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后站起來往后院去了。賈赦冷笑了一聲：“你們坐著吧，我去后面睡了。”

    賈瑭也放下筷子，跟賈璉說：“我也回去了，如今兩個眼睛看東西模模糊糊的，我要回去敷一下?！?/br>
    賈璉看見賈赦往里面去，看見賈瑭往外邊去。只能嘆口氣，把筷子放到了桌子上。

    賈赦一直是甩手掌柜，這一點(diǎn)賈璉是知道的，賈瑭也一直不想管家里面的事兒，賈璉也是知道的，如今這兩個人都走了，留下自己要應(yīng)付這么多人，想想都讓人覺得頭大。

    賈瑭打著哈欠回家，就感覺自己在洗澡的時(shí)候十分受罪，因?yàn)椴粌H臉上有傷，身上也被人家搗了好多拳，最后裹著斗篷回了屋子里，連烤火的力氣都沒了，直接倒在床上。

    桂哥兒抱著弟弟放到床上，長生翻身，匍匐著要鉆見賈瑭的懷里。

    賈瑭翻身摟著兒子，把小家伙往自己的懷里抱了抱。就問桂哥兒：“你mama還沒有回來？”

    “沒有，聽說在園子里呢?！?/br>
    賈瑭打了個哈欠：“我先睡一會，早上起得太早，白天又太累，這會兒怎么都忍不住瞌睡。”

    說話的時(shí)候又打了一個哈欠，閉上眼睛拍了拍懷里的小兒子，沒過一會就睡著了。

    長生在他的懷里亂動，但是賈瑭睡得特別沉，桂哥兒把弟弟抱走的時(shí)候賈瑭都沒有醒來。

    過了一會兒云芳才回來，沐浴之后就抱著小兒子，檢查他的尿布和衣服，又問桂哥兒今日哥倆吃了什么。

    桂哥兒回答了幾句關(guān)于長生吃了幾次奶，又吃了一些小米粥的事兒。把弟弟中午睡了一會兒，睡的時(shí)間比較久的小事兒也說了。

    桂哥兒就囑咐云芳今天晚點(diǎn)睡，因?yàn)樗艿苤形缢臅r(shí)間長，大概是要到半夜才能睡著。

    讓乳母抱出去噓噓嗯嗯擦屁屁之后，云芳就把兒子放在了被窩里，母子兩個一起準(zhǔn)備培養(yǎng)睡眠。

    過了大約一個多時(shí)辰賈瑭才被身邊的動靜給弄醒，睜眼就看到云芳正跟長生不知道說什么，母子兩個雞同鴨講，但是笑的很大聲。

    “什么時(shí)候了？”

    “早著呢，大概是戌時(shí)?！?/br>
    “這時(shí)候不早了，外面挺安靜的。”賈瑭已經(jīng)睡了一會兒，這個時(shí)候沒有那么困，就問云芳怎么回來的這么晚？

    云芳一邊摟著兒子一邊兒跟他說：“還能是為什么，當(dāng)然是大嫂子拉著我和二嫂子說了半天的話，話里話外的意思是讓勸勸你們這事兒差不多就得了吧，別往下面兒再撕扯了。

    跟王府那邊鬧得越大，原因就越捂不住，肯定會讓人家知道環(huán)兒和寶玉鬧起來的事情，然后因?yàn)檫@件小事兒把老祖母氣的給的癱瘓?jiān)诖玻@都是大不孝了。

    二房從上到下都討不了好，不僅是環(huán)兒，二老爺說不定也會被牽連。寶玉自然也沒有什么好果子吃，蘭兒就更別說了。二房的人都是一條藤上的瓜，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所以為了蘭兒的前程大嫂子就讓我們勸勸你們，讓你們得饒人處且饒人，而且她也有詞兒去勸說老太太，只看老太太愿不愿意聽了?！?/br>
    賈瑭稍微一想就知道李紈有什么詞，無非是為了寶玉將來考慮。寶玉是老太太的軟肋，老太太能因?yàn)槠渌撕推渌聝鸿F石心腸。到了寶玉那里，老太太的心就冷硬不起來。

    所以賈瑭想完之后和云芳說：“從寶玉身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確實(shí)是個法子，這位大嫂子太不了解老太太了，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br>
    要是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yàn)來說，老太太十有**是會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這一次老太太卻不會這么做的。

    寶玉能下床走動了之后，就拄著拐杖被人扶著來看望老太太。老太太這個時(shí)候雖然口有些歪斜，渾身顫抖，行動不便，但是瞧見寶玉還是很高興，滿身都洋溢著喜悅。

    寶玉就覺得老太太之所以被氣得成這個樣子，完全是因?yàn)樽约哼@件事而起，忍不住趴在老太太身邊哭了一場。

    恰巧他在見老太太的時(shí)候林如海也在，當(dāng)時(shí)賈璉在一邊陪著，賈璉就說：“太醫(yī)說了，老太太這不過是急怒攻心，若是沒什么意外一兩年就能恢復(fù)，寶玉先別哭了，你哭的老太太都心疼了。”

    林如海也說如此痛哭不如給老太太祈福，說不定能恢復(fù)的更快一點(diǎn)兒。賈寶玉聽了之后就趕快用袖子抹了抹眼淚，跟老太太說等自己臉上的水痘消下去了，就準(zhǔn)備去寺里面給老太太跪經(jīng)。

    老太太心里想著，孩子在家里呆著也不快活，無論是榮國府這邊的房舍還是賈政他們夫妻居住的府第。這孩子去哪兒都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不如讓他出去散散心。無論是道觀還是寺廟，讓他去住一段時(shí)間也能排解他心中的煩悶。

    就說：“行啊，你去吧，也謝謝神仙保佑你這次能熬過來，你當(dāng)時(shí)很兇險(xiǎn)，嚇得我以為你挺不過來了。”

    一句話慢慢的說，比以前用的時(shí)間長多了。老太太的心態(tài)非常好，很穩(wěn)，并沒有表現(xiàn)得很急躁，哪怕說話慢了一些，仍然是不急不緩地把話說了出來。

    所以林如海就和老太太聊了很長一段時(shí)間的家常。

    而寶玉還是個病人，沒說幾句話就被老太太給打發(fā)出去了。老太太把寶玉打發(fā)走了之后就和林如海說寶玉這孩子也不想當(dāng)官兒。如今一臉的水痘，還有燙傷的傷疤，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疤痕對他將來的仕途有影響。

    林如海就勸說老太太也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當(dāng)官兒上，一個大家族哪能人人都去當(dāng)官呢？這個家族總有人出面代表著整個家族奔走，也要有人做一些維持底蘊(yùn)的事兒。

    而維持底蘊(yùn)，靠的就是土地錢財(cái)和讀書。

    錢財(cái)能保證物質(zhì)充足，讀書能保證人才儲備。

    寶玉就適合做教書育人的事兒，他有耐心，文采也好，比起那些為了考科舉而讀書的人，寶玉這種文采斐然的先生能讓學(xué)生除了會做文章之外還有些別的風(fēng)流氣質(zhì)。

    總之，林如?？紤]到岳母對寶玉的疼愛，給寶玉選了一條還不錯的路子。

    老太太覺得很好，賈家的家學(xué)如今成了氣候，寶玉能勝任山長一職——老太太以為的。

    做不了官兒，做個名士也好?。?/br>
    所以當(dāng)老太太這么想之后，就壓根兒不管二房的人到底有什么樣的前程。

    李紈著急，但是對于老太太來說，蘭兒還小，不說二十多歲入仕，要是心里能靜下來，三十多歲當(dāng)官也行。

    要是他三十歲當(dāng)官，那也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二十年前的是是非非和成年之后的賈蘭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了，畢竟賈蘭不是當(dāng)事人。

    但是李紈很著急，她希望賈蘭越早出頭越好。

    老太太此時(shí)沒這么急迫。

    當(dāng)年賈瑭出頭早，她很高興也很支持，是因?yàn)楫?dāng)時(shí)的榮國府沒拿得出手的人，有一個能混出頭的，自然是傾全力培養(yǎng)，而且當(dāng)時(shí)家族再不出人才，真的沒法維持權(quán)勢了。

    如果賈瑭賈璉在二十年內(nèi)不倒，那么賈蘭沒必要那么早的出頭，在官場奔波不如靜下心來好好的做學(xué)問，整個人穩(wěn)重了才好接掌前人的權(quán)柄。

    而李紈考慮的是自己的小家，老太太考慮的是榮國府的將來。目的不一樣，所以李紈注定了沒法勸動老太太。

    在李紈各處勸說，也讓姐妹們幫著說服老太太的時(shí)候，賈政終于在各方壓力之下辭官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有的時(shí)候會讓人覺得很感慨。感慨事實(shí)真是反復(fù)無常，求到的既是蜜糖，也是□□。

    給予他的人與毀滅他的人，是同一個人。

    雖然北靜王一直說是為了賈環(huán)才插手這件事兒，是賈環(huán)去求了他，他覺得賈環(huán)母子可憐才出手。但是大家都知道小卒后面是老帥，賈環(huán)何德何能能夠求到北靜王身邊呢？

    這是看了誰的面子？

    如果賈環(huán)是個普通人，他甚至連見到北靜王的機(jī)會都沒有，誰會關(guān)注他的死活？

    與其說賈環(huán)求了北靜王，不如說是賈政求了北靜王。

    這也是老太太下定決心的原因，在家族順風(fēng)順?biāo)臅r(shí)候，何必和有狼子野心的異姓王走那么近？

    就是賣身，也不該是為了一件小事就上了人家的賊船。連外面的人都知道賣身要賣個好價(jià)錢，賈政的決定讓老太太非常失望。

    老太太確實(shí)很偏心賈政，除了賈政在寶玉和賈環(huán)之間的麻木之外，她對賈政站隊(duì)異姓王的事兒很忌諱。

    這是公然和家族的選擇背道而馳，如果是家族需要讓他上另一條船還好，但是他主動選擇背棄家族，就是逆子了。

    老太太曾經(jīng)說過寶玉，說他“……憑他有古怪的毛病，見了外人，必是要還出正經(jīng)禮數(shù)來的。若他不還正經(jīng)禮數(shù)，也斷不容他刁鉆去了。就是大人溺愛的，也因?yàn)樗粍t生的得人意兒；二則見人禮數(shù)竟比大人行出來的還周到，使人見了可愛可憐，背地里所以才縱他一點(diǎn)子。若一味他只管沒里沒外，不給大人爭光，憑他生的怎樣，也是該打死的?！?/br>
    老太太是封建大家長，能容得賈瑭少年時(shí)候性格孤僻，獨(dú)來獨(dú)往，前提是這孩子要給大人“爭光”，寶玉也是這樣，到了賈璉身上有好色的毛病，但是前提是不走了大褶子才行。他對子孫的要求是：可以丟人，但是要丟在家里，也可以丟在外面，但是不能給家族抹黑，更不能背棄家族。

    她不是不知道賈瑭有脫離家族的想法，所以她盡心籠絡(luò)。賈瑭只是想“單飛”，賈政這么做就是想掀攤。

    縱然再愛重這個兒子，也不能容他放肆下去。

    北靜王籠絡(luò)賈政，也是為了榮國府的這塊招牌，既然榮國府要撕破臉，北靜王自然不會再保著賈政。

    所以不需要王府有什么命令，王府的擁躉和交好的官員就能壓著賈政辭官。

    賈政不愿意也要辭，如果想體面一些，就要學(xué)會退一步才是。

    賈政在最得意的時(shí)候感受到這泰山壓頂一樣的壓力，沒有家族的庇佑，沒有盟友的援手，只一個回合就慘敗而歸，半生的努力和向往皆化作泡影。

    他想找的靠山是一尊冰山，看似靠上去了，實(shí)際上直接斷了他仕途的也是這座冰靠山。

    無論是悔之晚矣還是等著機(jī)會東山再起，都已經(jīng)淹沒在了京城的權(quán)利變幻中。而賈環(huán)和趙姨娘，以及趙錢兩家，除了探春就沒人再關(guān)注了。

    對于賈政來說，從官場退出已經(jīng)讓他幾乎等同于丟了一條命。最大的打擊還不止于此，賈環(huán)也斷了仕途。

    賈環(huán)走科舉這條路很難，只能走蔭庇這條路，家族不會推薦他出來當(dāng)官，就是買官，他因?yàn)楹偷招制鹆藳_突氣壞了祖母，也斷了他當(dāng)官的路。

    寶玉哪兒更別說，就是當(dāng)官了，和賈政也沒什么緩和的余地了，只能看著賈蘭。

    然而賈蘭是孫子，賈政能活到看到孫子功成名就的時(shí)候嗎？

    就是看到了，他從中能得到什么？還能回到官場嗎？

    很明顯，他已經(jīng)徹底和官場無緣了。

    從當(dāng)初讀書不成，老父親以臨死時(shí)候的遺本做他的晉身道路開始，他幾乎都是被扶持著的，一向覺得自己很能干的他，徹底的看清了自己，隨后就是自暴自棄！

    自然就不再管趙姨娘和賈環(huán)母子，王夫人磨刀霍霍，等的就是這一刻，沒想到來的居然是這么快！

    賈政辭官后，作為被榮國府手撕的對象，北靜王也受到了申飭，而且皇帝還下了旨意，讓他代替皇帝去北方慰問駐守的將士。

    大冬天，往北去，只帶著衛(wèi)隊(duì)，去慰問戍邊的將士?。?！

    最大的問題就是這些將士也不是他的人馬啊！

    這一趟注定了是要讓他受罪，不管是路途勞累還是被戍邊將士給了下馬威的心靈折磨，讓北靜王都忍不住心中生出幾分畏懼來。反正北靜王不情不愿的被趕出京城，頂風(fēng)冒雪的出門了。

    他走了七八天，眼看著就要到臘月了，京城里各處開始采購年貨，一年一度的送禮潮開始了。

    剛開始送禮官場就出事兒了，朝廷開始查受賄官員了。

    這是自上而下的檢查，就三四天而已，一大批官員已經(jīng)落馬，隨后有新的官員補(bǔ)上，這真的是幾家歡喜幾家憂啊。

    只不過慢慢的大家品出一些不一樣的味道了，這些落馬的官員和北靜王府走動的勤快了一些。王府上下瞬間噤若寒蟬，官場呈現(xiàn)出一種萬馬齊喑的狀態(tài)，畢竟北靜王向來是熱情好客，又喜歡幫助人，有很好的人緣兒，很多官員都和他有過來往，區(qū)別是來往的親密或者是不親密罷了。

    比如榮國府這樣的人家，一年也要和王府互送幾回禮物的，要是沒和北靜王府開撕的事兒，怕是這回也要夾著尾巴誠惶誠恐了。

    所以大家都嗅到了一絲寒意，送禮潮瞬間褪去，整個京城的氣氛比冬天的氣溫還冰冷，唯一高興的也就是賈璉了，因?yàn)椴凰投Y，今年榮國府能省下一大筆錢了。

    第312章 夏氏女

    對于賈璉來說，這個年過的比較節(jié)省，他很滿意。

    特別是今年關(guān)外的租子送來的早，家里的庫房里瞬間補(bǔ)了一批金銀財(cái)貨，這讓他瞬間送了一大口氣。最讓他高興的是賈瑭給了他三萬兩銀子，讓他入公中賬上，讓賈璉覺得這個年就是個肥年。

    三萬兩銀子對于賈瑭和云芳來說，真不算多，而且賈瑭做官這么久了，也該拿點(diǎn)好處填補(bǔ)家里的花用了。要不然和二房就沒什么區(qū)別。

    而且賈政這一支分離出去之后，賈瑭如今和賈政當(dāng)初在榮國府的身份地位極為相似。誰都想做一個讓人高看一眼的人，所以遇到了該拿的錢就拿出來讓大家用，別扣扣索索的。

    賈璉最近一段日子簡直是腳下生風(fēng)，自從二房倒霉后他的心情一直很美好。他今日從衙門回來后喜滋滋的來跟王熙鳳說話。

    “今日衙門分年貨了，我弄到了不少好東西，宣化的火腿我分了半車！上好的惠泉酒我拉了一車回來！”

    這點(diǎn)東西王熙鳳根本沒看到眼里，就是以前也不覺得這是什么難得的好東西，穿著大毛衣服頭上勒著毛茸茸昭君套的王熙鳳用了香粉胭脂，打扮的脂濃粉艷，抱著兒子轉(zhuǎn)身看著賈璉，笑著問：“今兒二爺?shù)呐d致怎么這么高？”

    “今兒不是分年貨了嗎？”賈璉先看了看兒子，才坐下說：“要緊的不是分了什么東西，而是分了多少東西，我的這些在衙門里也是排在前五的，畢竟去了沒一年，能有這些東西爺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下一年?duì)幦《嗯c(di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