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用眼神撇了一下王善保家的，就知道這老貨假傳婆婆的命令。

    冷笑了一聲，語氣冰涼的問：“園子里面還有誰長舌頭？您老人家也說說，讓我也聽聽?！?/br>
    “柳家，就是那個在灶臺上的柳家，管著廚房里這些人的吃喝，常常在背后編排說林姑娘這里難伺候?！?/br>
    王熙鳳聽了立即問：“柳家的真的說林姑娘了？”

    “您要是不信，您可以問問，都知道柳家和二太太那邊走的近，和薛家的關(guān)系也好，柳家不僅巴結(jié)二太太和薛家的寶姑娘，還巴結(jié)寶二爺院子里面的那一群丫頭們?！闭f到這里壓低聲音：“他們都盼著寶二奶奶是寶姑娘！捧高踩低，不敢做的那么明顯，只敢在背后說些酸話?！?/br>
    說到這里又接著說：“這些人還想克扣姑娘們的東西，別說咱們家這幾個姑娘，就是客居的林姑娘邢姑娘這些人都敢克扣?！弊詈笠桓睉n國憂民的語氣嘆了一聲：“唉，長此以往可怎么辦？”

    王熙鳳就知道這老貨想把自己當(dāng)槍使，只怕是借著自己的手?jǐn)f走了柳家的她們要上位，但是也不能放任客居的姑娘被怠慢了，更不能讓自家的姑娘被克扣了。要知道王熙鳳的寶貝閨女妞妞也在園子里面住，這一些下人膽子之大，王熙鳳是見識過的，要是不管，肯定要克扣到自己閨女頭上。

    “知道了，你回去吧！”

    王善保家的還不想走，圍著王熙鳳說：“奶奶，我老婆子年紀(jì)大了嘴巴碎，說了一些不著調(diào)的話您別往心里面去，這眼下大家都能看得清楚，日后當(dāng)家作主的是您和二爺，但是家里面的這些奴才們好多還心向著二老爺和二太太，這可不行！”

    王熙鳳冷笑了一聲：“知道了！”

    轉(zhuǎn)身回屋子里了。

    屋子里面大家還在說笑，王熙鳳坐下聽了一會兒，趁著一個話題說完就立即問：最近幾日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外邊的蔬菜難買，就算是買到了也非常貴?！?/br>
    說到這里看了看李紈，李紈瞬間說：“就是這意思，新鮮的菜難買，廚房里做飯都是糊弄著做的。”

    王熙鳳就說：“別人且能糊弄，主子們可不能糊弄。我問問這幾位meimei，最近一些日子都吃的什么？吃的夠嗎？”

    探春笑道：“我們才吃多少，一碗飯幾筷子菜夠我們一頓飯了，嫂子且別cao那么多心，我們是夠了?！?/br>
    大家都不是笨人，王熙鳳之所以這么問，怕是聽到了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聯(lián)想到剛才王善保家的模樣，都能想到前因后果。

    云芳就說：“新鮮的蔬菜難找不假，但是能吃的東西還是很多的，就拿雞蛋來說，蒸蛋，炒蛋，煮蛋，蛋花湯……一樣食材能讓她們做出花樣來，缺不缺是一回事，上不上心是一回事。

    這個季節(jié)正是吃竹筍的時候，地里面蒜苗也開始長了，也不是真的吃不了什么新鮮的蔬菜。

    你們夠了是一回事兒，吃的合不合心又是另外一回事兒，總之你們可別拿話來搪塞我們，東西是你們吃下去的，你們這個時候面子薄，什么話都不愿意說，回頭吃虧的是你們?！?/br>
    王熙鳳就說：“正是這個理兒！”

    然而這幾位姑娘都說合心意，賈家的姑娘都這么說了，客居的姑娘自然是也合心意。

    大家散開之后，王熙鳳和云芳一起回去，路上王熙鳳就說：“我就知道家里的這一群女人難對付，要真的是斗心眼兒，人家簡直是有八百個心眼，我難道不知道王善保家的這是要把我當(dāng)槍使？可是她說林meimei吃的不好，被人怠慢，我就不能當(dāng)沒聽見，更不能不往心上去。事我要管，可是這心里面總覺得不得勁，總感覺讓這個老貨把我給拿捏了?！?/br>
    云芳就捧著肚子跟她說：“這有什么？她說園子里面這些人伺候的不盡心，這話也不假，柳家確實是奉承二太太。但是王善保家的說這話也是有因由的。

    王善保家的的外孫女兒司棋，她的叔叔秦顯在二老爺那邊當(dāng)差，然而秦顯他們夫妻卻和林之孝走的近。這分明是咱們大房這一條藤上的。

    如今咱們兩個在家里面管家，看上去威風(fēng)無比，這些人也動了心思，以往都是二房的人壓在大房頭上作威作福，早些年二太太的那些陪房像什么周瑞家的，那可真是風(fēng)光無限，周瑞家的氣派是多少人眼紅心氣兒的，這些人都還記著呢。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十年河?xùn)|十年河西，如今輪到咱們大房了，他們自然是想上位。

    所以，柳家未必敢怠慢這幾個姑娘，但是也確實是心向二房。”

    事情就是這個事情，王熙鳳嘆口氣。再次說：“這群人真是有八百個心眼子！”

    云芳就說：“你要是心里不舒服，覺得拿捏你了，順了她們這個意也行，但是別的地方就要讓她們吃點虧才可以，也是警告他們，咱們不是個棒槌，讓她們隨意使喚?！?/br>
    “哦？”

    “王善保家的外孫女，就是二姑娘身邊的司棋，這丫頭牙尖嘴利，都是知道的，一開始覺得二meimei不說話，有個厲害點的丫鬟也行，我看著這丫頭是個窩里橫的，敢和二meimei瞪眼，還到處欺負(fù)小丫頭。前幾天，二meimei和徐家的事兒之前，這丫頭的爹娘就上下活動，想把她弄出去，怕被二meimei帶走做了陪房丫頭將來受罪?！?/br>
    王熙鳳冷哼一聲：“我呸！這些人啊，只愿意跟著主子同富貴，不愿意同苦難?！?/br>
    王熙鳳對著這些人尤其痛恨，特別是經(jīng)歷了王家被抄家的事兒，那些昔日看著忠心的奴才們一朝如流云散盡，卷了主家的金銀和貴重物品，甚至砸開了庫房搶走了布料和家具。這些事兒都在眼前，她這時候氣的咬牙切齒。

    “等我慢慢了料理她！既然這丫頭不忠心，也不能把她放在二meimei身邊了，再找個妥當(dāng)?shù)拇笱诀呓o二meimei使喚才行?！?/br>
    兩個人說著到了怡紅院，王熙鳳就被妞妞拉走了。云芳來到了蘑菇的臥室，看到臥室，忍不住感慨：“你這是書房吧？”

    書架裝滿了書占據(jù)了四面墻，除了一張床還有一張小書桌。

    云芳當(dāng)時沒給女兒布置都是邢夫人親自張羅的，今日一看，就覺得這也不是邢夫人的風(fēng)格??！

    “這是你自己倒騰的？”

    “嗯！我已經(jīng)看完了一書架的書了，兩年要把這些書看完，再換新的?！?/br>
    “你這是缺書房？”

    “也不是，是躺著看書很舒服。mama，你來是看我還是歇歇腳？”

    “有區(qū)別嗎？”

    “有啊，看我的話，咱們聊聊，歇歇腳的話，您盡管歇著，我看會書?！?/br>
    云芳就笑到：“你小心把眼睛看壞，再成一個老學(xué)究！我跟你說過，看書是一回事人情往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兒。我給你舉個今天剛發(fā)生的例子，剛才王善保家的找你二伯娘……你看，一個家里就是如此，一個國家有沒有這樣的大臣呢？一個群體里面，也會不會有這樣的人呢？

    世事洞明皆學(xué)問，人情練達(dá)即文章?！闭f完在蘑菇的腦袋上捏了捏她頭上的金花。

    蘑菇聽完，若有所思！

    第265章 傷別離

    蘑菇以前在家里面只喜歡打拳讀書，可是自從聽云芳講了家里面的這些事兒之后，就抽出時間來跟身邊的這些婆子媳婦們有了說笑。

    連帶著二妞妞也經(jīng)常跟在她身邊蹦蹦跳跳一起出門曬太陽，然后rou眼可見的臉色紅潤了起來。

    姐妹兩個在這個春天沒少禍害園里面的花卉，又因為蘑菇是個財神，手里漫天撒銀子，以至于蘑菇打敗了薛寶釵成了園子里面這些婆子媳婦兒爭相討好的對象。

    所以薛寶釵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經(jīng)常用的手段沒用了。

    薛寶釵在漫天撒銀子的時候會衡量利弊，向來是覺得對自己有用的就非常大方，沒用的別人在旁邊奉承了也不會多花一個子兒。

    這樣的行為模式和商人這種身份脫不開關(guān)系，所有的投入都算作成本，無效的成本是要取締或者是壓縮的。

    而蘑菇不一樣，她撒銀子有兩種心態(tài)：要么是高興，某一天在某個地方，有些婆子媳婦兒逗笑她了，蘑菇就很大方。再有就是能學(xué)到東西，蘑菇覺得為了自己學(xué)到的東西，交點學(xué)費也是應(yīng)該的，比如說那些管理花卉的婆子，跟蘑菇說某些花該怎么管理怎么修枝，蘑菇雖然沒有上手，但是看著人家把整個過程做了一遍，自己了解了一些，為了這一些學(xué)會的東西，她愿意撒銀子。

    所以有人發(fā)現(xiàn)寶姑娘的錢難掙，就不在圍著她了，轉(zhuǎn)而去掙自家小主子的。從小主子手里得賞錢不僅容易還安全，不會因為多拿了幾個賞錢而被人家背地里指桑罵槐說是背主的奴才！

    這也造成了怡紅院從來不缺花，管理園子的這一些婆子媳婦們很樂意給她送點新鮮的花卉香草，又編了許多草籃子哄著她們姐妹倆玩兒，得到些額外的收入補(bǔ)貼家用。

    園子和后院的這一些下人都知道蘑菇手中散漫，蘑菇領(lǐng)著meimei二妞所到之處，人家都是處處奉承。

    所以蘑菇便從這些奉承里面得到了很多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比如說某一日蘑菇領(lǐng)著二妞妞正在園子里面橫行霸道的時候，就聽見一個媳婦兒跟蘑菇說：“姐兒聽說了嗎？寶二爺屋子里面的那些副小姐們現(xiàn)在想攀其他高枝兒，聽說二奶奶如今要挑幾個妥當(dāng)?shù)难绢^給二姑娘做陪嫁丫頭，現(xiàn)在都想使力呢！”

    蘑菇點了點頭：“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兒！”

    “那姐兒肯定不知道，這里面誰最著急？”

    “誰能著急？嬤嬤們以為我年紀(jì)小又想哄我，誰年紀(jì)大誰著急唄！”

    “姐兒這話說的對，可不是那一些大丫鬟們最著急！誰不知道寶二爺最近一些日子不回來而且還特別重用那些小丫頭，那些年紀(jì)不上不下的倒也急不到哪里去，也只有年紀(jì)大的這些眼看著前途沒著落了，如今著急起來?！?/br>
    蘑菇微笑著對他們說：“嬤嬤們這個時候先別把話給說定了，這件事兒只能慢慢的看?！闭f完從自己的手里彈出一小塊銀子給她們：“給我弄點花，我要去送給老太太，對了，里面多弄點香草，花配草，看著爽眼一些！”

    “姐兒放心，保管給您弄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模　?/br>
    一群婆子急急忙忙的去大觀園各處采花去了，蘑菇就歪倒在亭子里，學(xué)羅漢睡覺的姿態(tài)，用手撐著腦袋，欣賞著滿園春色。

    這個時候穿著一身青錦的二妞妞蹦蹦跳跳進(jìn)來：“jiejie，jiejie，我聽說了，二姑父家要來送聘禮了?！?/br>
    “什么時候？”

    “明天?！?/br>
    蘑菇坐起來想了想：“等會兒咱們抱著花去老太太那里，看老太太和太太她們這么說?！?/br>
    “嗯！”

    沒過一會兒就有婆子折了一大捆花過來，挑選出最好的，又用香草配著，用草繩扎緊了遞給了紫竹。

    “大姑娘，剩下這些都是好的，我們等會兒收拾好了給大太太和二奶奶三奶奶送去?！?/br>
    蘑菇就說：“也別忘了二太太和大奶奶?！?/br>
    “您放心，不會忘記的。”

    蘑菇就笑了起來，別看家里面這些婆子都上不了大雅之堂，甚至是連主子的屋子里都去不了，但個個是人精。這些花只送給大房的人，就算是蘑菇說了要送二房的，到時候她們也是應(yīng)付了事。

    知道蘑菇送二房也不過是為了面上好看而已，并不是真心的想送。所以她們也不會費心找好的送去。

    揣摩人心這一塊，這些人都已經(jīng)是高手了！

    蘑菇就捧著花牽著二妞妞的手，姐妹倆出了大觀園來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蘑菇進(jìn)門就把花遞給了大丫鬟琥珀：“琥珀jiejie，這些拿去插瓶?！?/br>
    琥珀接過來放到鼻子下輕輕的嗅了嗅：“姑娘們先等一等，容我去選個好看的瓶子，到時候收拾好了給老太太端上去，老太太一準(zhǔn)高興。”

    蘑菇點了點頭，牽著妞妞的手到了門口，趙姨娘和周姨娘正在門口打簾子。

    周姨娘趕快把門簾掀起來：“姐兒慢點兒，門檻高，讓里面的丫鬟抱一下二姐兒吧？”

    蘑菇就說：“多謝姨娘費心，不用了?！闭f著就雙手放在妞妞的腋下將人提起來，姐妹倆過了門檻往里面去。

    趙姨娘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兒。

    蘑菇雖然看不到趙姨娘翻白眼，但是也知道趙姨娘不會給什么好臉色，卻不放在心上，只是牽著妞妞的手轉(zhuǎn)過大插屏來到了室內(nèi)。

    屋子里面坐了滿滿一屋子人，不僅有榮國府和寧國府的女眷，還有賈家的其他族人，迎春是榮國府這一輩兒的姑娘頭一個出嫁的。別看賈元春是宮里邊的娘娘，雖然地位崇高，說出去挺唬人的，但是那還真不是從家里嫁出去的姑娘。

    這些人都在商議明天送聘的細(xì)節(jié)，主要是南北差異特別大，榮國府雖然祖籍在金陵，但是在京城待了這么多年，很多行事已經(jīng)是北方的習(xí)俗了，南方習(xí)俗和北方在細(xì)節(jié)方面略微不同，所以兩家在事前是要進(jìn)行溝通的。

    比如說男方還要送一只大雁來，在北方卻不這么講究，有大雁形狀的東西就可以，而南方如果家里條件允許，一定要弄一只活著的大雁。

    榮國府的地位自然是比徐家高了許多，榮國府的姑娘下嫁，徐家動作非常積極，所以一定要按照他們能做的最高規(guī)格來行動。

    人家一定要弄一只活的大雁！

    一屋子人七嘴八舌，有的上年紀(jì)的就說“咱們以前在江南的時候……”。有的年紀(jì)輕的就說：“前不久……家嫁閨女就不是這么辦的……”

    ……

    全部都是一些女人，進(jìn)門的時候都擦了香粉，這個時候屋子里面香氣熏的人腦袋發(fā)懵。在加上這些人嘰嘰喳喳的，老太太就覺得這里的人太吵鬧了，剛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就看見人群末尾站著兩個小女孩兒。

    老太太招了招手，把兩個重孫女兒叫到身邊，“既然來了就不許鬧，坐我旁邊聽著?！?/br>
    蘑菇和妞妞乖巧的答應(yīng)了一聲，隨后又和這些長輩們見禮，最后才坐到了老太太身邊，姐妹兩個挨著老太太坐下，高高的俯視著眾人。

    一會兒聘禮單子送了過來，老太太也沒有戴老花鏡，就讓蘑菇在旁邊念。

    就在蘑菇念的時候，王熙鳳的心里面在想著到時候陪什么樣的嫁妝才算是合適？

    因為修建大觀園，榮國府雖然不至于傷筋動骨，但是這幾年日子真的不好過。前些日子賈璉和賈瑭兩個人一人拿出了一萬兩銀子，勉強(qiáng)能支撐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