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陳文君你要相信她的心
暖帳被掀開一角,凜冽的寒風(fēng)冷冷吹進。房屋的主人正魂不守舍的望著窗外,他不喜歡有人伺候所以空蕩寬敞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人。檀臺中央放著的正是那岫瓷玉雕,被傍晚時分的昏暗朦朧光線籠罩著。菩薩柔目垂眉,腳踏蓮座,法相莊嚴,面容慈悲,作為收藏物來講更是不可多得、天下未有之孤品。 因為他喜歡,所以寬敞的屋中四散擺滿了或玲瓏剔透的琉璃,或白玉無瑕的瓷串,又或是流光溢彩的夜明珠。王爺頻頻外出的這些年,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給他帶回當(dāng)?shù)鬲氂械牧献哟愠傻闹閷毭鳌?/br> 這些年他一直以為愛上王爺是他的一廂情愿,但如今他望著滿目珍貴的物什,心中后知后覺的騰起一絲令人面紅耳赤、心臟亂跳的希冀,或許王爺對他也有幾分喜愛?或許他在王爺心中也有半分位置? 王爺平日總來滿春堂,有時他會應(yīng)王爺要求陪著,有時王爺想一人獨處時他便在遠處悄悄凝望。 可是,漂亮的男人臉上浮起落寞孤寂,王爺已經(jīng)好幾日未來了。他派人去打聽過可傳來的消息都是王爺不在王府。 再問王爺對他有無吩咐?得到的回答皆是沒有。她似乎已經(jīng)將他完全忘記,他在心中打好的腹稿摩挫多日也沒法送出。往常都是這樣,只有當(dāng)王爺想見他的時候他才能看見她,如果王爺有意避開他,那么他... 他越想心中越沉重,不由自主的摩挲著手指關(guān)節(jié)。 “陳君,外頭有人想見您?!笔虖脑诖伍T通傳,陳文君應(yīng)聲。 “讓他進來?!?/br> 男子伸手攏起不知不覺散落地面的外袍,閉目微緩強打了些精神,再抬起頭來時與外頭掀開門簾的男子打了照面。 陳文君識人過目不忘,他禮貌微笑道:“原是南公子。不知這幾日的戲目排的您幾位是否滿意?” “嗯。很好。只知道外人叫你陳君,不知公子本名?” “陳文君?!?/br> “我叫南飛雁?!?/br> “飛雁公子名諱文君自是知曉的,王爺在信中不止一次提及?!?/br> “哦,是嗎。她如何說我的?” 陳文君是何種人物,他跟著關(guān)之檀的這幾年不僅接手滿春堂,更是為關(guān)之檀打點在京城的部分商業(yè)版圖,所接觸的人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他面帶輕柔無害的笑容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這位安國王子,心中對他此時與他見面的意圖已知曉幾分。 “說您美如冠玉、國色天香?!?/br> “她當(dāng)真這么說?”南飛雁也不露聲色。 “或許還說了些別的,但皆是對南公子贊不絕口的話語?!?/br> “那她有沒有跟你說過,篝火、晚風(fēng)、星子,我與她親吻纏綿?”南飛雁的嗓音聲線低潤磁性,此時說出話像是裹著冰凌。 陳文君面不改色,連嘴角的弧度都未曾變動,他甚至思考幾瞬隨即真誠搖頭道:“未曾。想來或許是公子記錯了,您是女帝男妃怎會與王爺有瓜葛糾纏。” “公子還是慎言,京中不比南面,城中耳目眾多,若是被心存不軌之人聽見授人以柄公子可就被動了?!彼p輕的咬重‘心存不軌之人’這段,映射之意足夠讓對面的男子明白。 南飛雁臉色差了些,皮笑rou不笑拆穿他的解語花假面,道:“多謝陳君提醒,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早就聽王爺夸贊您蕙心蘭質(zhì),雅靜高潔。如今一見方才明白何謂‘一朝解語花,一世牽腸掛?!?/br> “公子博學(xué)?!标愇木h首。 “尤其是那絳紫氅裘繡花、鑲邊講究,陳君定是熬了許久才做成。不遠百里送到王爺手中...”南飛雁點到為止絕不深入,仿佛自己真的只是想起來隨口贊賞了句。 明明人從未出現(xiàn),但他送來的東西卻擠占關(guān)之檀的生活角落,真是好手段。 南飛雁并不是被莫名情緒沖昏頭腦的人,相反,他清醒的很,甚至?xí)谇逍褧r放任自己去發(fā)生計劃中的意外。 他知道來找陳文君讓他不痛快是他接近關(guān)之檀的一環(huán),可那不聽話的情愫總會莫名其妙的冒出來。 眼前的人,是關(guān)之檀愛了多年的男子。這個認知讓他有很不真實的感覺,像她那樣的人也會愛一個人很久? 身在局中的人看不清,南飛雁與他同為男子卻看的明白,眼前的這位艷冠花樓的絕美男子在她心中分量很重。 可以說如今除了身份她無法給他外,所有能給的她都愿意給他。這些他是如何知道的?在路途中的她的每次睹物思人,快馬加鞭只身去往欽州只為給他請來玉像菩薩,是話語中多次偶然提及的那位雅靜聰慧的陳君。 然而南飛雁他又何曾注意到呢,這些關(guān)于她的瑣碎的細節(jié)之處,他為何每次都在意。他望向陳文君的情緒中摻雜著真真假假的嫉妒與敵視有幾分真,又有幾分假。 陳文君用那副似乎看透一切的眼神回望著他,隨即淡淡笑道:“王爺心地善良,一路上對幾位公子頗有照顧,如今您已安全進京,王爺公務(wù)繁忙,若是有事可隨時找陳某解決?!彼B笑容的弧度都挑不出錯,既不會顯得諂媚,又不會令人覺得牽強。 雖然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是‘離王爺遠點’。 二人對視,視線隔著距離暗潮洶涌。一個青樓子,竟然能同他這般說話,所依仗的不過是關(guān)之檀,關(guān)之檀,你好樣的。莫名被南飛雁在心中記了一筆的關(guān)之檀:... 南飛雁陰沉著臉離開,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便再不停留,他怕再待下去他會忍不住給陳文君一拳。跟他相比,南初簡直純潔良善的很。 凰天不負苦心人,夜晚笙歌起時,關(guān)之檀終于踏進了滿春堂。陳文君一得到消息便聞風(fēng)而動,整理儀容后飛快的跑向樓下。在能看見她后才慢下腳步,攏好散落的批帛,優(yōu)雅知性的挑起耳邊的碎發(fā)款款向她走來。 但在與她幾步之遙時,他硬生生的停下腳步。原是那位志向高潔的清雅公子主動求和,雖然此時的關(guān)之檀已不知因何事與他不再親密,不過沒關(guān)系,她從善如流的擁他入懷,清雅美人冷白的皮上浮上淡淡的粉色,與碧波秋水的雙眸交相呼應(yīng),露出白皙的一小段頸兒讓不遠處的陳文君覺得刺目十分,比方才那位來似是而非示威的南公子更讓他厭惡。 “王爺?!彼吐暫爸?,腳步卻不敢挪動一步。 許是聽到他低啞破碎的聲音,關(guān)之檀向他所在的方向看來,二人視線交織,隨即關(guān)之檀移開雙眸,攜著清雅進了雅間。 在她溫涼的視線毫不猶豫的移開后,陳文君那些‘或許王爺對我有喜愛之情’‘或許在王爺心中也有我的半分余地’的想法逐漸飄散無痕。他的心傳來陣陣的悶痛,喉嚨干澀到無法吞咽,是什么樣的錯覺讓他升起不該有的希冀? 他該回去的,她沒有與他交談的吩咐,沒有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半瞬。她來滿春堂也不是為了他,她只是來找樂子。 可是王爺,文君的心為什么這么痛。您能,告訴我嗎。數(shù)日的錐心惶惶等候換來的卻是她與別人并肩,他在日夜惶恐她會丟棄他的時候,她是否有一絲一毫的不舍與掙扎。 他沒有對不起王爺,他一心一意愛著王爺,王爺卻連半分信任都不曾給他嗎。 他想見她,他很想她。在她離京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想她。 很難得的,他有了淡淡的不平。這個自從在她身邊后便事事以她為先、即使卑微麻木也從不將疼痛宣之于口的貌美人偶終于有了自己的情緒。 他違背王爺?shù)囊庵?,推開了雅閣的門,他要向王爺解釋,他想問問王爺為何不信他,他更想打斷他們的好事,讓王爺眼中只有他一人。 只是他心底的隱秘懼怕沒有成真,王爺與清雅并非他想的那般,王爺倚靠榻上,清雅在撫琴,王爺與他相距甚遠。 “...”女子掀開眼皮懶散的瞧了他一眼,不知想起何事,嗤笑啞聲道,“稀奇,陳文君竟然敢推門了?!?/br> “王爺,王爺恕罪?!币娡鯛斉c清雅并未親密,他方才在心頭攢聚的勇氣立馬散了大半,還剩點能支撐他口齒清晰的討?zhàn)?。骨氣、勇氣是有的,但是一聽到她說話就漏氣。 “進來,門神。” 被揶揄的陳文君乖乖合上門,踏步進來,差點同手同腳。女子可沒放過他的窘態(tài),不客氣的悶笑。 “解釋吧。劉楓說你幾日里遞了十?dāng)?shù)次消息,問本王去哪了。想必是打好腹稿就等本王來了?!?/br> “嗯...王爺您別生氣?!彼锪税胩煜冉o她打了個預(yù)防針。 雖然早已知道這事真相但關(guān)之檀聞言還是在胸口堵了口氣,這人看來是懂得欲揚先抑的。 “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