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常
書迷正在閱讀:【半人馬】同種族人外觀察記錄、酒色(1v3 NPH)、小怪胎嘎嘎征服異能界、luanlun記事、野蠻生長(nph)、成親后我成了流放犯婦、不敢、嗚!禍害瘋批知青后我一胎三寶了、他不曾告別、漂亮的硬骨頭
五月末和六月初,像是活在仲夏夜之夢里,她如愿以償?shù)墨@得了她夢寐以求的愛情。 姜卑還沒醒。 被子已經(jīng)被他蹬掉了,赤裸著上身將頭埋在枕頭里。他睡得很沉,但并不安穩(wěn),唐枝伸手想擦掉他額前冷汗的時候,被他一把捏住了手腕。 那是想要把世界都燒盡的火,突然被撲滅以后的樣子,抵抗著所有靠近。 直到他睜開眼睛緩了好幾秒鐘,才如夢初醒般松開唐枝。 那是什么呢?讓人這么絕望的東西,究竟是什么呢?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超過了六年,她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的過去里,到底包含了多少難以承受的痛苦呢。 “你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嗎?那些被他刻意隱藏的過往里,有多少不堪入目的東西,你完全不在意嗎?” 自己當時是怎么說的,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她已經(jīng)記不得了。 反正從來沒有開口問過,未來也不需要知道。愛意總是能戰(zhàn)勝好奇,擔憂比求知欲更加旺盛。那些遠去的過往,把他和她塑造成了此刻彼此愛著的樣子,只要他們能平安喜樂地度過很長很長的余生,真相與事實早就無關緊要了。 唐枝會窩在沙發(fā)上一邊刷劇一邊等姜卑做飯,偶爾會扒在廚房的門邊露出一個腦袋偷瞄他做飯的樣子。要在陽臺一邊看他晾衣服一邊曬太陽,要跟著他去樓下扔垃圾,要看著他收拾家里,他去哪都要跟著他,晚上就一起躺在沙發(fā)上看電影,在他懷里睡著,然后被抱到床上。 他們好像心照不宣一般,沒有再進行更深的交流,擁抱和親吻都是淺淺的,但此刻彼此的距離卻遠比身體的交纏時更近。 這樣一樁一件的小事,充滿了家庭瑣碎的氣息,這些平凡無奇的日子,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滿足。 只是他們并沒有童話故事般美滿的結局。 即使過程再幸福美滿,依然無法避開結尾的到來。 唐朾在約定的日子前找到了他們,她甚至沒有親自到場,只是打了一通電話,就讓唐枝心甘情愿的離開了這個家。 你太在乎一個人時,與之有關的所有一切都會成為你的軟肋。 … 直到下飛機前的那一刻,唐枝依然覺得猶在夢中。似乎姜卑很快就會從某個角落中,拿著一枝快要融化的甜筒向她走來。 他會看著冰淇淋沾上她的嘴角,然后用手指抹掉。 那讓她覺得痛,就像手指上的倒刺被反復地撕開又愈合。在此之前,她從沒覺得分別是一件如此錐心刺骨的事情,畢竟似乎離別貫穿著她的整個人生。不論是親眼目睹父母被槍殺變成孤兒,還是一個幾乎完全陌生的jiejie將她從福利院中帶出又一直離開她,從來沒有人會一直長久的陪伴她。 除了他。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重復出現(xiàn)在她身邊。只要回頭他一定在那里,保護她,拯救她,讓她感覺她是被愛著的,千千萬萬次。 但是唐枝又不得不離開他。 不然他就會成為被殺死的第三只小狗,被扔掉的第十五個毛絨玩具,被因為不聽話被唐朾丟在地鐵站、在公園、在馬路上、在商店中、在陌生的地方嚎啕大哭的她。 唐朾總有辦法達成目的,如果她聽話會得到獎勵,如果她反抗,就會得到懲罰,而這代價現(xiàn)在她無法承受。 失去他,永遠。 不可以。 云南瑞麗—— 她就坐在唐枝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個面容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年輕女人。 女人的眼角眉梢淬著冷意,又透著顯而易見的憂色,她似乎在為她的情郎擔憂,又對自己將她無情的從愛人身邊帶走而憤怒。 “你到底叫我來干嘛?”她開口了,語氣是陌生的。 唐朾絕對不可能讓她立刻直接參與一樁如此重視以至于親自出面商談的生意,所以,自己一定有別的用處。她的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種可能,但最終還是偏向了更壞的這一邊。 女人的眸光是內(nèi)斂又鋒利的,但她的姿態(tài)卻很倦怠,好像卸去了偽裝的政治家,一舉一動都透露著陰謀論的味道。 唐朾點燃一根煙,又將煙與火柴推到她的手邊,讓身邊的手下替她點上一根煙。 “這筆交易很大?!敝搁g的香煙燃燒得很慢,上升的那縷煙讓唐枝的思維遲緩起來,“把你放在我身邊,保護你的安全,同時,你也是我的誠意?!?/br> 唐枝腦子里升起一個大大的問號,“什么意思?” “唐枝,你去結個婚吧?!?/br> 她說,什么? 唐朾似笑非笑,伸手按滅了煙??粗矍暗娜诉€是保持著剛才的動作,于是好心的幫她將手中的煙灰彈掉。她的上身微微向前傾著,語氣是不容置否的堅決。 “你要我去結婚?” 唐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又問了一遍,依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她突然笑了一聲,然后迅速站起來要走,“你瘋了!”她的呼吸在胸腔中劇烈地碰撞著,身軀在顯而易見的顫抖,腦海中升起了一種搖搖欲墜的暈眩感,直到扶住了墻壁深呼吸了幾口,才漸漸好轉。 她并沒有走出那扇門,在被攔下后,她轉身走回了唐朾面前。 唐朾漫不經(jīng)心地舒展著身體,“我需要和桑坎結盟,把我的生意帶到緬北,所以我接受了他的提議,用婚姻關系給我們的交易帶來一個更名正言順的理由?!?/br> “我已經(jīng)老了,但你還很年輕。” 她的眼角已經(jīng)被歲月渲染出了細紋,如果自己再年輕十歲,也不會輪到她來充當這個被迫付出的角色。 她并不去理會自己暴跳如雷的meimei的質問,只是在冥思苦想著怎么花最小的代價完成她宏偉的商業(yè)版圖。唐朾不能理解她的憤怒,也實在不明白—— “你究竟有什么好生氣的?”唐朾摘下皮手套,露出一只爬滿增生瘢痕的手,rou色的蚯蚓蜷在原本白凈的手背上,觸目驚心。 “生為唐家的女兒,我替你承擔了幾乎所有,爸媽死之后,是我扛起了唐家,是我給你提供了優(yōu)渥的生活,保護你那顆脆弱的心。現(xiàn)在我只需要你為我付出那么一丁點東西,你憑什么擺出一副我在逼良為娼的嘴臉在這里裝可憐?” 她的聲音很輕,疲倦讓她半瞇起了眼睛,但言語卻一刀刀在唐枝身體上劃出了不可見的痕跡。 心臟在被凌遲,表面上卻不動聲色,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酷刑呢?能讓她在同一天里失去最愛的男人和最親的家人。 沒有人再說話。 只是后來,從空氣傳來了很輕的一聲。 “知道了?!?/br> 是她這些年被保護的太好了,導致她忘了唐家本來就是在刀尖上跳舞維生的,她們的生活維系在冰冷的槍械上,唐朾接手唐家,在泥濘里摸爬滾打時,她卻被她養(yǎng)在溫室里,成了一朵嬌嫩的花,她從前總是希望自己能夠快速成長起來幫到唐朾,卻總是在自作聰明里適得其反。 此刻她真的需要自己付諸實際的幫助,她有什么理由拒絕呢。 “我給你一天的時間,把你的事情處理完?!?/br> 姜卑就在這扇門里。 唐朾讓人把他帶到了這里,讓她自己去做了斷。 她寧愿此刻他并不在場,她可以維持虛假的冷靜表象,她要怎么去面對他,告訴他。 我要離開你,去成為別人的妻子。 太可笑了,這種爛俗到極點的橋段怎么會發(fā)生在現(xiàn)實世界中,怎么會發(fā)生在她的身上,她竟然還不得不冷靜地接受并完成這一切。 唐枝推開了門。 她還沒有看清來人,一團黑影就摟住了她,讓她的腦袋埋在那個溫暖的懷抱里,被熟悉的味道包圍。 風塵仆仆的味道和胸膛中的心跳聲,讓她忍不住想要流淚,于是唐枝開口叫他—— “姜卑?!?/br> “嗯,我在。” 感覺到熱淚流進他的衣領中,她的聲音不自覺的帶上哽咽地叫他的名字,他只覺得心口悶悶的,想抱緊,再抱緊一點,讓窗外的陽光和風都進不來這個角落,讓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和她,再多一秒。 姜卑還穿著早上那件深灰色的居家服,軟軟香香的,沾滿了她的眼淚。她甕聲甕氣地從那個懷抱里出來,讓人拿了嶄新的換洗衣物來。明明眼睛像兔子一樣,還要故意冷冷地命令那個想要幫她梳洗的女人出去。 公主的心里藏著什么難以啟齒的秘密,所以在躲避著來自心上人關切的眼睛。 “出去吃飯吧?!苯懊嗣哪X袋,然后女孩又將頭埋進了他的懷里,像一只怯生生的小貓,不想見人,不想走動,只想躲在最安全的地方。 “我想回去,我想回家?!彼穆曇粲诸澏镀饋?,似乎撇一撇嘴就又要哭出來,他只能柔聲細語地安慰她。 “好,等這邊的事情一結束,我就去和唐女士說,我要帶你回家,好不好?”他的聲音越溫柔,手上的動作越輕,越是耐心她就是哭得厲害?!澳闶撬龅膯??枝枝?!?/br> 他的手托住她的臉頰,輕輕地抹掉她的眼淚。 “我會帶你回家的,不哭了,好不好?”姜卑看進她的眼睛,擲地有聲,神色鄭重,眼神繾綣。 沒有機會了,再回到那個家里。 但他看著她的眼睛時,她仍然點頭。 這是她和花了好多年才走在一起的愛人,以唐枝的身份在一起的最后一天。 他站在她身后,陪伴她逛過大街小巷,提著她買的東西,吃下她遞過來的腌制水果,在她熱得滿頭大汗時,遞過手帕,就像他一直以來做的那樣,陪伴著她,注視著她,永遠不會離開。 下午四點竟然下起了雨,她渾身濕透站在路邊的小店屋檐下躲雨,看著吵吵鬧鬧的人群,著急忙慌地架起雨棚,收起小攤,行人小跑著遮住腦袋想要快點回家,踩在地面上發(fā)出雜亂又清脆的響聲。 有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正冒著雨向她跑來。 雨水沖刷著嘈雜的地面,他走近了,頭發(fā)被他用手梳在了腦后,一縷黑發(fā)不安分的鉆了出來,貼在了鬢角上。 他將捧在手上的塑料袋遞給她,開始彈落身上的水滴。 是一碗泡魯達。 甜甜膩膩,她吃了一口,然后笑得瞇上了眼睛。 真的,好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