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春腰 第117節(jié)
沈晝察覺到了她的怒視, 徐徐睜開眼睛。 他不說話,就這樣回視著她,已叫她心跳忍不住加快。秦雙翎忽然又記起他們昨晚做了什么糊涂事。 她記得中途,他還壓到了她肩膀上的傷,她痛得直掉眼淚,他嘴上說她嬌氣, 卻轉(zhuǎn)而吻上她的肩膀。 她肩膀的傷已經(jīng)愈合,但……疤痕恐怕是再難消除了。 那時, 他摩挲著她的傷口, 淡淡問她——女子都愛美,她卻因他留下這傷痕,往后會不會恨他? 她那時迷鈍, 想了想,小聲說:“沒關(guān)系?!?/br> 因為她內(nèi)心深處也不知道該不該怪他,她這傷是因他而得, 可如果沒有他, 她興許連命都不剩下,如此諸多思量, 她覺得,還是只能說老天造化。 她這句沒關(guān)系柔軟又輕旎,說出口后,她的眼睛就被他蒙上了,因此她也并未看清,他眼里的晦暗和深沉。 她也并不知道,其實他有能力除去她肩膀的疤痕。 但是,他沒有。 他就是要她一輩子都留著這痕跡。 只要這疤痕一日未去除,她就一日忘不了他,忘不了他曾經(jīng)為她做的事情和他們一同經(jīng)歷的……他的身份特殊,往后的日子一定遍布刀光劍影,他不確定日后會發(fā)生什么,但他既然認定了她,就必定要在她的生活里留下他的痕跡——永遠抹滅不了的痕跡。 他要讓她永遠記住他,忘不了他。 秦雙翎見男人這樣看著自己,不由更加羞赧,湊過去捂住他的眼睛,“看什么,看什么,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珠子!” 她畢竟還年紀輕,對男女之間的事情只局限于從前和盧明石說說笑笑,一同上山下山,結(jié)伴回家,除此之外,再沒別的了。 可如今,卻和這個人做了如此大膽荒謬的事情。 她一面后悔自己的沖動,一面卻又有淡淡的、難以言明的歡喜。 歡喜是因為……從今往后,她不再是獨自一個人了。 沈晝被她捂住眼,也沒說什么。他沉默了很久,拉開她的手,把遺落在旁邊的那方帕子撿回來,放進她的掌心,合上她的手。 “拿好了。”他道,“以后,不要再丟了?!?/br> 帕子被遺落在地上一個晚上,已經(jīng)干了,依舊柔軟輕薄,和著他手中的溫度,放進她的手里。 輕柔的,鄭重的。 秦雙翎垂眼,看著手心,帕子已然不再嶄新,出現(xiàn)了一些裂痕,但無傷大雅,若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她把帕子放進衣裳里,別扭地應(yīng)了一聲。 視線又回到沈晝的身上,她壯著膽子湊過去,趴到他的胸口,小聲問:“你還要走嗎?” 胸口硌著尖尖的下巴,沈晝垂眼看向秦雙翎。她是標準的鵝蛋臉,眸如秋水,盈盈動人,但因為有些過瘦了,下巴很尖。她身姿窈窕,但輕飄飄的,身上沒多少rou,昨晚他都怕把她捏碎了。 沈晝撫她的臉,“你不是想離開這里嗎?” 秦雙翎點點頭,“和槐米一起?!?/br> 沈晝道:“之后我?guī)銈冸x開?!?/br> 秦雙翎眉眼彎彎,露出一個甜滋滋的笑,但很快她的笑容就收了起來,板著臉問道:“為什么是之后?” 為什么? 沈晝的動作頓了頓,眼眸微瞇,“我有事情在身,必須解決之后再帶你離開,否則你會很危險?!?/br> 秦雙翎皺起眉,“你不會是什么被追殺的江洋大盜吧!” “……” 沈晝陰惻惻道:“我像嗎?” 秦雙翎忍不住笑起來,在他懷里翻滾,被他按住,皺著眉警告,“不許動?!?/br> 秦雙翎聽話地停下。 “好像……做夢一樣?!彼÷曕止?,眼眸燦燦地看著他,像落了滿天的星星。 太不真實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像這樣一般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有人給她撐腰,給她遮風(fēng)避雨。她也能暫時歇一歇。 “做夢?”沈晝微挑了下眉,“你夢過別的男人這么對你?” 秦雙翎一愣,臉頰又紅了,這人又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她推開他,坐了起來,氣呼呼地不搭理他。 沈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問道:“還走得動嗎?” 秦雙翎guntang著臉頰,兇巴巴道:“走得動!” 少女的臉像火燒云一般美麗,一雙眼睛明亮如汪湖水,惡狠狠瞪著他,竟有一瞬讓他無法移開視線。 沈晝嗯了聲,只道:“換身衣裳,我?guī)闳タh里玩?!?/br> 去玩?秦雙翎卻躑躅起來,“可我活還沒干呢?!?/br> 這幾日她除了吃和睡,什么都沒干,田里的活是一點沒碰,家務(wù)也沒干。 “不需要你干?!鄙驎儝吡怂谎?,“細胳膊細腿,能干得了什么,昨晚稍微用點勁你就哭,先把自己吃胖一點再說吧?!?/br> “……” 秦雙翎腦中轟地一聲,一片空白。 看著他淡淡神色,像只是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她羞憤欲死,抄起東西就往他身上砸,“臭流氓,閉嘴!” 沈晝一個起身避開,若無其事地走了,扔下一句,“身上那件破了,隨便穿一件,到了縣里我再給你買新的?!?/br> 說著他便離開了。 秦雙翎洗了個澡,絞干頭發(fā),認認真真打扮自己。 打開柴房的門,沈晝就站在外面等著,他身后還有銜青等一堆護衛(wèi)。 秦雙翎沒見過這么多人,不禁緊張起來,低著頭走到沈晝身邊,小聲問他,“這些人……” “不用怕,都是我的人?!鄙驎兊馈?/br> 秦雙翎思索了下,問道:“你是不是什么財主老爺啊?” 銜青的嘴角抽搐了下,似乎想笑,但被他良好的表情管理壓住了。 沈晝:“……” “不是?!彼f完,看向她,“你身上很香?!?/br> 秦雙翎看向自己,不自在起來,“我、我抹了木樨花香,不好聞嗎?那……那我再去洗掉?!?/br> 木樨花是山野間常見的花,那些鄉(xiāng)紳豪族的小姐一般看不上,但她很喜歡,時常用。 “不用?!鄙驎兝∷?,“很好聞?!?/br> 秦雙翎咬著唇,抬眼覷了他一眼,“你不是哄我吧?!?/br> 沈晝看她,“我沒哄過人,也從不哄人?!?/br> 秦雙翎低下頭,唇邊的笑容才要展開,卻又一僵,抬起頭瞪著他,“那你的意思是,你也不會哄我了?”這可不對啊,人家小情侶都甜甜蜜蜜的,姑娘生氣了,都是要哄著的。 “……”不遠處,銜青的嘴角又詭異地動了幾下。 沈晝無奈,“那我學(xué)學(xué),可以了吧?!?/br> 秦雙翎這才滿意起來,小聲笑道:“那我們走吧?!?/br> 話音落下,她卻又忽然想起什么,轉(zhuǎn)頭往另一間屋子跑,“我先去看看槐米。” 秦雙翎來到秦槐米的屋子,見女護衛(wèi)在給槐米喂藥。 小姑娘被梳了兩個沖天辮,看見她,跳下床想朝她奔過來,但扭了下腳,又撲通摔倒了,“jiejie……” 秦雙翎忙過去抱起她,把她放在面前細看,“這幾天jiejie沒來看你,有沒有乖乖吃飯吃藥?” 秦槐米把撥浪鼓伸到她面前,搖了兩下,“jiejie你看?!?/br> 秦雙翎一愣,“誰給你買的?” 秦槐米短短的小手指著女護衛(wèi),“豐晴jiejie?!?/br> 女護衛(wèi)起身,向她頷首,“秦姑娘?!?/br> 秦雙翎隱約覺得這個女護衛(wèi)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zhì),行規(guī)蹈距,禮節(jié)周到,不像是一般人家出來的。畢竟,護衛(wèi)這個職位,一般男子居多,女子當護衛(wèi)少之又少。 她忽略了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覺,點點頭禮貌道:“多謝你照顧槐米。” 豐晴低下頭,“屬下不敢當?!?/br> 秦槐米搖著撥浪鼓看向門外,稚聲稚氣道:“神仙哥哥來了?!?/br> 秦雙翎轉(zhuǎn)頭看去,便見沈晝靠在門框邊,正看著她們。 他神情淡然,即便穿著尋常布衣,也如同天潢貴胄一般惹人矚目,尤其是周身隨意淡雅的氣質(zhì),著實吸引人的目光。 倒真和小姑娘所說的神仙很像。 秦雙翎轉(zhuǎn)回頭,糾正道:“他不是神仙。” 神仙才不近女色呢。 小姑娘葡萄似的圓眼睛下移,指著她的衣襟說:“jiejie,你被人打了嗎?” 豐晴也一愣,看向了她。 秦雙翎懵然一瞬,反應(yīng)過來,紅著臉立刻捂住自己的衣襟,“沒有?!?/br> 小姑娘歪了歪腦袋,“jiejie,你臉紅了。” 秦雙翎站起身,匆匆摸了摸她的臉,“jiejie今天去縣里,槐米想吃什么,jiejie給你帶?!?/br> “芝麻糖?!鼻鼗泵籽郯桶偷靥蛄颂虼健?/br> “好。”秦雙翎怕自己再多待下去就要露餡,應(yīng)了一聲,也不敢看豐晴,連忙轉(zhuǎn)身離開了。 出了屋子,秦雙翎順手帶上門,走到沈晝身邊,用手背貼著guntang的臉頰。 沈晝覷她,似笑非笑道:“被人打了?” 秦雙翎羞惱地踹他一腳,“你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