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來的時(shí)候帶了幾只炸鵪鶉，又領(lǐng)了一群弟弟meimei來。

    寶玉他們幾個(gè)帶著蘑菇和桂哥兒去外面分鵪鶉吃，王熙鳳和云芳在屋子里說話。

    王熙鳳先說：“今兒幾個(gè)買辦在外面買了一籠子鵪鶉，拿到廚房給炸了，老太太嘗了，說是皮脆骨酥，給蘭哥兒和我們家的二姐兒留了一份，剩下的給你們家送來。”

    云芳說：“萱姐兒還能磨牙，桂哥兒就吃不了了。”

    “不要緊，他叔叔姑姑替他吃了?！闭f完笑起來，云芳看到外面，果然看到一群人在分鵪鶉，乳母懷里的桂哥兒捧著一塊rou在舔。

    云芳就好奇：“既然今天把這些小祖宗們都帶來了，你怎么不把你家妞妞也抱過來？”

    王熙鳳就說：“我來是有話和你說，帶著孩子不好說話。”

    說到這里再一次壓低聲音：“雖然咱們生意做的也好，但是一年的銀子也不過是三四千兩，生意好的時(shí)候也不過是四五千兩。

    都說善財(cái)難舍，璉二爺現(xiàn)在找我要錢，我是不舍得把這些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錢給他。正左右為難呢，可巧知道了一個(gè)生財(cái)?shù)穆纷?，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參合一腳?！?/br>
    云芳挑了一下眉毛。

    “咱們做香料生意在我看來賺的錢已經(jīng)夠多的了，這可是純利。還有什么比咱們這份生意還賺錢的？咱們吃喝不愁，也沒你花錢的地方吧，怎么就覺得這銀子少了？”

    “哎呀，賺銀子，什么時(shí)候嫌棄少了。我也是偶爾才知道的，你知道放印子錢吧？”

    云芳心里面嘆口氣，王熙鳳說話的時(shí)候眉飛色舞，看樣子還是要往這條路上走。能不能救就看這一回了。

    “我知道了，你想做來錢多來錢快的生意?！?/br>
    王熙鳳挑了一下眉毛，高興的說：“就是這個(gè)意思，正經(jīng)生意賺錢太慢了，一年年的……我跟你說，人家做一年比得上咱們?nèi)晡迥辍！?/br>
    云芳就放松下來，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來讓我替你算一卦，你那消息是不是二太太那邊的人跟你說的？”

    王熙鳳眉頭一揚(yáng)：“雖然不是，但也有些關(guān)系。怎么？也有人跟你說了？”

    云芳故意裝著一副高人的樣子：“你知不知道前幾天她陪房挨打的事兒？”

    “快說！”

    “我就跟你說一點(diǎn)兒，她派人去賭場放印子錢，被賭場的地頭蛇揍了一頓，打斷了手腳扔回來了。到目前為止，人家的本錢還沒放出去呢，更別提收息了。她都被撅回來了，你怎么就敢往渾水里趟？這里面的事兒一時(shí)半刻說不清楚，你要知道京城這些賺錢的門路里有不知道多少位貴人摻和，你賺的多一點(diǎn)，人家賺的就少一點(diǎn)。那句話怎么說？奪人錢財(cái)斷人財(cái)路，如同殺人父母?！?/br>
    王熙鳳臉上的表情變得嚴(yán)肅了起來。

    “你說的是真的？”

    “你別用你們王家的陪房，打發(fā)一個(gè)臉生機(jī)靈的小子，只管去那幾處賭場問一問前幾日是不是有人放印子錢砸場子被打的的消息，讓你也知道我是不是哄你呢。

    我跟你說，來錢快的路子背后都有人，你就是提著豬頭也找不到廟門。你想在里面摻和一腳，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讓你摻和?！?/br>
    “我不去賭場不就行了?！?/br>
    “你還真不死心，想放錢給平頭百姓？你就不怕本錢都沒了？逼迫的太急，一旦出了人命，人家家破人亡不假，總有一些楞頭青上一本參你個(gè)家庭支離破碎。你也不想想，比你有錢有勢的都不敢摻合到平頭百姓里面，你怎么有這個(gè)膽子？”

    王熙鳳沒說話。

    云芳就說：“我勸你死了這份心吧，正經(jīng)的銀錢拿著不燒手。

    像什么花街柳巷酒樓茶館賭場銀莊，咱們沒生出來的時(shí)候都已經(jīng)分好勢力了，要怨就怨你祖宗當(dāng)時(shí)沒搶過人家?！?/br>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連這些地方的事你都知道的清楚？”

    云芳喝了一口茶，漫不經(jīng)心地說：“有些事瞞上不瞞下，我小時(shí)候家里日子過得苦，我們家找人借錢就要問問人家是干什么的。一個(gè)弄不好找錯(cuò)了人借錯(cuò)了錢，那可是驢打滾兒利滾利。

    對了，我再給你說，這京城里放錢得利最多的你知道是哪兒嗎？”

    “哪兒？”

    “寺廟！你捐的香火錢香油銀子，就成了人家的本錢。百姓借錢稱為借佛債，那些百姓愚昧，就覺得這錢是借佛祖的一定要還，不還讓佛祖怒了指定沒好果子吃。所以他們佛門清凈地的錢連本帶息的能收回來，其他人的未必。你還是聽我的吧，少做點(diǎn)這事兒，別到時(shí)候賠的血本無歸。再有就是被人家揪著辮子鬧起來了，榮國府是不會保你的。連王家都未必愿意保你?！?/br>
    王熙鳳不信。

    “未必！”

    “你還不信？做這生意的背后說不定是哪個(gè)王府，你說人家找上門來了，老太太愿意為你得罪王府？”

    “我覺得你在嚇唬我呢，不像你說的那樣。”

    “你愿意聽就聽，不聽拉倒。我只跟你說，要是你事發(fā)了，別把咱們倆的生意供出來。這會我就考慮要不要跟你散伙，我是不敢跟你有太多牽扯，免得到時(shí)候火燒到我們?nèi)隣斏砩稀?/br>
    人說君子愛財(cái)取之有道。然而京城里面有頭有臉的人家都有專門的掮客，這些掮客替權(quán)貴打理銀錢，經(jīng)過這些掮客的手過一遍，這銀子就是干凈的，目前你是沒權(quán)沒勢，沒人給你當(dāng)掮客，不如再等幾十年。

    而且這種不干凈的錢，咱們這種人家不敢沾，別說榮國府，就是我娘家和你娘家，也是不敢沾的。我和你說，沾這種生意的就是無法動(dòng)搖的富貴豪強(qiáng)，事發(fā)了他們不在乎，而且很多官員不敢查。你要是真的想做，我勸你三思而后行。

    說咱們四大家族同枝連氣兒，說白了，當(dāng)初薛家就是給咱們?nèi)耶?dāng)掮客。你找機(jī)會去老太太那里敲敲邊鼓問一問，老太太那么多的私房是怎么攢的？她當(dāng)年嫁進(jìn)來的嫁妝單子還能找的著，比對一下多了多少東西，又是怎么撈的？

    薛姨媽和二太太都是你們王家的姑娘，你就沒問過王家的姑娘怎么嫁給了薛家嗎？薛家是皇商，咱們四家的姑娘多是嫁給了官宦人家，我聽說咱們上一輩賈家還有三個(gè)庶出的姑娘呢，她們不受寵還能嫁外地鄉(xiāng)紳做太太，怎么獨(dú)獨(dú)薛姨媽例外？

    以前咱們說話，你常常說你們王家富貴，我再問你，如今那些富貴物件還留下多少？又去了哪兒？誰幫你們出手的？

    你不知道，咱們二太太肯定知道，如今二太太想學(xué)著老太太撈私房了。我瞧著手段不高明，這就是我說的，你想撈錢，等幾十年后吧。

    想明白了你要是還想做這個(gè)生意，跟我來說，咱倆散伙，我不擋著你發(fā)財(cái)，你也別拖著我們?nèi)隣斚滤?，我丑話說前面，你敢托著我們家下水，我把你的爪子給剁了?！?/br>
    王熙鳳沒再說話。

    如果不是今天聽了云芳的話，她是真的沒發(fā)覺，王家以前到處是寶貝的府邸里如今少了很多物件，家里的日子不說江河日下，但是也確實(shí)不如祖父在的時(shí)候了。家里的老奴才們回憶當(dāng)年會嘆息一句。就連榮國府的老奴才們都知道王家的富貴，贊一句‘奶奶的娘家真氣派！’

    但是那些古董呢？金銀呢？

    云芳的一番話說的王熙鳳心里極度不平靜，有些事情一直視而不見，當(dāng)有人點(diǎn)了一下，她頓時(shí)有種撥云見日的感覺。

    晚上送賈寶玉他們回老太太的院子里，發(fā)現(xiàn)湘云來了。

    湘云是個(gè)很熱情的姑娘，全院子都能聽見她嘰嘰呱呱的說話聲。

    湘云看到了寶玉他們，歡喜的來和大家拉著手蹦了幾下。

    湘云跟寶玉說：“愛哥哥，我要多住幾日，家里來接我也不回去?！?/br>
    王夫人聽了看了一眼湘云，對今日有些安靜的王熙鳳問：“怎么了？瞧著你有些憔悴?！?/br>
    “哦，讓太太掛念了，我這幾日夜里做夢，睡的不踏實(shí)?！?/br>
    老太太迷信，就說：“做什么夢，我給你解夢?！?/br>
    “不過是銀子的事兒，我夢見撿到一大箱子銀子。”

    老太太的笑容有點(diǎn)勉強(qiáng)，“你先歇幾天，看你這么憔悴，或許是忙的來。等會讓平兒來，我囑咐她照顧你飲食起居的事兒。”

    王熙鳳本來就是胡謅的，立即說不用，老太太看她反對，也沒說話。

    晚上吃完飯，王熙鳳伺候完送王夫人出來，看到平兒在抄手游廊下面和幾個(gè)丫鬟說話，剛看了一眼，王夫人就說：“別送了，天也不早了，你早點(diǎn)回去歇著吧?！?/br>
    說完帶著人走了，王熙鳳看到平兒急匆匆的往這邊走，問道：“和誰說話呢？”

    “跟著史大姑娘來的翠縷，還有寶二爺?shù)囊u人，我們?nèi)齻€(gè)一起說話呢。我才知道原來襲人以前也侍奉過史大姑娘。后來史家的一個(gè)太太沒了，大姑娘回去哭喪，再回來之后襲人跟了寶二爺了?！?/br>
    王熙鳳想到史家去世的哪個(gè)太太，忍不住說：“唉，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兒了。似乎往后史家就艱難了些？”

    “是啊，后來日子就難了一點(diǎn)，聽說現(xiàn)在在裁減家里的人手呢。翠縷跟我說，史家的兩個(gè)侯爺商議著折變一些產(chǎn)業(yè)應(yīng)付開銷。”

    王熙鳳的心里就跟有貓爪子亂撓一樣，七上八下的。

    “二爺在家嗎？”

    “在呢?！?/br>
    “走，我有話問二爺?！?/br>
    第77章 送壽禮

    王熙鳳回去，就看見賈璉正在逗孩子，他手里拿著一只很青澀的果子，故意遞給孩子，等孩子抬手接的時(shí)候，他塞在嘴里咬一口，又往孩子手里遞。

    小女孩這個(gè)時(shí)候又張大了嘴，然后壞爹很惡劣的把手收回來又啃了一口。

    小女孩就想哭，繃著嘴眼睛里面冒著淚水，但還是滿懷希望的看著大人。說不定看在自己要哭的份上能吃一口呢？

    然而大人還是非常惡劣，還笑了起來??！

    小女孩終于崩不住了，張開嘴哭了起來，越哭對面的大人笑得越得意。

    王熙鳳看到之后忍不住沖進(jìn)去，一把奪過賈璉的果子塞給了小女孩。

    “拿著吧，別吃，這東西酸。”

    小孩子也是有氣性的，直接把手里的果子一下子扔了出去。

    王熙鳳看了之后哈哈大笑，把孩子抱起來抱在懷里一邊晃悠一邊走，一邊拍孩子的后背。

    嘴里還說著賈璉：“二爺今日好興致，怎么沒出去胡混？倒想起我們娘倆了?！?/br>
    “看你說的，跟我常年不回來似的?！辟Z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歪著看王熙鳳：“今日和薛大呆子一塊兒吃酒看戲去了，你猜我知道一個(gè)什么消息？薛大呆子跟我說，他們要和二太太一塊兒做生意……你手里有多少錢？給我湊出來五百兩我也入一股?！?/br>
    “五百兩！二爺說的輕巧，上嘴皮兒一碰下嘴皮兒，我五百兩就沒了?！蓖跷貘P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是心里面還是有點(diǎn)心動(dòng)的：“我也不知道二爺是從哪里得來的不三不四消息來哄我的銀子。這是把我們娘們兒當(dāng)傻子哄呢，遠(yuǎn)得不說，如今老太太還在，咱們也沒分家，二太太怎么做生意？都說父母在不置產(chǎn)，二太太又不是不知道這個(gè)道理。叫我說二爺下回再找個(gè)其他的主意來哄我的錢吧?！?/br>
    賈璉微微一笑，“又不是什么正經(jīng)大生意，只不過是二太太和薛姨媽一塊兒賺點(diǎn)兒脂粉銀子。咱們每年也吃那么八十一百兩的紅利而已。蒼蠅腿再小也是個(gè)rou，省得你說爺日后不往家里面拿錢?！?/br>
    王熙鳳聽了有點(diǎn)心動(dòng)。

    抱著孩子坐到了賈璉身邊：“這消息有幾分準(zhǔn)？”

    “沒有十分也有八分了”。

    王熙鳳想了想，搖了搖頭。

    “做不成這樁生意，別的不說，要是被大老爺知道了，大太太肯定嚷嚷出來。就是再小的脂粉生意，也不能壞了規(guī)矩。”

    賈璉沒說話，手指在自己的膝蓋上敲了幾下。

    看這里面沒其他人，才問了一句。

    “最近太太那里怎么了？太太今日把我叫回來，說是讓我替她跑腿兒往平安州送一回壽禮，還說讓我找平安州節(jié)度使借人手往京城來一趟，要緊的話也不跟我說，我隱約記得當(dāng)日國公爺還在的時(shí)候，平安州好幾次往這里送禮，這幾年似乎沒什么來往了，這是要重新把關(guān)系給撿起來？”

    王熙鳳抱著孩子沒說話，想了想又站起來。腦子里面回想著云芳說過的話，滿腦子都是“掮客”這個(gè)詞，問了一句：“那平安州節(jié)度使是什么人？”

    “我哪知道，大老爺或許知道，我也不想往東院去，去了少不得要挨一頓罵?！?/br>
    王熙鳳也沒放在心上，以為是往日巴結(jié)過榮國府的官員。嘴里說著：“太太的奴才前些日子吃了虧，可能是想借人手用一用?！?/br>
    賈璉哼了一下：“你們王家的奴才……說我們賈家的奴才囂張跋扈，你們王家的比我們更囂張一些！”

    要是放在往常王熙鳳這個(gè)時(shí)候張嘴要罵，在維護(hù)娘家體面這一點(diǎn)兒王熙鳳向來不落人后。這個(gè)時(shí)候嘴剛張開沒罵出來，而是問了一個(gè)問題。

    “前些日子寶玉他們讀書的時(shí)候，我倒是聽了個(gè)故事，覺得能解釋二爺今日的話。寶玉跟我說有一種橘子在南方倒是又大又甜，到了北方又苦又酸。我們王家的奴才以前挺好的，到了你們賈家開始飛揚(yáng)跋扈，說白了還是你們根兒不正。我問二爺，我們王家的奴才陪著薛姨媽到了薛家，現(xiàn)在是個(gè)什么樣子？有沒有飛揚(yáng)跋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