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還要替祖母說話：”昨日有古董字畫，還有一些日用的富貴玩意，我祖母想著，日用的筆墨紙硯玉佩金釵雖然好，但是都是小件不值錢，您可能最需要的就是這種能隨時(shí)脫手的玩意兒，就做主替您選了這個，其實(shí)叔叔們大都是選這個，姑姑們選字畫古董的多。

    您要是覺得這些東西俗，不妨到時(shí)候和其他姑姑換換，不過，我跟您說，這些東西您藏好了，別被人給哄了去，特別是我舅爺爺他們，還有我祖母，腦子糊涂的時(shí)候可能也會來找您借，您別借就行了，她什么都不缺，我爹媽會管她的，她是不缺錢的！她……您也是知道的，就是喜歡占便宜，哪怕家里有花園，她看到人家的草長的好，也要拔一棵回去，就是這樣的人……”

    邢岫煙笑著說：“我知道的！”

    她太清楚她爹和幾位姑姑的脾氣了。

    說喜歡占便宜就是輕的。

    邢岫煙就趕快去老太太跟前磕頭，老太太溫言說了幾句，她才被送回園子里。

    榮國府的奴才們這才對邢岫煙笑臉相迎，態(tài)度變得熱絡(luò)了起來。

    她能拿到一份，就證明在主子們心里她也算是大半個主子了。畢竟常來這里的史湘云都沒得到這樣的好處，受人喜歡的寶姑娘也沒得到。

    而薛寶釵今日和大家說話的時(shí)候，頻頻看邢岫煙。

    人的命運(yùn)真的不一樣。

    薛寶釵以前覺得邢岫煙真可憐，父母不成器，家產(chǎn)都能讓她父親賭完，不得不來寄人籬下。

    但是今兒才發(fā)現(xiàn)，邢岫煙是很可憐，自己也沒幸運(yùn)到哪兒去。

    有些東西，有的人求而不得，有些人得到的十分簡單。

    想想這么久了，她一直討好老太太，然而最后比不過一個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的邢岫煙。

    就在這些姑娘們聚在一起的時(shí)候，外面的婆子來通知她們：“各位姑娘，老太太陪著一個老夫人進(jìn)來了，說是要在園子里走走?！?/br>
    這些姑娘們立即起來去陪游。

    能讓老太太帶著進(jìn)來看看省親園子的必定是今日請來的客人。

    今日的客人又都是榮國府的門生故舊，老太太為了表示親近，甚至連衣服都沒有換，穿著家常的衣服拉著人家的手談笑風(fēng)生。

    這位老夫人明顯是大病初愈，身體不好，也很虛弱。

    和老太太走走停停，剛進(jìn)來就先找個地方先歇息一下，體力不濟(jì)，看上去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這些姑娘們趕到的時(shí)候，她們已經(jīng)在沁芳亭里坐著說話了，蘑菇和巧兒在亭子里玩耍，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兩個老人家被巧兒和蘑菇逗笑，笑的前俯后仰。

    幾位姑娘就走過去見禮，老太太就介紹說：“她們年輕，你沒見過，這是我孫女，外孫女，還有親戚家的姑娘。”

    姑娘們一一上前見禮。

    又給姑娘們介紹這個老夫人，說她是平安州節(jié)度使的老母親。年輕的時(shí)候是家里的?？?，后來跟著兒子去享福了。

    老夫人給了見面禮，就拉著老太太的手說：“享福？您可說錯了，命苦的人享不了福。我那兒子別的都好，就是家里的事兒拎不清，娶得原配留下兩個兒子沒了，他又去把小姨子娶進(jìn)門，跟我說照顧兒子，又生下兩個兒子。

    后來這四個小東西見面就掐，我是整天給他們斷官司，氣的我半夜睡不著就開始哭。我就說，我要是能知道今日，打死都不愿意讓他娶后來的這個女人。”

    姑娘們不適合聽這些，立即出了亭子站在兩岸說話去了。

    巧兒覺得沒意思，跑出去和姑姑們一起玩耍，蘑菇倒是挨著老太太坐了，一臉認(rèn)真的聽。

    老太太就勸這位老夫人：“兒孫自有兒孫的福，咱們管不了那么多，吃好喝好，一蹬腿一輩子就算了。”

    這老夫人搖搖頭：“說的簡單，誰能放得下？我心疼兩個大孫子，可憐他們早早的沒了娘，有個爹還不如那后爹呢！唉，沒法子，前幾天大病了一場，差點(diǎn)沒了，我在病床上就想著，我不能在閉眼前還看著這事兒沒完沒了，這才不顧老臉求上門，讓我這兩個大孫子跟著三爺吧，也省得他們的后娘看他們?nèi)缪壑嗅?，恨不得除之后快，將來也有個前程，有地方謀口吃喝?！?/br>
    老太太立即握著她的手，使勁搖了幾下。

    老夫人松口氣，“這就好，這就好……不受寵的孩子有出息，我盼著將來他們有大出息。我就等著看他們那對黑心爛腸的夫妻寵出來的孩子將來能成什么事兒！”

    老太太聽了這話久久不語。

    過了一會才說：“你說的對，將來都會有出息的。不瞞你說，我昨日晚上讓兩個兒子分家了。分家好，分家好??！老公爺當(dāng)年彌留之際跟我說，讓我把兩個兒子扶上馬，給他們牽馬墜蹬送一程……我光記著給他們牽馬墜蹬，也該送一程了。”

    第300章 論交換

    榮國府分家，最不情愿、最抵觸、最不愿意看到這一切發(fā)生的居然是薛家！

    在老太太和平安州來的老夫人在園子里游玩的時(shí)候，薛姨媽就拉著王夫人說話：“怎么就突然分家了呢？這……不是說好了等到老太太百年之后才分嗎？”

    王夫人淡淡的說：“事出意外，都怪趙姨娘賣請柬，要不是這件事被大房逮住了把柄，我和老爺也不會答應(yīng)分家！你也知道，我們這種人家最講究臉面，賣請柬……這是把臉面丟地上讓人踩，大老爺不鬧才怪呢。要不說這些奴才的做法上不了臺面，唉！”

    薛姨媽沒親自經(jīng)歷榮國府分家的事兒，當(dāng)日能在場的，要么是賈家的人，要么是管家和各個主子的心腹，這些人都不會亂說。她也難在段時(shí)間門內(nèi)窺視真相，只能跟著嘆氣。

    事兒是怎么成了這個樣子?。?！

    薛姨媽連連嘆氣的問：“現(xiàn)在怎么辦？”

    “搬家??！”

    王夫人心里對榮國府的留戀不多，老太太的私房她手里握著六本賬冊，這是給娘娘的，也算是一筆意外之財(cái)。而且她自己也知道，如今得到的不少了，不是她愿意放手，而是再貪心大房是不會再給了。

    撕破臉沒好處，撕破臉對娘娘和寶玉都會造成影響，特別是寶玉，還沒成親，王夫人到現(xiàn)在都沒放棄給賈寶玉娶個大家閨秀的想法。鬧的太難堪了，大家閨秀是不愿意和她做婆媳的。

    她現(xiàn)在要cao心的就是出去之后，老爺還能不能在吏部當(dāng)差，還能不能接著撈錢！

    除了這件事，她還有一件要緊的事兒要做，就是寶玉和蘭兒手上的東西她要先收著。

    寶玉的等到成親了交給寶玉的媳婦打理，蘭兒的也是如此。

    至于大兒媳給不給，她自有辦法！

    只有像老太太那樣，握著家里的大部分錢財(cái)才能說的上話。

    老太太那樣威風(fēng)八面的老封君是很多女人的終極夢想。

    薛姨媽看她不想說話，以為她也不想分家，于是嘆口氣說：“什么時(shí)候搬家？”

    王夫人就回答：“先收拾東西，那邊的院子沒收拾好呢。等收拾好了再搬?！?/br>
    薛姨媽心里嘀咕了一下，如果王夫人搬走了，她就不好再住著了，她和王夫人有親戚關(guān)系，不是和榮國府有親戚關(guān)系，邢夫人不會同意她住下去。

    搬走之后，榮國府的招牌就不好用了。

    而且現(xiàn)在是和夏家議親的最好時(shí)候，夏家提出的條件就是想讓老太太當(dāng)媒人。

    薛姨媽品著老太太的脾氣，肯定是不愿意給薛夏兩家做媒，就沒說。

    對于夏家的要求，她拿榮國府辦壽宴的事兒給壓下去了，夏家的太太還想?yún)⒓訕s國府的壽宴，也讓薛姨媽給搪塞了。

    她現(xiàn)在就怕這婚事出變化。

    她也發(fā)現(xiàn)了，夏家是想借勢，借著榮國府的勢力把夏家的族親給嚇回去。但是薛家也有圖謀，薛家想圖謀夏家的家產(chǎn)。

    兩家都是各懷鬼胎，如今暗地里交鋒了好幾次了。

    薛姨媽被這婚事弄的心力交瘁，心想為了夏家的家財(cái)，也要在二房搬走前把婚事定下來，甚至要成親才行。這件事要板上釘釘才能松口氣。

    她就跟王夫人說：“先不著急，院子可以慢慢收拾，往后天冷了，天冷的時(shí)候都不蓋房子的，怕的是到天熱了墻面歪了。再說了，也就是你和二老爺走，這些日子多交點(diǎn)銀子做日用，難道鳳丫頭還要趕你們。放心住著吧！”

    王夫人微微一笑。

    “我是想帶走一家子走，但是……老太太舍不得，看老太太的意思吧。”

    她是真的想帶著李紈母子走，留寶玉在榮國府，她也知道就沖著榮國府的門庭，寶玉的婚事選擇的范圍就大。和勛貴家的女孩聯(lián)姻要真的借榮國府的招牌才行，一般人家的姑娘她還看不上，讀書人家的女孩她很討厭，看看李紈就知道了。所以選來選去，還是選勛貴家族的女孩比較好。

    薛姨媽陪著王夫人說了一會話，心里很不開懷。

    等到吃飯的時(shí)候，聽說老太太在園子里，女眷們都移步大觀園。在嘉蔭堂擺開筵席，一起給老太太賀壽。

    今兒來的都是些太太們，都很年輕，畢竟有些人跟隨丈夫從外地來，路上的奔波之苦上了年紀(jì)的都受不了。

    這里上年紀(jì)的也就是平安州節(jié)度使的老母親。這位老夫人和老太太坐在上首，下面放著幾張大圓桌，在吃飯的時(shí)候，就有幾位太太找邢夫人打聽幾位姑娘的婚配。

    這也是碰運(yùn)氣，看看能不能結(jié)成姻親。

    邢夫人不敢做主，這幾個女孩的婚事都是老太太和爺們們說了算的，她只能說：“二丫頭今年剛有了人家，剩下的幾個姑娘，有個薛家的親戚，那是哪個圓圓臉的，我們不知道有沒有婚配。剩下的都是待字閨中呢，回頭你們認(rèn)識好人家的兒郎，也幫忙打聽打聽?！?/br>
    這意思是除了薛家的，其他的都可以做主。

    得到準(zhǔn)確消息后大家都岔開話題說了別的，吃完飯?jiān)诩问a堂喝茶的時(shí)候，很多太太都在觀察幾位姑娘。

    探春是這幾個女孩里最出挑的，所以在走的時(shí)候，不少人在老太太跟前都漏了一些話風(fēng)，說是家里有個男孩，一直羨慕京城繁華，想來見見世面，到時(shí)候打發(fā)孩子來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一口應(yīng)下，她之所以這么豪氣也是因?yàn)橘Z璉和賈瑭有資源能弄來一些官職，要不然人家上門了，拿什么籠絡(luò)人家。越是想維持榮耀，越是要給下面的人甜頭，讓大家都知道靠山很結(jié)實(shí)，好處特別多，就看能拿什么換了。

    老太太就在園子里，運(yùn)動量不大，其實(shí)沒走幾步，都是下面的媳婦輪流抬著轎子讓她各處觀景，盡管如此她也確實(shí)精力不濟(jì)了，所以送客的時(shí)候邢夫人就昂首以女主人的姿態(tài)送人。

    這一天她整個人因?yàn)樯矸莸霓D(zhuǎn)變樂淘淘的。頗有一種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滿足。

    王熙鳳和云芳自然也跟著去送客，老太太身邊就剩下王夫人薛姨媽和李紈珍大奶奶，還有一個摟著老太太坐著聽大人說話的蘑菇。

    珍大奶奶打了一個哈欠，蘑菇就說：“珍伯母是不是太累了，我看著您今兒憔悴了些，還在不斷的打哈欠。”

    老太太聽了立即說：“珍兒家的，你回去吧，今日早點(diǎn)睡，這些日子累著你了，等這事兒辦完了，你也歇好了，我讓鳳丫頭和你們出去樂一日，到時(shí)候一應(yīng)花費(fèi)我出了。”

    珍大奶奶笑起來：“來孝敬老太太呢，哪敢說累，我還盼著我七老八十了還給您賀壽。不過既然是老太太說的，我就替大伙謝謝您，正好占您便宜，只求老太太到時(shí)候掏錢痛快點(diǎn)，別扣扣索索的就好?！?/br>
    一屋子丫鬟捧場的笑了起來，老太太也哈哈笑，就說：“放心，我的庫房里掃一掃，還夠你們玩?zhèn)€十次八次的?！?/br>
    蘑菇說：“不用，我的庫房里掃一掃也夠了，老太太，我哪兒掃不出來了再來掃您的?！?/br>
    珍大奶奶笑著說：“我找老太太要錢呢，你來裹什么亂？”

    蘑菇說：“我是有要求的，我想跟著一起玩兒，求著伯母帶我玩兒怎么能不出錢？我出錢你們帶著我玩兒，可好？”

    珍大奶奶說：“既然你這么說了，哪有不帶的道理？和誰過不去也不能和錢過去不去。老太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老太太伸手拍了拍蘑菇的腿：“這丫頭和我年輕的時(shí)候很像，愛湊熱鬧?！庇指浯竽棠陶f：“就這么說定了，到時(shí)候你帶著兒媳婦，和珠兒家的，鳳丫頭芳丫頭，再帶著萱兒巧兒，去芳丫頭的院子里玩一天去，不管是烤rou還是喝酒，隨你們的意思樂一天，務(wù)必玩的高興些。”

    珍大奶奶站起來：“聽老太太的，我這就回去，明日再來?！?/br>
    老太太點(diǎn)點(diǎn)頭，李紈送她出去。

    薛姨媽這時(shí)候笑著說：“我一直說跟著老太太才能玩的好，下個月就是重陽了，我們家弄了開的好的菊花和螃蟹，到時(shí)候請老太太，您一定要來?！?/br>
    老太太聽了笑著答應(yīng)了：“也好，再和姨太太玩樂一回，以后姨太太搬走了，也是含飴弄孫的人了，再請就難了?！?/br>
    薛姨媽聽明白了，下個月過了重陽必須搬走。她都厚著臉皮住了這么久了，現(xiàn)在還想再住著，就想著怎么糊弄過。

    剛想說話，老太太就接著拍了拍蘑菇的腿：“姨太太住的那片地方大，我想了想，你老在園子里射箭也放不開，到時(shí)候把那處院子給你，射箭舞劍隨你去，也免得你嚷嚷著人來人往的怕傷著人不盡興，如何？”

    “這感情好，我都迫不及待了。薛姨奶奶，您哪天喬遷，我送您。對了，您這幾日有空嗎？我想找個人去院子里先丈量一下，看哪些屋子留著哪些該拆了。哎呀，要是旁邊的院子也給我，我都能跑馬了?！?/br>
    蘑菇說著就抱著老太太撒嬌：“好老祖宗，把旁邊的院子也給我吧，我日后在里面跑馬。好不好啦~好不好？”

    “好好好，你別搖晃了，剛吃飽被你搖的反胃?！?/br>
    蘑菇松開老太太，高興的從榻上跳下來，“老太太您坐著，我去找我祖父去，我讓我祖父給我買好馬，我再找我伯父給我找好工匠，哎呀呀，可以定做馬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