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春腰 第72節(jié)
通身寒鐵打造,匕身折射冷芒,光是看著,便知極其鋒利,削鐵如泥。 她背后發(fā)涼,說不出話,“你……” 太子湊近她耳邊,低低誘哄道:“阿眉,你不是想救人嗎?把這把刀送進奚無晝的胸膛,我保證,馬上放了你的明石大哥,讓他安全無虞地回到天門縣?!?/br> 秦如眉渾身如冰水澆透,最后一絲熱氣都無。 她緩緩抬眼,盯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奚承光依舊笑著,寵辱不驚地看著她,仿佛只是讓她去做一件極為普通的事情。 “阿眉,你這么聰明,應(yīng)該不會再問我,奚無晝是誰吧?” 秦如眉握緊手中刀柄,“你憑什么覺得我會殺他。” “他不是一直折磨你嗎?”太子道,“你難道不想對他動手?而且,盧明石還在地牢里關(guān)著呢,阿眉,從前你在天門縣過得不好,他可是熱心幫了你很多,你不會坐視不理吧?” 秦如眉呼吸漸沉,一字字從齒間逼出,“畜生?!?/br> 太子微微瞇眸,靠近了她,把她拉到面前,慢慢伏低身體道:“我已經(jīng)對你很寬容了,阿眉,你說我畜生?”他又笑起來,“我忍了很久了,可還沒對你做真正畜生的事情呢?!?/br> 見她氣息紊亂,竭力壓著身體輕顫,太子松開了手,“我會給你時間,但是不要讓我等太久,三天為限,如果你一直沒做到,遲一日,盧明石就多脫一層皮?!?/br> 秦如眉閉了閉眼,再次睜眼,反手握緊刀柄。 太子拉起她的手,無需如何動作,已然化解她的力道。他低笑道:“別誤入歧途,殺了我也救不了盧明石,你該做的,是把這把刀送進奚無晝的胸膛?!?/br> 秦如眉沒再動作,手上力氣散盡,仿若終于妥協(xié)。 “孤還是那句話,”太子看著她,微笑著道,“阿眉,你一直看得透徹,知道這天下終會是誰的,選擇對的人,才能笑到最后。孤很喜歡你,只要你選對了路,以后孤不會虧待你?!?/br> 他將她的手合上。 秦如眉看著自己的手,許久,低聲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太子挑眉,“一言既出駟馬難追?!?/br> 她一聲不吭,抬眼看他,“那好,現(xiàn)在讓我離開?!?/br> 太子微笑起來,“還不快點讓開,送秦姑娘出去?!?/br> 門簾被撩開,天光傾瀉進來,守在門邊魁梧雄壯的兩個大漢自發(fā)退到了旁邊。 秦如眉走出茶館,被扭送到外面的禾谷和杜黎,此刻也被人松開。 杜黎氣得眼都紅了,抽出長劍就要沖進去。 秦如眉攔住她,“我沒事?!?/br> 杜黎仍未消氣,胸脯含怒起伏著,“秦姑娘!” 禾谷也飛快沖過來,拉住她上下查看,“姑娘,你有沒有怎么樣?” 那柄削鐵如泥巴的匕首輕巧,隔著一層衣裳,寒意微微。 秦如眉看向禾谷,輕輕一笑,“我逛累了,我們回去吧,你們喝不喝槐花酒?家里槐花還有很多,我回去釀,過幾日應(yīng)當就能喝了?!?/br> 禾谷忽然覺得她神情奇怪,“姑娘?” 秦如眉沒力氣了,垂下眼,低聲道:“我們回家吧。” * 回到麟園時,婢女來回稟,付玉宵已在,除他之外,平妲也在。 平妲昨夜七夕本要出門游玩,誰知昨日下午困乏,本想小憩一會兒,沒想到一睡睡過了頭,直接睡到了晚上。夜里起床時,便聽說松云橋的刺殺事件,震驚過后,心中暗嘆自己逃過一劫。 卻又覺得無聊,今日跑來麟園,想找秦如眉玩。 不過心心念念的嫂子沒見到,卻見到了付玉宵。 屋子里,平妲往空中拋了個葡萄,仰頭用嘴接,吃得樂不可支。 阿偌站在旁邊,低聲提醒道:“公主,你太失禮了?!?/br> 平妲口中葡萄酸得厲害,臉皺成一團,被酸得抖了一下,看向付玉宵,道:“付玉宵,嫂子怎么還沒回來。” 男人閉目養(yǎng)神,沒有說話。 銜青低聲道:“公主,秦姑娘早上出門,侯爺已經(jīng)派人出去找,現(xiàn)下差不多快回來了?!?/br> 平妲被葡萄酸怕了,伸手從旁邊拿了個梨,擦了擦,啃了一口,不理解道:“嫂子怎么自己一個人出去啊。” 這話銜青就接不上了。 視線不由落在旁邊,始終神情沉冷的男人身上。 昨日事情發(fā)生得突然,祁王以及朝中一眾黨羽聚集今日本要按步籌謀,可到了晌午的時候,侯爺卻淡淡擱下一句家中有事,便直接走人了。 他知道侯爺是因為秦姑娘昨日那一句——“你沒空陪我,我自己一個人去也沒事。” 當時秦姑娘說得毫不在意,可侯爺卻記下了。 所以提前回來,想帶她一起出門。 可是回來麟園之后,卻得知秦姑娘一大早便出去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派出去尋找的下屬回來稟報,卻說跟著秦姑娘的人半路跟丟了,聯(lián)系杜黎,也沒有聯(lián)系上。 他聽見這消息,心中一慌,立即去看侯爺??珊顮攨s沒什么反應(yīng),只說知道了。 之后,侯爺便一直坐在這兒。 他知道,侯爺是在給秦姑娘時間,所以此時什么都不做,只等她回來。 可如果超過時間范圍秦姑娘還沒回來…… 昨日動亂已有一次,大家雖有準備,卻還是傷了些元氣,他不希望這么快再出其他事端。 銜青思襯著,忽而聽外面人道:“秦姑娘回來了?!?/br> 平妲把啃了一半的梨扔給阿偌,拍了拍手,興致勃勃地撐起身體道:“嫂子回來了!” 屋外,禾谷為難道:“姑娘,我們……” 秦如眉垂眼,“什么都沒發(fā)生?!?/br> 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她們只是出門去了趟酒樓罷了。 禾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頷首,退到了旁邊。 杜黎也早已在進麟園那一刻消失了蹤影。 秦如眉走進屋子,對上不遠處男人的視線。 男人黑衣寬袍,雙腿交疊靠在圈椅里,此刻,聽聞動靜,淡淡抬眼看她,周身凌厲矜貴之氣,如上位者睥睨世人,能夠輕易洞察人的內(nèi)心。 她心中一顫,避開他的視線。 旁邊,平妲笑問道:“嫂嫂,聽說你去了魏百川的酒樓,他家新出的牛乳糕好不好吃?”說著又想了想,腹誹道:“自從我來了大酈,好久沒吃牛乳做的吃食了,魏百川那廝真小氣,有好東西也不分給本公主。” 說完,平妲期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想看看她有沒有帶牛乳糕回來。 只是看過,卻失望了,帶著遺憾眼巴巴地看向她。 秦如眉輕聲笑開,“我不知道公主來,忘記給你帶一份,下次一定?!?/br> “別這么見外啊,”平妲不高興了,“嫂子,你叫我平妲吧?!?/br> 男人冷漠如硬石的嗓音響起,“說完了嗎?說完了,若沒其他事情,你可以走了。” 平妲眼睛一瞪,不滿道:“付玉宵,你有美人忘仗義!” “……” 阿偌低聲提醒道:“公主,那叫見色忘義。” “哦對,見色忘義!”平妲氣勢洶洶道。 付玉宵不語,抬眼掃了她一記。 “……” 平妲沉默了,咧嘴一笑,大方道,“沒事,本公主不和你一般計較?!?/br> 阿偌嘴角微微一抽。 “哎,真是不巧,本來想來找嫂子玩,結(jié)果有人要和我搶,本公主下次再來好了?!逼芥[擺手,站起身就要走。 阿偌提醒了一句什么,平妲步伐一頓,轉(zhuǎn)回身看付玉宵,“不對啊,我正事還沒說?!?/br> 付玉宵掀了掀眼皮。 平妲神色嚴肅不少,快步兩步走到他面前道:“聽說,你們大酈的皇帝這段時間出宮,南下來兆州了?” 阿偌低聲糾正,平妲哦了一聲,“說錯了,不是來兆州,是去平欒。” “付玉宵,我記得平欒……是你們大酈那什么來著……” 阿偌無語凝噎,又提醒了一句。 平妲一拍腦袋道:“對,陪都,平欒是你們的陪都,就是另一個京城的意思對吧?付玉宵,好好的,皇帝怎么來平欒了?” “前兩日,我聽祁王說,咱們好像也要去一趟平欒,”平妲說到這里,眼中迸發(fā)出自草原生長的野性,躍躍欲試道,“我們……是不是有什么大動作了?” 想到馬上就要打起來,她可太興奮了。 她長這么大,還沒真正意義上打過戰(zhàn)呢。 阿爸的眼光是對的,很久以前,阿爸就瞧不上那個只會擺弄陰謀詭計的太子,卻對奚無晝青眼相加。 十幾年前阿爸跟她說過,未來她要是能嫁給他,總能飛黃騰達。 她試過了,但是奚無晝不喜歡她,她也沒辦法。 阿爸沒勉強她,不過,在奚無晝離開雅勒回到大酈前,阿爸認真囑咐她,讓她好好跟著奚無晝,盡量輔佐他。 她這么做,以后造福的就是雅勒部的族民。 那時候她還不明白為什么,但現(xiàn)在一路來到兆州,途中經(jīng)歷很多事情,她明白了阿爸的用心。 她長于草原,天性使然,骨子里最崇拜武力高強的男人,奚無晝不是雅勒部的人,也不像雅勒部的男人那么粗野,卻能打敗他們草原上最厲害的勇士,足以證明他的實力。 想到之后兩軍交戰(zhàn)的大場面,她就很激動。 只是,男人聽了她的問題,依舊淡漠,“你想知道,自己去找銘川?!?/br> 平妲神情一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