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還真不是亂說的，工部上下心知肚明，真的喜歡在皇陵上下手。在別的地方下手，比如修渠修城墻，一是油水少，刮了大家容易知道。二來這些大部分是民生工程，刮了之后工程質(zhì)量容易出事兒，被問罪的機會大，這事兒做的也壞良心，除了某些人不在乎大部分不忍心拿這個錢。

    賈赦冷笑一聲，小崽子，你老子也是知道內(nèi)情的。

    賈赦這個時候得意洋洋：“就算是你們工部沒有下手，你也真的是忠君體國，但是你們兩口子手里也是有錢的，你媳婦沒少從賴家這事兒上撈錢。”

    “老爺，你都不能把心胸放開點嗎？別整日盯著哪點錢！”

    “行啊，你小子反咬一口說你老子心胸小，我問你，你每次出門，有給你老子帶點東西回來嗎？一片樹葉子都沒帶回來！”

    “我?guī)淙~子回來你要嗎？”

    “你帶來嗎？”

    “我下次給你帶。”

    “老爺我下次不稀罕了?！?/br>
    這種人，簡直不可理喻。

    可賈赦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可理喻的。

    “你不孝順，還忤逆，臭小子，你把你老子關(guān)在家里，想出門都難?！?/br>
    “你也不愛出門?！?/br>
    “我不愛出門和我不能出門是一樣的事兒嗎？你就是不孝順忤逆的逆子！要不是看在我孫子的份上，我饒不了你?！?/br>
    賈瑭冷笑了一聲。

    賈赦碎碎念：“賈璉也不是個孝順的東西，總之指望你們，老爺還不如現(xiàn)在餓死呢?！?/br>
    前面就是飯館，殷慶抱著桂哥兒等著他們，桂哥兒大聲喊：“爺爺，你走快點?！?/br>
    賈赦這才停了對兩個兒子的碎碎念，高興的快步走過去。

    三個大男人，兩個小孩子。飯菜很快上齊了，蘑菇和桂哥兒不用別人伺候，自己就能吃。

    這里人多，都在大聲的說話，桂哥兒舉著調(diào)羹吃的小嘴上都是油，賈瑭光顧著照顧倆個孩子沒留意到殷慶悄悄的跟賈赦說了一個消息。

    殷慶賀賈赦坐在一起，兩個人的腦袋湊到一塊，殷慶壓低了聲音：“我家大小子回來跟我說了一件事兒，你們家的大姑娘被塞進后宮了。”

    “真的？”賈赦兩眼冒光。

    殷慶卻說：“我勸你別這么高興，咱們都知道，男女之間這點事兒講究一個你情我愿，有人不愿意呢?！?/br>
    賈赦又不傻，一下子明白了。

    “這……就不妙了呀！”

    “是啊，所以你們連個消息都得不到?！?/br>
    賈赦臉色難看了起來，“這等于rou包子打……呸呸呸，這等于說一輩子再難出頭了?！?/br>
    “也不好說啊，人的命，不到最后一刻誰能說的清楚，就比如棋盤上的楚河漢界，一開始誰也不知道小卒子過河也能當(dāng)大用啊?！?/br>
    “你這話說的對?！钡沁€是有幾分不甘心：“說不定呢，說不定她將來有大用呢?！?/br>
    “我勸你別百日做夢了，有些事兒是一步錯步步錯。小卒子有很多，有資格斬帥的小卒子就很少。而且體面都是廟堂上得來的，誰家的體面是扒著女人的褲腰帶得來的？就是真的有體面，將來也不好說，你比如說楊國忠之流，身死族滅，弘農(nóng)楊氏從此一蹶不振。還是回去教養(yǎng)子弟為上，別想那么多了，我跟你說這個就是告訴說，孩子回不來了，死心吧?！?/br>
    說著舉起酒杯，兩人碰了一杯。

    這時候桂哥兒已經(jīng)吃飽了，他人小肚子也小，吃飽了就鉆進賈赦的懷里坐著，蘑菇吃的慢，賈瑭一邊照顧她一邊和岳父說話。

    殷慶問他：“今日你拖著老的帶這著小的，出來做什么？”

    “是我們家老太太吩咐我出來給我姑父找合適的房子。這不，本來是我一個人出來的，后來就是一家子?！?/br>
    這時候榮國府跟著賈瑭出門的一個常隨送來一壺?zé)峋疲Z瑭叫住他：“你們輪到了嗎？”

    中午吃飯的人多，兩府下人等了一會。

    “弟兄們都上桌了。”

    賈瑭點點頭，讓他去吃飯，自己提著酒壺給殷慶和賈赦滿了一杯。

    殷慶問：“多大的房子？這內(nèi)城房子真是寸土寸金，而且大部分是大家族聚族而居。想買個能安置很多人的大宅子難了點，不過我倒是知道一處小房子?！?/br>
    “多??？”

    “三進院兒，里面修的好，屬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br>
    賈赦點點頭：“我妹夫家人口也不多，小點也無妨?！?/br>
    賈瑭問：“是什么來歷？如今主人是誰？”

    賈赦也說：“別弄的是我們世交家的宅子，到時候買賣雙方一碰面，就難看了?！?/br>
    賣宅子，那絕對是家道中落了。

    殷慶嘆口氣：“這內(nèi)城里有像樣宅子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人家。這個時候賣宅子，而且是快過年了，那真是日子過的艱難不得已而為之。你們家是開國功臣之后，祖上傳下的富貴，所以這附近居住的人家和你們都差不多，你們都是認(rèn)識的，這宅子的主人是西寧郡王府的子孫，屬于分支。”

    賈赦和賈瑭同時皺眉。

    賈瑭說：“不妥當(dāng)?！?/br>
    他是恨不得和四王其他六公不來往，就是這宅子再合適也不能要。

    賈赦也覺得不妥當(dāng)，畢竟祖上有交情，這時候就是多出銀子也有幾分落井下石之嫌。

    賈赦問：“還有沒有合適的？”

    “有，外城有一家，你們不嫌棄遠(yuǎn)可以買下來，真是好房子，是個北方的富商到京城做生意買來做落腳之用的，這個富商后來沒了，他兒子們分家，這個宅子又貴又沒用，就打算出手。我聽說里面修的好，因為這富商是北方人，向往江南園林，雖然后來院子修的北不北南不南的，這份混搭是京城頭一份的?！?/br>
    這話讓人聽著哭笑不得。

    賈瑭問：“他們要價多少？”

    “兩萬兩，四進，因為有園子，能住人的地方少，正可以壓一壓價?！?/br>
    賈瑭打算考慮：“有園子怕是不好壓價，這個價格也真是貴，我明日去一趟看看再說吧?！?/br>
    第130章 冬日里

    吃完了飯接著逛。

    賈瑭想著既然今天花錢了，不如索性大方一點兒，就讓孩子們挑點喜歡的。也跟殷慶說：“您看上了什么只管吩咐一聲，小婿孝敬您?！?/br>
    殷慶一笑，知道女婿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是有錢的。也沒花他的大錢，幾百兩買了一只不錯的硯臺回去。

    賈赦倒是心滿意足，一次性過足了購物的癮，賈瑭付錢的姿態(tài)很豪爽，沒半點扭捏和不情愿，人家都說觀子敬父，因為他兒子付錢大方，整條街上的人把老紈绔吹捧的飄飄然，賈赦心里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所以買東西的時候挑剔了不少，把一家店里的字畫買了幾幅，還買了一些不錯的前朝扇子，給兩個孩子也挑了不少的好東西。

    比如說一塊羊脂玉，中間鏤空，圖案像是幾根線條扭在一起一樣，兩面看都有不同的線條，看上去循環(huán)往復(fù)，倒是花了心思的，這玉佩的造型十分別致，與市面上那種佛公菩薩或者是鴛鴦戲水蓮花鯉魚題材的不一樣，這塊羊脂玉玉佩的名字叫做時來運轉(zhuǎn)，寓意很好，賈赦讓買下來給孫女掛身上，求一個好兆頭。

    給桂哥兒精心挑選了一塊上好的和田玉，老紈绔親自和這店里的大師傅訂制，給孫子定做了一塊五福臨門的玉佩。比劃了半天，老師傅當(dāng)場出了線稿，老紈绔在其他方面確實不行，但是在吃喝玩樂鑒賞古物把玩玉石這方面也確實是有些本事的。跟著老師傅討論了半天，終于討論出了一個不錯的線稿，交了錢約定臘月二十三來取。

    出了玉石店鋪，天已經(jīng)快黑了，冬天本來就白天短夜里長。玩樂了這一日，兩個孩子都有些累了，桂哥兒被賈瑭抱著想睡覺，蘑菇靠在姥爺?shù)耐壬希蔡岵黄鹋d趣來。

    殷慶就說：“太晚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不如咱們先各自回家，明天再約?！?/br>
    賈赦表示他明天不出來了，但是賈瑭還是要出來的，越是兩伙人散了彼此上了馬車。

    蘑菇這樣精力旺盛的人上車之后也趴在了爹爹的懷里，鬧著也想睡一會兒。賈瑭更不必說，覺得渾身像散了架一樣。誰家逛街的時候還要抱著一個幾十斤的rou團子一整天，都會覺得胳膊酸疼麻木到不是自己的。

    祖孫三代在馬車?yán)锩娑疾徽f話，到了家之后賈瑭才長舒一口氣，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一下車?yán)霞w绔叫著賈瑭：“你跟我到書房來一趟?！?/br>
    賈瑭不知道他鬧什么幺蛾子，但是看上去這老紈绔不像是有什么正經(jīng)事兒的樣子。便安排人把孩子們送回院里交給云芳，跟著老紈绔到書房了。

    在書房里，老紈绔一遍欣賞今天買的東西，一邊說：“你岳父今日跟我說了一個消息，說咱們家大姑娘如今已經(jīng)進后宮了?！?/br>
    賈瑭心里面咯噔一下，心想岳父大人這嘴也太快了。嘴上卻說：“進后宮當(dāng)差了？那些娘娘們可不是好惹的??！”

    賈赦把視線從古董上面收回來看了賈瑭一眼：“你這是跟我打馬虎眼呢，我是說她搬進去住著了！”

    賈瑭也沒想著幾句話能忽悠住他：“您說著這個……您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自然是要跟老太太說一聲，就是讓老太太知道了也沒什么好辦法。老太太也沒有神通廣大到插手后宮的本事兒，要是有這份本事咱們也不至于讓大姑娘進去當(dāng)了幾年的女史?！?/br>
    “那就是瞞著唄。”

    “瞞也瞞不了，老太太有自己的路子，太久了這種事兒你以為能瞞很的住嗎？”

    “老爺?shù)降资鞘裁匆馑?？兒子猜兒子半天也猜不出來，不如您直接說了吧?！?/br>
    賈赦斜著眼看了一眼賈瑭：“我還能有什么意思？我的所有的打算還不是為了你們這幾個逆子。你腦子轉(zhuǎn)得比較快，你幫我想想咱們怎么做才能從里面拿好處?！?/br>
    “拿什么好處？”

    “你傻了還是憨了？好處……自然是好處??！比如說升你的官兒，比如說擴大咱們家的勢力，再比如說……咱們家大姑娘生個一男半女，要是個皇子就更好了……”有問鼎大寶的資格。

    這老東西喝多了還是沒睡醒？

    “假如二姑娘進了宮，那你跟我說有各種各樣的好處你愿意分給寶玉嗎？”

    自然是……

    賈赦強詞奪理：“都是一家人，不是說不分，而是要先緊著你們哥兒幾個才行?！笔↑c邊角料了再分出去。

    “對啊，道理還是這個道理呀。人家大姑娘是二房的姑娘，有好處自然先從我二叔開始把他們家的男孩兒輪一遍之后才輪到我和二哥哥，你著什么急cao什么心呢？”

    賈赦摸著胡子，心想兒子說的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再說了，大姑娘還是王家使勁送進去的，就算是有好處二房沾完了之后是輪到自己這邊還是輪到王家就不好說了。

    “王子騰如今還想回來呢。有這樣好的機會，王家跑過來說一說，考慮到咱們幾家守望相助，多一個人多一份好處，老太太十有**會答應(yīng)。”

    老紈绔說完之后站起來走來走去。

    賈瑭就趁著這個時候進“讒言”。

    “老爺，你上次不是跟我說要分家嗎？這一次若是王家敢跑過來胡言亂語，您就和老太太說，不行咱們分家……”

    “不行，這事我不答應(yīng)你二哥哥也不答應(yīng)。眼看著潑天富貴到手里了你反而想分家，你傻呀?！?/br>
    “什么潑天富貴，或是潑天災(zāi)禍呢？他們后宮爭得不比前朝差，若是有一點兒錯了，到時候說不定還會連累咱們。”

    賈赦很不高興：“你個逆子，你怎么不說你在前面犯事了也會連累了后宮里面的娘娘，我活著這件事你想都別想。我跟你說，要真是后宮里面出事了牽連到咱們家，別說你分家出去，你就是分宗出去也逃不了！實在是關(guān)系血脈太親近了。你岳父跟我說昔日楊國忠獲罪，弘農(nóng)楊氏全族倒霉，弘農(nóng)楊氏那是傳承了多少朝代的大族??！打心里看不起楊國忠楊貴妃兄妹，壓根不來往，最后因為是一個楊氏出來的不也是被牽連了。

    別說咱們，你要是辦個糊涂事兒，就是金陵的本家也逃不了，你連金陵本家都沒回去過，和族人都沒說過話，人家被牽連是不是也沒處說理去。死了你那一條想分家的心吧，我還不知道你，你小子從小就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