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春腰 第78節(jié)
祁王臉色更沉了。 平妲也面露震驚,“什么?” 怎會這樣,中毒便罷了,竟連診斷都診斷不出來? 李大夫給秦如眉扎了幾處xue道,終于,秦如眉轉醒。 她似有些迷鈍,還沒反應過來,嘶啞著聲音,輕輕叫了聲“阿晝”。 平妲聽得心中不忍,想到什么,更來氣了,“付玉宵這個王八蛋!等到了驛站,我非得讓人揍他一頓。” 祁王皺眉看了她一眼,平妲回過神,知道自己失言,用力扭頭,終究把剩下的話憋了回去。 明亮的燈火引入眼簾,秦如眉的意識終于回歸。 她睜開眼,朦朧的視線里,跳進眾人關切的注視。 她愣了片刻,回過神,慢慢坐起,“我給你們添麻煩了嗎?” 平妲立刻道:“沒有嫂子,你怎么可能給我們添麻煩,如果不是你,我們還不知道附近有山賊埋伏!”說到最后,隱隱激動起來。 “嫂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平妲追問道。 秦如眉揉了揉額頭,低聲道,“我對血腥味很敏感。” 遠方,鷹隼從山林里振翅騰空的撲啦啦聲音,驚起一陣野獸搖動,她心中一緊,不由問道:“我們還有多久到?” 平妲看向她,“明日我們就能到?!?/br> 祁王一直沉默盯著她,此刻忽然沉聲問道,“秦姑娘,你為何會中毒?” 秦如眉一怔,對上祁王探究的視線。 都這時候了還問這個?平妲一聽這話,立即橫眉怒目,一聲不吭地拉過祁王一起離開了。 秦如眉靠在車廂壁邊,垂下眼,喘了口氣。心臟還有些疼,她攥住衣襟,忽然想起什么,“帕子。” “在奴婢這兒收著呢?!焙坦让f給她。 手上一方手絹,已有些破了,邊緣勾纏的絲線垂落幾縷下來,刺繡的蓮花也勾了絲,愈發(fā)顯得破敗。 禾谷如今已經(jīng)知道這方帕子對她來說代表著什么,不由悲傷地看著她。 秦如眉忽然道:“那個荷包,也收在你那兒嗎?” 禾谷忙應聲點頭,“是,奴婢貼身收著呢,奴婢丟了,姑娘的東西也絕不會丟?!?/br> 秦如眉聽得忍不住彎眸一笑。 “放你那兒,我放心。” 至少比放在她身上安全多了,她這樣的人,隨時隨地都不太安全。 “姑娘,你這帕子要放奴婢這兒嗎?”禾谷見她緊攥著手絹,不由問道。 秦如眉沉默片刻,道:“不用,我自己收著吧?!?/br> 禾谷點頭,見窗外景色飛速后退,悵然道:“姑娘其實不該來的,平欒多危險啊,那么多人都在,姑娘不是把自己卷進漩渦里了么。” 秦如眉無奈笑了,“傻姑娘,這是我不想來就可以不來的嗎?”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就算她沒答應祁王,此番不與他們同行,太子也絕對坐不住,早晚有一天,就算付玉宵不發(fā)話,太子也會想法設法讓她離開麟園。 從兩年前開始……不,真正來說,也許從二十多年開始,她就被迫卷入這場漩渦里了。 * 不知過了多久,禾谷輕輕晃醒熟睡的秦如眉,“姑娘,我們到了?!?/br> 秦如眉唔了一聲,揉揉眼睛,坐起來,“我們是回到天門縣了嗎?” 身邊沒有聲音。 她疑惑地抬眼,便見禾谷僵硬地看著她,“你說什么,姑娘?” 秦如眉這才反應過來,尷尬道:“抱歉,我記錯了?!?/br> 她又把記憶和現(xiàn)實混淆了。 是中的毒加深了嗎? 禾谷心中難過,強裝笑容道:“姑娘,我攙你下去?!?/br> 秦如眉跟著禾谷出了馬車。 抬起頭,只見堅固城墻高聳入云,兵卒持械守備嚴密。 驛站之外極為遼闊,放眼望去,低矮的土坡之后,可以望見十里之外的民居官驛,眺望遠處,黃沙漫天,只覺天地都連成黃澄澄一片。 偌大的蒼茫中,驛站無聲矗立一隅,透著古樸森嚴的氣息,巍峨不倒。 看見祁王等人,驛丞帶著驛卒,飛快出來迎接。 這一帶臨近陪都平欒,皆是付玉宵手下的人。他們辦事得力,知道祁王要來,早已提前準備好一應需要之物,祁王等人一到,立即安排入住。 一處驛站,已是一座小城池。 進了驛站范圍,入目盡是兵卒。 驛丞給他們安排屋子,祁王住在一樓。女眷則住在樓上,平妲的屋子就在秦如眉隔壁。 屋子里,禾谷一邊收拾,不免納悶道:“姑娘,為什么我們要過來住驛站啊,驛站艱苦,條件肯定比不上酒樓客棧,平欒好歹也是陪都,城中客??偛粫日字莶盍巳ァ!?/br> 秦如眉搖頭,“平欒都是太子的人?!?/br> 禾谷立即明白了,緘默其口。 祁王讓她和平妲休息半日,可秦如眉才醒,根本睡不著,簡單沐浴過后,換了一身素衣,走到窗邊,撐起木窗向外望去。 遠處黃沙漫天,地平線十分模糊。 叩叩兩聲,屋門被人敲響,是送飯食的人來了。 禾谷不在屋子,秦如眉道:“進來吧?!?/br> 門被推開,那人走了進來,輕微的咔噠一聲,是食盒被放在桌上的聲音。 可過了許久,那人都沒有離開。 秦如眉心中疑惑,轉身看去,“是有什么……”看見來人,她的話停在唇畔,說不下去。 “銜青?”她愣怔道。 桌邊的少年一身窄袖青綠短打,正沉默地看著她。 “你怎么來了,”秦如眉不知自己該是什么反應,是驚嚇還是驚喜,躊躇片刻,她只抿唇,輕聲道:“他知道我來了嗎?” 銜青緩緩搖頭,“侯爺不知道?!?/br> 他是接到了祁王的消息,才趕過來的。 話音落下,又是一陣窒息般的安靜。 秦如眉覺得銜青今日有些奇怪,他定定地看著她,眼中似壓抑著什么情緒,讓她有些不安。 終于,她開口打破了安靜,有些躑躅地道:“他……最近還好嗎?” 銜青沉重搖頭。 少年一聲不吭,只這樣看著她,讓她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秦如眉看了眼天色,忽然反應過來,現(xiàn)在不應該是用膳的時間,那銜青為何送飯食過來? 她走到桌邊,打開了食盒蓋子??匆娍湛帐幨幍氖澈?,一愣,看向了銜青。 銜青終于道:“秦姑娘,您去看看侯爺吧。” 秦如眉動作一僵,“他怎么了?” “侯爺最近沒日沒夜地處理事情,旁人勸都勸不住,已經(jīng)整整兩日沒有闔眼了,也沒吃什么東西?!便暻嗫粗?,“再這樣下去,誰吃得消?秦姑娘,你會下廚,做點什么送過去給侯爺吧。” 秦如眉心中自嘲,輕聲道:“我做的東西,他會吃嗎?” 恐怕他現(xiàn)在很不想見她吧。 銜青只道:“姑娘會做蓮子百合羹嗎?我問了顏舒大夫,她說現(xiàn)下侯爺要吃清淡些的藥膳?!?/br> 秦如眉點點頭,提了食盒去廚房,“這個容易,你稍等我一會兒?!?/br> 就當她走到門邊,身影即將消失在門后時,銜青遽然出聲,問道:“秦姑娘,那日你既然不想殺侯爺,為什么還要動手呢?” 秦如眉聞言,身影停頓了下,片刻,沒說什么,提步離開了。 驛站的廚房雖比不上麟園,但秦如眉早已習慣這樣簡陋的環(huán)境,動作依舊很利索。廚房的伙夫見她要用灶臺,退到旁邊,只看著她干活。 須臾,伙夫看她這樣一個單薄清麗的姑娘,居然如此熟練地生火做飯,驚得說不出話。 很快,秦如眉將蓮子百合羹放進食盒,小心提著,出了廚房。 銜青站在她屋子門口等她,看見她這么快回來,愣了一會兒,低頭道:“秦姑娘跟我來?!?/br> 秦如眉原以為付玉宵所在之處,離驛站很遠,需得乘馬車過去,卻沒想到連驛站的城門都沒出。 ——銜青帶著她向下,進了地道。 地道陰冷黑暗,望不見盡頭,安靜宛如無人之地。 地下溫度本就低,再加上如今已入秋天,平欒的氣候寒冷,秦如眉被地道口的風一吹,冷得厲害,忍不住瑟縮了下。 走在前面的銜青發(fā)覺了她的動靜,回頭道:“秦姑娘,食盒給我吧,一會兒到了地方,再讓你送進去。” 她確實疲憊,昨日毒發(fā),耗費她很多精力。 秦如眉輕聲笑笑,說了聲謝謝,把食盒交給銜青。 銜青看她一眼,頓了頓,又道:“如果覺得冷,站我身后一些,這樣風不會很大。” 秦如眉一愣,回過神,銜青已然轉身走了,在前面繼續(xù)帶路。 她一路跟著銜青穿過地道,來到一間緊閉的暗門前。銜青抬手,有節(jié)奏地敲了幾下,那門便打開了。 暗門之后,竟是一片隱藏在密林之中的營地。 兵卒持械駐守,來回走動巡邏,肅殺之氣撲面而來,大大小小的營帳坐落其中,瞭望臺上火把燃燒,監(jiān)察的士兵嚴陣以待。 銜青本以為秦如眉會驚訝出聲,可卻沒聽見任何反應,不由轉頭多看了她一眼,觸及她有些躑躅、又帶著期盼的神色,銜青動作微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