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春腰 第115節(jié)
不是因為這雨寒冷,而是因為她的正前方十幾步距離處,站著一道身影。 男人渾身濕透,鬢發(fā)凌亂地貼在額角,眼尾因為跋山涉水而來,還有些薄紅,他呼吸還未平息,胸膛起伏著,雨滴順著他的長發(fā)滑落,滴進腳下的泥土。 他就這樣看著她,平復(fù)著呼吸。 銜青轉(zhuǎn)頭看見沈晝,低下頭退了下去,同時也帶著一干護衛(wèi)一并離開。 這里只剩下秦雙翎和沈晝兩個人。 秦雙翎看見他的一瞬間,心便安了,可此刻他們二人面對而立,氛圍奇怪又詭異,她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她張了張口,只叫出他的名字。 “沈晝?” 沈晝邁步朝她走了過來,靠得近了,她這才發(fā)現(xiàn)他衣擺有劃破了的痕跡。他素來干凈自持,但他此刻幾乎可以說的上狼狽。 她沒見過他這樣。 即便是她初次見他,在河岸邊把他救醒的時候,他也只是傷重虛弱,并不狼狽。 但他現(xiàn)在…… 不知為何,秦雙翎對上他的視線,心中有些發(fā)怵,退后了一步,“你這么這樣看著我?” 她想了想,扯出笑容緩解尷尬,“你……帕子找回來了嗎?” 她都做好準備了。 若是他沒找回來,她雖不會答應(yīng)他,卻也不會再和他對著干了。 ——他這兩日的尋找、回來時的狼狽,已經(jīng)顯示出了他的誠意,至于找不到帕子,那是老天的意思。 沈晝盯著她好半晌,一聲不吭,對她伸出了手。 秦雙翎目光下移,落在他掌心,登時僵硬住了身體。 他手上一方緋紅的蓮花帕子,正正好是她被他丟了的那一條。只是帕子有些破損,應(yīng)當是順著溪流沖下時,勾在了哪塊暗石尖銳的角上,經(jīng)水流沖刷,破口便大了。 但的的確確是她最寶貝的那條帕子。 秦雙翎看著他手里的一抹緋紅,啟了啟唇,緩慢的動作,有些懵然地看向他,一時間竟說不出一句話。 她該說什么呢? 恭喜他的辛苦沒有白費?還是夸一句他找東西的技術(shù)真好? ……好像都不恰當。 在她心中思緒打架的時候,沈晝已然開口了。 他盯著她,一字一頓道:“帕子,我找到了,你答應(yīng)我了嗎?” 說話時,他鬢角的發(fā)浸透了雨水,凝結(jié)水珠滴落,夾雜著微微的粉紅——居然是被沖淡了的血液。 秦雙翎這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都是傷。 這些傷并不起眼,在表皮上只是淺淺一條痕跡,卻鋒利地切進皮膚深層,涌出一連串血珠,因他站在雨里,這些還未愈合的傷流出的血液,便被沖淡了。 秦雙翎目光怔然,從他身上的傷勢,看回他的臉。 他正緊緊看著她,不放過她眼中任何一絲表情。但她方才沒聽清,嘴巴快過理智,只問了一遍,“什么?” “秦雙翎,”沈晝朝她走近一步,慢慢的,灼熱的、帶著草木氣息的呼吸幾乎灑在她臉上,“你的條件我做到了,那你答應(yīng)了嗎?” 噢,她想起來了。 她答應(yīng)過他,如果他能把她的帕子找回來,她就考慮嫁給他。 “我……”秦雙翎磕絆了下。 腦子空白了。 不是考慮嗎?考慮,考慮,就說明不是直接答應(yīng)…… 她猶豫了一會兒,因為思緒被吸引,并沒發(fā)現(xiàn)方才說話間,她和沈晝一個退一個進,此刻她已經(jīng)被沈晝逼退在房屋外墻,背后貼在土墻上,是個危險的情況。 下一刻,沒等她想出一個回答,沈晝已經(jīng)握住她的肩膀?qū)⑺丛趬ι?,隨即,帶著灼熱呼吸的吻貼近她的唇瓣,疾風(fēng)驟雨一般,堵住她所有的話。 她的手上被他推著握住那條帕子。 帕子被溪流浸濕,又是這樣寒冷的天,帕子入手時,那股冰涼剎那間凍得她一抖。 可奇怪的是,她不僅沒覺得冷,反而,心頭慢慢guntang起來。 沈晝將她帶進屋子。 等到秦雙翎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柴房的門已經(jīng)被關(guān)上了。 她愣愣地倒在被褥里,感受到他的舐吻,像野獸一樣,有蠢蠢欲動的反應(yīng),卻抑制著最原始的本能,生怕傷害自己的心上人,嚇跑了她。 于是不知不覺地淪陷。 秦雙翎聽見他的呼吸和傷重時很類似,都很粗重,一聲沉過一聲。 她蹙眉,心中滿是不解,低聲問:“你怎么了?”他受的不都是皮外傷嗎?方才見他若無其事的模樣,她還以為他很能忍疼,可現(xiàn)在為何又不能忍了。 沈晝看懂了她的懵懂,那種純?nèi)幻利愑植粠б唤z雜質(zhì),直擊人的心靈,讓人無法遏制內(nèi)心的躁動。 “我傷口疼?!彼駠鞯?。 秦雙翎聞言,又皺了下眉,“你哪里傷口疼?”她記得她沒看見他身上有什么特別嚴重的傷啊。 沈晝的額角沁出汗水,砸在她的臉上,啪嗒一聲。 他拉著她的手去碰傷口。 “這里?!?/br> 秦雙翎感受到手上不一般的溫度,陡然睜圓了眼睛——她雖然沒經(jīng)歷過,可也模模糊糊知道男女那里是不同的。男女授受不清,尋常朋友拉個小手都過于親近了,可他卻…… “臭流氓!”她后知后覺地惱羞成怒,飛快抽回手。 沈晝卻握著她的手,一動不動不放。 “真的很疼?!彼吐暱粗?,“我很不舒服。” 秦雙翎秀氣的眉頭皺成了八字,審視地看著他,出口的話停了又頓,似是難以啟齒,“那我也不是大夫,治不了你……” 沈晝卻一眨不眨地盯死了她,“我只要你?!?/br> 秦雙翎在他的逼視下,茫然地睜圓了眼睛,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她不是傻子,即便一開始沒聽懂他是什么意思,那到現(xiàn)在,她已然明白了。 這個認知讓她忐忑,心跳像急雨砸在葉片上。 他是那個意思嗎? 秦雙翎怔了片刻,回過神,看著他小聲道:“你是真心的嗎?” 沈晝只反問,“你愿意跟著我嗎?” 她蜷長的眼睫垂了下來,眉頭像是打了結(jié),怎么也解不開,哼了聲嘀咕,“可是,我脾氣不好,要是成了親,我天天欺負你,你怎么辦?” 沈晝深沉的眼注視著她,想也不想便道:“只要你愿意天天和我一起睡覺,我任你欺負。” 她呆住了,好半晌,磕磕絆絆道:“臭、臭流氓?!?/br> 她現(xiàn)在還不大懂得夫妻一起睡覺是什么意思。 但她隱約感覺那件事情總讓人臉紅心跳。 譬如現(xiàn)在,她的臉是guntang的,心也像亂珠落盤一樣跳個不停。 她怎么了?她怎么變得這么奇怪…… 沈晝將她的無措盡收眼底,也到此刻,他明白了她對他并不是厭惡的——她也喜歡他。 他俯下身,不再抑制自己雜亂無章的呼吸,“我很疼,你幫幫我?” 她心軟了,因為他話里真的很不舒服,她猶豫著,被他的接觸擾得思緒混沌,只道:“我怎么幫你?” 他不答,卻問: “我把你帕子找回來了,你愿意跟著我嗎?” 她小小地猶豫了一下,被帶著回答道:“好吧?!?/br> ——她的要求他都做到了,那她也應(yīng)該允諾的。 沈晝深沉如墨的眼底隱隱壓抑著什么,此刻聽見她的應(yīng)答,悉數(shù)如同被摧垮了的河堤。 他不再克制自己。 第62章 那條緋紅色刺繡蓮花的帕子, 在動作中,飄落到旁邊的地上。 今晚冷極了,可秦雙翎卻一點不覺得冷。 她感覺自己的腦子成了一片漿糊, 睜圓了眼睛,小聲問:“你做什么?” 他喘了口氣,道:“做應(yīng)該做的事情?!?/br> 屋子外一片寧謐,不知是不是有人在附近駐守, 太安靜了。安靜到,秦雙翎甚至可以聽見外面屋檐的雨聲。下了整整一日的鵝毛小雨, 不知何時變成了大雨,一滴滴砸落在土地里,發(fā)出悶悶的聲音。 她還聽見雨滴砸在石板上,甚至可以透過那清脆的聲音,幻想到雨滴在石板上濺出了小小的水花,一朵接著一朵, 像神仙在人間放的清透煙火。 沈晝握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握, 扣住她的所有動作和無意識的掙扎。 秦雙翎這個晚上沒怎么睡, 期間沈晝問過她很多次,但問的問題,她一概都聽得不大清楚。 他的呼吸灑在她的耳畔, 讓她情不自禁地發(fā)抖,戰(zhàn)栗。 心中好像有一道門,被他一寸一寸地打開。 從前何落妹紅著臉蛋問過她:“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覺?” 那時她什么都感覺不到, 搖頭說:“不知道, 我沒喜歡的人。”說完她就撈起沉重的木頭鐵鎬,往背上的竹筐一放, 下山去了。 何落妹直接傻了眼,追了好一段距離追上她,氣喘吁吁道:“阿眉,別這么想,人總會遇上自己喜歡的人的,你不要難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