)坐下了。 來得早,又是工作日,人不多。 祁復(fù)禮將自己的手機遞給李穗苗,示意她掃碼點餐,頓了幾秒:“其實,按理說,這些事情不應(yīng)該告訴你?!?/br> 李穗苗的眼皮跳了跳。 “畢竟……和你也有些關(guān)系,”祁復(fù)禮抬眼,看向李穗苗,“我聽李叔叔說了些事情,隱約猜到了一些?!?/br> 李穗苗小聲:“什么?” “以前離咱們中學很近的那個電子廠,”祁復(fù)禮提醒她,“還有印象嗎?” 李穗苗點頭:“我還偷偷在里面打過暑假工?!?/br> 后來暴露了,爸爸mama心疼極了,說什么都不肯再讓她繼續(xù)打工。 “嗯,”祁復(fù)禮說,“就是那個工廠老板?!?/br> 當初這件事鬧得還蠻大的—— 畢竟那個電子廠年年為那所小城市貢獻了不少稅收,也解決了許多就業(yè)崗位,薪酬待遇也不錯。 類比一下,不亞于富士康對于鄭州的影響。 偏偏工廠老板意外去世,廠子里還鬧騰了很久。有想接機搞事的,也有打算借此給自己多撈點兒東西的,還有悲觀地感覺廠子要倒了的…… 什么牛鬼蛇神都出來了。 但廠子沒倒。 廠長的遺孀,林棋蓉女士,收拾好心情,擦干眼淚,打起精神,在完成遺產(chǎn)繼承手續(xù)后,開始挑起大梁。 在她的努力下,這幾年,廠子非但沒有跨,反倒越發(fā)蒸蒸日上了。 廠長的死因也確定,就是一場意外。 意外的源頭在于廠長用藥不謹慎——有些小藥店濫用抗生素,恰好那次廠長感冒,去拿的藥里就有和降糖藥一起反應(yīng)、導(dǎo)致他血糖嚴重下降的阿莫西林。 他的司機徐冰證實了這一點。 這個案子一開始還是讓李天自去做的,可惜陰差陽錯,李天自那個時候剛好受傷,身體不好,后面就交給其他人去干。 后面的人按照流程審查后,再結(jié)合法醫(yī)的結(jié)論,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疑點,因而就是以“自殺”結(jié)案。 火鍋咕咕咕咕地冒起了guntang的熱水泡。 李穗苗問:“我爸爸為什么要問你和葉學長呀?” 祁復(fù)禮停頓片刻,緩緩:“我一開始也不確定,后來猜到了,可能因為我倆的父親都曾經(jīng)在那里工作,也都和徐冰關(guān)系好——上個星期,徐冰忽然去警察局自首,承認自己為不久前的案子做了假的口供?!?/br> 李穗苗感覺到他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