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春腰 第10節(jié)
他的目光緩慢下移,落在她的裙擺,微微一笑,“無妨。” 如此熟悉的聲音。 低沉,好聽,和從前一模一樣,能輕而易舉地俘獲許多女子芳心。 可除了聲音,其他所有都天翻地覆。 秦如眉閉上眼睛。 “阿眉,腳腕疼得厲害嗎?”付容愿擔憂地攙扶住她,“我替你看看?!?/br> “不,不要。”秦如眉一驚,立即搖頭。 她不敢讓付容愿接近她。 她根本無法想象,若讓付玉宵看到她和付容愿親密的舉動,會有什么后果,她幾乎覺得這個男人會動手殺了付容愿。 付玉宵盯著她,始終微笑著,眼里劃過一絲譏諷,但更多的,是隔著久遠光陰卷土重來的陰戾、厭惡與痛恨。 “弟妹長得……甚像本侯一個死去的故人?!?/br> 他說著,指尖輕點著交椅扶手,每一下都從容閑適,卻宛如利刃,刀刀扎進秦如眉的心頭。 秦如眉的身體,再也抑制不住,開始輕輕顫抖。 祁王如何敏銳,自然觀察出不對,看著秦如眉與付玉宵之間的暗潮涌動,挑眉不語。 付容愿渾然不覺,笑道:“竟這么巧?看來上天早有緣分,要讓我們成為一家人?!?/br> 在上首男人的注視下,秦如眉只覺得自己不著寸縷,如同一件玩物一般,被人剝光了,冷眼打量,毫無尊嚴。 “容愿,我想……” 她想離開。 可話還沒有出口,已然被人先截了下來。 祁王看著她,又看了眼上首的付玉宵,眼中帶著幾分玩味,打趣道:“秦姑娘這是第一次見玉宵吧,怎么臉色白成這樣,難道玉宵是什么洪水猛獸不成?!?/br> 秦如眉不敢看付玉宵,她的心頭只剩下冰冷與茫然,好半天,扯出一個極輕微的笑。 “不,是如眉自己的原因?!?/br> 出口的聲音,晦澀陌生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 付容愿將她護在懷里,朝祁王抱歉一笑,又看向付玉宵。 “阿眉身體不好,最近又日日失眠,今日失態(tài)了,王爺和大哥莫怪?!?/br> 祁王倒沒說什么,不介意地擺擺手。 秦如眉被付容愿帶著入座。 對面,柳棠意看著她,笑意加深??匆娝@般模樣,她似乎很痛快。 付容愿終于覺察到她的不對,卻只以為她身體不適,溫聲道:“阿眉,你若真疼得厲害,別強撐著,同我說。” 秦如眉勉強一笑,“好。” 付容愿點頭,轉向付玉宵,笑問道:“大哥,你回兆州之后,可要回家來住嗎?家里冷清許久,我一直希望大哥回來住幾日?!?/br> 淮世侯身家豪奢,尤其是這兩年,不僅家產愈豐,名望與權勢也水漲船高。 光是付玉宵名下,光是園子便有七八處,從前他一直住在家里,自從兩年前那場變故之后,便搬了出去,說是喜歡清凈。 也就在那時,付老太太也說自己身體不適,遷去了風荷郡養(yǎng)病。 讓付玉宵回家??? 聽見這話,祁王笑容愈發(fā)玩味,也看向主位上的男人。 付玉宵卻沒回答,淡淡端起茶杯,飲了口茶。 余光里,當那個嬌柔的身體先是僵硬,然后開始隱隱顫抖,最后瀕臨崩潰的邊緣時,付玉宵終于擱下茶杯,隨口道。 “之后再說吧,你們不是還沒成親么。” 付容愿思襯著頷首,“也好,等過幾日我和阿眉成親后,大哥再回來住,也省得這幾日家中cao辦喜事太過吵鬧?!?/br> “大哥今日回來了,祁王也賞臉光臨寒舍,二喜臨門,不如今晚大家就在家用飯吧,我去福滿樓定一桌宴席,讓他們送過來,晚上我們大家同聚?!?/br> 祁王摩挲著下巴,“這是家宴,本王在,是不是不妥?” “王爺說笑了?!备度菰笩o奈道。 祁王哈哈大笑起來。 氣氛一派和睦。 秦如眉只覺得自己在這里格格不入,她不敢看付玉宵,只去牽付容愿的手,懇求說:“容愿,我不大舒服,想先回屋子,晚上……晚上我就不出來吃了,好不好?!?/br> 付容愿一愣,看著她,卻猶豫地皺起眉:“阿眉?!?/br> 秦如眉茫然看著他,唇瓣翕動了下。 容愿不是一向對她有求必應嗎? 他怎么不答應? “我們一家子第一次聚在一起,還有外客,不能少一人,阿眉……至少是為了我,也一起用晚膳好不好?若是身體不適,不用待很久,可以早點回去休息?!?/br> 付容愿低聲說著,溫柔地把她耳邊的發(fā)繞到耳后。 秦如眉臉色蒼白,好半天,終于道:“好。” “腳還很疼嗎?別急,我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一會兒用藥油給你揉揉腳腕?!备度菰肝站o她的手,安撫地湊近她臉頰,似乎想親她,“很快就沒事了?!?/br> 秦如眉感覺一道視線淡淡落到她身上。 頭一次,她如此害怕付容愿和自己親近,立即躲開。 “容愿,別……” 丫鬟們送上冰鎮(zhèn)的水果,柳棠意坐在對面,吃完葡萄吃櫻桃,冷眼看著她,道:“嫂嫂害羞了呢?!?/br> 付容愿看回去,溫聲斥道:“別逗你嫂嫂,她臉皮薄?!?/br> 柳棠意直直看向秦如眉,眼神冰冷,卻還是那種嬌稚的語氣。 “二表哥,我又沒有欺負嫂嫂,欺負她的人應當是你吧。哎呀,忘記什么時候,我親眼看見某人把嫂嫂摟在懷里親,衣裳都親亂了,還好意思說別人……反正都要成婚了,有什么好害臊的?!?/br> 她在添油加醋。 柳棠意竟知道了她和付玉宵的關系? 怎么會…… 秦如眉的身體愈發(fā)僵硬,感覺自己的心似乎墜進了深不見底的冰窟窿,一直往下墜落。 她感受到了一道冰冷至極,卻又譏諷嘲弄的目光。 付容愿臉皮薄,當即俊臉微紅,尷尬地看了眼祁王,無奈斥道:“柳棠意!” “哎呀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了嘛?!绷囊忄止荆皖^吃水果。 付容愿也看向秦如眉,“阿眉,想吃什么,我剝給你吃,葡萄?” 秦如眉搖頭。她現在什么都吃不下。 付容愿笑笑,只當她口是心非,也沒說話,剝了個葡萄遞過來,“嘗一口吧,很甜的。” 秦如眉不想吃,可付容愿的目光溫和地攫著她,帶著期盼。而高座之上的男人垂眼喝茶,似乎并沒有看自己。 秦如眉微松了口氣,湊近過去,不動聲色地把葡萄吃了。葡萄滑進腹中,冰涼涼的。 “甜嗎?”付容愿溫聲道。 秦如眉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甜?!彼h首。 “那我再給你剝幾個?!?/br> 秦如眉一愣,忙道:“不用了容愿,你不是要讓福滿樓送宴席吃食過來嗎?現在時辰不早了,你……” 話音陡然剎住。 秦如眉臉色煞白,悔不當初。 她一時心急,說錯了話。 若是付容愿離開,自己豈不是要和付玉宵、柳棠意和祁王他們待在一起。 若如此,付玉宵絕對能輕而易舉地支開所有人。 “容愿,我也跟你一起去?!?/br> 她急忙抓住他的手。 付容愿有些無奈,“阿眉,你腳腕傷了,怎么和我一起去?你當你夫君待人如此苛刻?” “不會花很長時間的,一會兒我就回來了,大夫很快就到,你留在這里陪祁王、大哥和棠意吧?!?/br> 祁王看向始終沒有往這里看一眼的付玉宵,忽然一笑,拂了拂衣袍,起身道:“本王也去?!?/br> 秦如眉一震,看向祁王,臉色愈發(fā)蒼白。 柳棠意看了看付玉宵,又看向秦如眉。 她扔下手中的葡萄皮,擦干凈手,雀躍地站起來,“二表哥,王爺,你們等等我,我也一起去,我要親自點菜?!?/br> 臨走之前,還沖她挑了挑眉,意味深長道:“嫂嫂,你放心,我一定看住二表哥,不讓他在外面勾搭別的女人。” 即將走出院門的付容愿皺眉,“柳棠意,我聽見了?!?/br> 祁王哈哈一笑,“柳姑娘真是快人快語。” 柳棠意佯裝懊惱,追上他們,“二表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付容愿一行人離開了。 不知是不是得了誰的命令,原本站在角落里的下人,也如潮水般退下。 廳堂里,剩下她、禾谷與付玉宵。 還有一個他的貼身小廝,那青衣少年站在他身旁,除卻在她剛進來時看了她一眼,從始至終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