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平妲摸摸鼻子，破冰笑道：“好了好了，路上要走好幾日呢，我們出宮去吧，我都要迫不及待了！”

    她在草原上待了十幾年，還沒見過真正的江南水鄉(xiāng)呢。

    見平妲上馬車，何落妹和盧明石也紛紛爬上馬車。

    隊列有序行駛著，穿過一扇扇高大的宮門，逐漸出了皇宮。

    一扇扇宮門打開，又再次關(guān)閉。

    高聳的城樓之上，眾人目送那一列馬車離開。

    祁王神色凝重，僵硬地看向身邊的男人，“七哥，你真的要這么做嗎？”

    奚無晝道：“你怕了嗎？”

    “男子漢大丈夫，怎么可能怕，”祁王搖頭笑道，“從當(dāng)年和你一起第一次將那些雜碎弄死的時候，我就什么都不怕了?！?/br>
    “那就行了?！?/br>
    見奚無晝轉(zhuǎn)身欲走，祁王立刻道：“七哥！”

    奚無晝轉(zhuǎn)頭，“怎么了？”

    祁王握緊了拳頭，沉默片刻，終究說出了口，“我從未有過覬覦皇位的想法，這么多年都一樣，我助你，是為兄弟之情，并不存半點私心?！?/br>
    奚無晝移開視線，不再停留，直接離開。

    “和你無關(guān)。做出這個決定，是出于我自己?！?/br>
    祁王站在城墻邊，目送著那幾道身影遠(yuǎn)去。聞宗安靜地站在旁邊。

    許久，祁王才回過神，轉(zhuǎn)身眺望向更遠(yuǎn)的地方，眼神逐漸開始變化，有重負(fù)，有壓力，也有逐漸凝聚的帝王威嚴(yán)。

    *

    秦如眉和平妲、何落妹、盧明石一行人從京城南下，沿路吃吃喝喝，途徑繁華好玩之地，就留下來休息一兩日。

    如此這般，當(dāng)他們回到天門縣的時候，已經(jīng)是臘月初六。

    他們離宮之前，秦如眉要吃的藥已經(jīng)提前備下了，每到一處客棧或是驛站休息，就可以煮藥服下。

    這一日落了鵝毛般的小雪，馬車抵達(dá)了天門縣的土地。

    何落妹迫不及待地爬下馬車，看見引入眼簾熟悉的土地，激動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大家各自回了自己家里。

    秦如眉和平妲住在她從前的家里。

    家里仍是空的，這么久都沒有人回來過，不知家中人到哪兒去了。

    平妲一邊參觀一邊驚嘆，“嫂子，這是你以前種的花嗎？”

    秦如眉卻都蹙著眉。

    她看著覺得都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

    她的記憶，就好似蒙上了一層霧蒙蒙的水汽，好像就要想起來了，可每到臨門一腳，那些水汽卻又再次涌上。

    秦如眉不再多想，沒關(guān)系，等顏舒?zhèn)涞哪切┧幎汲酝炅?，?yīng)該就能恢復(fù)了。

    她雖然失去了記憶，可身體的本能還在。

    做飯、種花、養(yǎng)雞……

    她都很熟練。

    當(dāng)看見自己很快就能上手做事情，秦如眉心里很開心。

    他們身邊帶了個精通藥膳的廚娘，是奚無晝吩咐的，調(diào)理她的身體。

    奚無晝……

    每當(dāng)平妲說起這個名字，秦如眉都當(dāng)沒聽見，認(rèn)真做自己的事情。

    臘八到了。

    這一日，村民們早早便買回宣紙扎天燈，家家戶戶做臘八粥，熱鬧地圍在家中過節(jié)。

    平妲也讓人去買了材料回來，不過秦如眉不想扎，她就和阿偌搗鼓，最后居然還真做出了好幾個像模像樣的天燈。廚娘也買回了各種豆子，在廚房熬粥。

    晚上的時候，雪已經(jīng)停了，平妲和阿偌跑去籬笆外面，給天燈里放蠟燭，廚娘還在廚房忙碌。

    秦如眉自己一個人從柴房中走出來。

    她按著心口，眉頭皺著，四處在尋找什么。

    她好像……馬上就要想起來丟掉了什么。

    可是……

    心頭空蕩蕩的。

    她到底丟失了什么東西？

    秦如眉在院子里走了好幾圈，可是每每就要想起來，腦子的那些影子，卻又消失了。

    她頹然不已，生悶氣一般跺了跺腳，賭氣似的，重新往柴房走去。

    可就在她走出兩步之時，身后的天空，忽然發(fā)出煙花的爆炸之聲，無數(shù)煙火騰空而起，照亮了半邊天。

    秦如眉渾身僵住。

    這一刻，她定格在原地。

    腦海中不斷出現(xiàn)的畫面、時不時回響在耳邊的聲音……如同一根一根斷裂的絲線，慢慢粘合，恢復(fù)。

    那些過往，逐漸浮出水面，出現(xiàn)在她的記憶里。

    秦如眉僵硬地站在原地，就這樣站了很久，很久。漸漸的，她的鼻子酸澀，眼淚彌漫而上，蒙住了她的視線。

    她好像想起來了。

    千帆過盡，她依舊站在這個熟悉的院子里。好像什么都沒有變，卻好像什么都變了。

    身后忽然有腳步聲響起，有些匆匆，似是星夜趕回來的。

    秦如眉若有所覺，轉(zhuǎn)身看去。

    看見來人是誰，她手一顫，眼淚砸落臉頰。恰好此時，身后天空的煙火全部炸開，照亮了深邃的夜空，照亮了遠(yuǎn)處熱熱鬧鬧聚集在一起放天燈的百姓，也照亮了她面前風(fēng)塵仆仆的人。

    沈晝一身塵土，慢慢走到她面前，伸出了手。

    他望著她，道：“你的帕子，我找回來了?，F(xiàn)在，你可以答應(yīng)嫁給我了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