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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眠 第24節(jié)

    一次,她忍了,兩次,周景川沒理?,也忍了,三?次,她咬咬牙也忍了,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他還吊著胳膊。

    第四次。

    “......”這工作是一點也干不下去,紀眠之忍無可忍,大概收拾了一下資料,禮貌又標準的沖周景川微笑,“有什么問題群里聯(lián)系,我處理?一下家事?!?/br>
    左手抱著資料,把兩個保溫桶勾住,她右手扯著江凜,一路下樓,穿過?訓練場,徑直往前走。

    訓練場上都是江凜的兵,哪見過?自?家老大這么服服帖帖又滿面春風的樣子,紛紛打?了個寒顫。

    紀眠之牽著江凜穿過?林蔭小?路,面容沉靜,也不怕有人撞見影響不好了,扯著江凜一路拐進江云嵩辦公室。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在喝茶的江云嵩,語氣淡定,“江叔,我能在您這上個班嗎?”

    橫空出現(xiàn)的不速之客讓江云嵩一口熱茶燙的舌根一麻,冷峻目光定格在江凜身上,“你又干什么了?”

    頗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上次這種語氣還是高中,江凜和秦知珩把人打?了的時候。

    “沒干嘛啊?!碑?事人渾然不覺,貼心的把兩個礙眼的保溫桶接過?來放在他爹眼皮子底下,“我就是好奇他們設計圖,湊過?去看了幾眼?!?/br>
    “幾眼?你都快把人周景川擠出辦公室了?!?/br>
    江云嵩頓時了然,從后面書柜上抽出一本?孫子兵法?扔給他,“你,看書。”

    然后笑瞇瞇的,把桌上的東西清了下,順便把那兩個礙眼的保溫桶收拾到一邊,“眠之在這,他過?來我打?斷他的腿?!?/br>
    沒了江凜作祟,紀眠之工作效率異常高,再抬頭的時候,都已經?到吃午飯的點了,她掃了眼江凜,書攤開,拿著筆在紙上不知道寫什么。

    她好奇,正好江云嵩出去開會,放下手里的東西悄悄放慢腳步,等到江凜停筆的時候,嗖的一下抽走那張紙,定睛一看,白皙的臉頰蹭蹭紅了好幾個度,紅粉香腮,眉目含水,讓人心動。

    氣紅的。

    一張a4紙上,攏共寫了不到一百個字。

    正中間是一句龍飛鳳舞的“圍師必闕,窮寇勿迫”后面跟了句大大的叉號,窮寇被圈起來然后拉出一道長長的箭頭,旁邊注解,周景川。

    緊隨其?后的是一句總結:把紀眠之娶回來,把結婚證復印一份,貼在辦公室,讓他徹底死心。

    “江凜,你看了一上午兵書,就參透著八個字?”她木著臉問。

    江大隊長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學?習成果,大大方方的分享自?己的學?習成果,“還有四個字。”

    “什么?”

    “上兵伐謀?!彼榛貋?,摸了摸下巴,落筆寫下,“剛才還沒來得及寫,就被你搶走了?!?/br>
    你他媽的還真是個天才,看孫子兵法?對付情敵。

    “周景川到底怎么你了?”紀眠之微瞇著眼,一副審視的樣子,以她對江凜的了解,這人根本?不會把一個無關緊要的情敵放在心上,除非兩個人私底下還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私人恩怨。

    “單純看他不爽?!苯瓌C不想說周景川背地里干的那些臟事,團了團紙扔進垃圾桶里。

    江云嵩沒回來,兩個人在小?桌上吃了午飯,然后把飯盒放在那,留了張紙條就去醫(yī)院了。

    /

    中午醫(yī)院沒什么人,兩個人先去看了齊覃一圈然后去拆石膏。

    等電梯的時候,有一個穿西裝,拎著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站過?來,眼角余光落在他們身上。

    江凜不動聲色的擋住紀眠之,然后等下一躺電梯。

    前后不過?五分鐘的時間,徐成周滿頭汗涔涔的往電梯口走,看見站在一邊的兩個人腳步明?顯頓了下,表情比第一次還要不自?然,“阿凜胳膊好了?”

    江凜扣著紀眠之的胳膊,連讓她和徐成周打?招呼都不讓,疏離冷漠的嗯了一聲,徐成周手機叮咚一聲響,然后又折返回了病房。

    電梯門開,江凜垂眉按鍵,周身氣質好似凍住了一樣,下頜繃緊。

    紀眠之反手握住他的手,問他,“怎么了?”

    電梯間里不只有他們兩個人,醫(yī)院里人龍混雜,江凜緊抿著唇瓣不說話?,等到上了車,車門落了鎖,他才對駕駛座上的紀眠之說,“徐成周前面那個,是蔣或雍。”

    第28章

    紀眠之顰眉, 捏著車鑰匙的?手一頓,“蔣或雍?”

    她回想著電梯口短暫出現(xiàn)的?人,周身溫和, 西裝整潔, 保養(yǎng)的?很好, 鬢邊連白發(fā)?都沒有?, 隱約可以窺見?年輕風姿。

    但是,她確確實?實?沒聽過?這號人,京港能?排的?上名?的?世家,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家, 沒聽說過?有?姓蔣的?,更何況, 江凜突然提,態(tài)度表情又難以琢磨,讓她覺得另有?隱情。

    她想問, 結果江凜調出導航讓她先開車。

    車身流暢的?黑色越野靈活而迅速的?匯入車流。

    樓上一角窗戶,蔣或雍冷睨了徐成周一眼, “她什么時候回來的??!?/br>
    床上臉色蒼白的?小姑娘還在沉睡,輸液軟管里鮮紅的?血液緩慢的?滴落,順著青紫滿橫的?手背血管, 直抵心臟。

    徐成周咽了口唾沫, 大氣不敢出,微弓著腰,以一種極順從的?姿態(tài), “六月份, 下飛機后不久去了趟墓地??!?/br>
    “先弄出點大動靜來讓秦家小子分?分?心?!?/br>
    /

    車子停在檢察院門口。

    “來這干什么?”

    “先進去?!苯瓌C活動了下手腕,牽著她進去, 他事先和秦知珩打?過?招呼,兩個人直接去了秦知珩辦公室。

    辦公室陳設很簡單,背后是整片的?書柜,全是各種各樣的?書籍,辦公桌是沉穩(wěn)大氣的?黑胡桃色,中間的?會客區(qū)也是簡單的?配置,格格不入的?是辦公桌前的?那?張軟椅,是很出名?的?一個外國牌子,價格令人咋舌。

    江凜也知道秦知珩把這椅子運回來的?時候費了多少周折,半點不含糊的?往上一坐,雙腿交疊搭在桌子上,指間夾著剛才順手從辦公桌上摸的?筆,有?一搭沒一搭的?轉著,銀色筆身虛虛掛在他指尖上,中間亮眼的?淡藍色被江凜指腹抵著。

    “看秦知珩資本家作態(tài),簽字筆夠我小半個月工資?!?/br>
    “......”剛買了同款筆還沒到貨的?紀眠之戰(zhàn)術性的?摸了摸鼻尖。

    門把手動了一下,門口有?三兩聲腳步聲,摻雜著高跟鞋的?清脆聲。

    又過?了幾秒,門被推開。

    秦知珩一身全黑的?西裝,白色襯衣解開頂端幾顆扣子,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喉結鋒利,眼尾半壓。側頭時,小片鎖骨皮膚露了出來,紅痕斑布。

    身后跟著博昭然,刺眼醒目的?紅裙,卷發(fā)?垂在肩膀處,素白長指輕輕挑了下他襯衫領口,半個眼神也不分?給他,輕飄飄的?,“待會自己?遮,少sao?!?/br>
    然后踩著噔噔作響的?高跟鞋小闊步挽著紀眠之往沙發(fā)?上坐,表情還挺嫌棄的?,“硬死了?!?/br>
    江凜扔下筆,言簡意賅,“今天在醫(yī)院碰見?蔣或雍了。”

    秦知珩摘下眼鏡,揉了下太?陽xue,倒了兩杯水放到兩位女士面前,笑了笑,“你說,他什么時候給我送個大案子?”

    “這老狐貍精又想干什么?”博昭然不悅發(fā)?聲。

    三個人一人一句,跟打?啞迷似的?,聽的?紀眠之一頭霧水。

    身旁的?博昭然從包里抽出幾張紙遞給她,寥寥數(shù)字把江凜準備好的?長篇大論全部擊垮,片甲不留。

    “你們家,跟他脫不了干系。”

    江凜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踢了一腳秦知珩后從那?張椅子上起身,坐到紀眠之身邊,還不忘投給秦知珩一個眼神,讓他回去振振夫綱,這他媽是私底下,不是法庭,他老婆一句話直接蓋棺定論,也不管傷不傷人。

    秦知珩聳聳肩,他振個屁,上法庭穿紅裙子的?人誰敢惹?

    不過?紀眠之的?反應確實?挺讓人意外的?,她放下手中的?兩張紙,淡聲說,“猜到了?!?/br>
    對徐成周的?態(tài)度,難得用淬了冷的?語氣給她介紹蔣或雍,還有?她聽到的?風言風語。

    江凜適時握緊她的?手,指著桌上的?幾張紙,他和秦知珩最?近耗費大半精力查到的?東西,雖然還不完全令蔣家翻天覆地?,但是一旦呈交上去,也勢必會引人注意。

    兩個男人側頭交流該怎么繼續(xù),博昭然偶爾義憤填膺的?插幾句。

    紀眠之罔顧,耳膜上仿佛上了一層厚厚的?禁絕域,充耳不聞所有?聲音,安靜的?拿起仿若千斤重的?紙,白紙黑字,密密麻麻的?,讓她發(fā)?了怵,連往下多看一行都是困難,她強撐著,反反復復的?,從頭到尾,一遍遍把紀青寺的?冤屈看進心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連說話聲都消弭,她才放下,喃喃的?說了句,“原來這才是一報還一報啊?!?/br>
    那?些被程錦茵刻意模糊掉的?細節(jié),直白又血淋淋的?躺在紙上。

    怪不得徐舒婉不喜歡她,怪不得徐舒婉要給她起那?樣的?名?字,怪不得她在家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一報還一報。

    從前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人姓徐,后來的?人姓紀,現(xiàn)在又姓蔣。

    更迭的?過?程,沒有?人關心下位者的?結局,只有?高高在上的?勝利者受人敬仰。

    所以徐舒婉那?么高傲的?人,又怎么會心甘情愿的?嫁進紀家呢。

    秦知珩又說了句什么,紀眠之搖頭,聲音從容,眼神執(zhí)拗,“我要去趟長津?!?/br>
    去看看,紀青寺拼了命也要妥協(xié),護的?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那?幾張紙被收了起來,桌上空蕩蕩的?,像是什么都沒出現(xiàn)過?一樣,林隊長的?假批的?很快,還好收尾工作剩的?不是很多,周景川一個人就能?獨自完成。

    江凜的?效率很快,當天最?近的?一班飛機,送紀眠之上了飛機,并把紀家的?地?址告訴她。

    寸土寸金的?地?方,連機場都飄著一股潮意,已?近傍晚,還是濕濕熱熱的?,高聳入云間的?大樓鱗次櫛比,黃昏大片大片鋪在上空,紀眠之攔了一輛車,在天色完全黑透的?前一刻,敲響了紀家的?門。

    江凜給的?地?址是紀家老房子的?,只有?胡霓,也就是她生理學意義上的?奶奶一人居住。

    門被拉開,胡霓身著淺色真絲睡衣,肩膀上搭了一條深色披肩,頭發(fā)?綰成髻,一絲不茍的?別在腦后,手腕上有?一個種水極好的?鐲子。

    她看向紀眠之,沒問她是誰,只淡淡的?說了句,“進來吧。”

    水晶燈光芒灼人,室內的?陳設都像她這個人一樣一絲不茍,處處透露著精貴,胡霓問她要喝什么,紀眠之只要了一杯水。

    可是放在她面前的?是一杯菩提紅茶,紀眠之很給面子的?喝了一口,“胡女士是怕我今晚睡不著覺嗎?”

    她頓了一下,話鋒一轉,“就是不知道,今晚失眠的?到底是誰了?!?/br>
    胡霓優(yōu)雅的?捋了下披肩,端起面前的?茶,輕輕吹了吹熱氣,“你和你mama很像?!彼餐瑯宇D了一下,“但是你不如她能?忍。”

    倘若徐舒婉不是徐家的?人,胡霓想自己?應該會很喜歡她,如今摻雜著徐紀兩家血脈的?紀眠之風塵仆仆入門,問的?是什么事,猜都不用猜。

    那?杯菩提茶被紀眠之放在桌上,她仿若沒聽到這兩句話一樣,開門見?山的?說,“您不用擔心我來是為了替我爸伐恩討德的?。我來,就是為了看看你們過?的?怎么樣?!?/br>
    “挺好的??!焙奁鹕砘亓朔块g,半響拿出一本相冊,不厚,遞給她,“二樓拐角左手邊第二間是你爸的?房間,柜子里有?全新?的?洗漱用品,冰箱里有?吃的?,有?什么事明天說?!?/br>
    話必,她合時宜的?打?了個哈欠,慢步走回房間,然后,房間的?燈熄掉了。

    紀眠之也沒久待,拎著自己?的?小行囊,抱著相冊,站在二樓走廊,數(shù)了兩下,然后打?開了紀青寺的?房間,她把行李放在門口地?上,打?開手機手電筒找到開關。

    臥室中央的?水晶吊燈閃了幾下才斷斷續(xù)續(xù)的?亮了起來,房間很干凈,書架上擺著幾本書,紀青寺留下的?痕跡很淡,幾乎沒有?,有?一個面積不小的?陽臺,還有?獨立的?衛(wèi)生間。她把手放在書桌邊緣,然后摩挲了一下翻正,半分?灰塵都沒有?。

    床品似乎也是新?換的?,還有?淡淡的?洗衣液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