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會(huì)兒，周眠沒再看到對(duì)方，以為青年被這樣下臉子，應(yīng)該不會(huì)再跟上來了，但他顯然沒想到對(duì)方的厚臉皮程度。

    青年的臉泛著些薄紅了，追上周眠讓他有些氣喘吁吁，他依然若無其事一般，笑容毫無破綻道：“沒關(guān)系，不加聯(lián)系方式也可以。但我們能在路上結(jié)伴嗎？回去后我不會(huì)打擾你的?！?/br>
    周眠并沒有回他，只當(dāng)做聽不到對(duì)方說話。

    一眾人走到山路的分叉口，大家記得小溪的流向是出口，便一窩蜂的往那邊涌去。

    雨已經(jīng)停了，天色還是很陰沉，越來越濃的霧氣飄蕩在林間。

    周眠握著背包的手越捏越緊，他總覺得眼前的畫面十分眼熟。

    他應(yīng)該是什么時(shí)候來過這里。

    太眼熟了，沿著這條溪水的生長草木，還有樹上那只被雨淋濕的雀鳥。

    前方眾人的腳步似乎開始放緩，甚至有幾個(gè)人聚在一起，蹲在臨近的溪邊，似乎在討論著什么。

    周眠慢慢跟上，他并沒有什么興趣，只是身邊的青年卻好像有些說不上來的興奮。

    他的聲音里摻雜著些怪異的音調(diào)，像是喉間有什么不停地順著口水吞咽下去，又鉆上來。

    “周眠，我們也去看看吧。”

    周眠沒理他，只是在經(jīng)過眾人身邊的時(shí)候，透過銀絲眼鏡的眸光掃到一個(gè)青年手中舉起來的東西。

    那是一塊將近腐朽的木雕神像。

    神像的上半身用白漆刷過，毫不褪色，是一位非常稠麗柔美的青年模樣，一顰一笑美不可言，甚至稱得上迷迭蠱惑。

    可那樣漂亮的神像腿部以下的木頭卻全然被溪水泡的腐爛，顏色呈深褐色，里面甚至有蛆蟲在粘液中涌動(dòng)。

    還有一些怪異的枯枝爛葉，它們?nèi)缤撤N吊詭生物的細(xì)長肢體，鬼氣森森地纏在神像的下半身。

    周眠看到的一瞬間仿佛能夠聞到那腥臭、腐敗、驚悚的味道。

    而那人卻毫不在意地用手指崇拜一般的撫摸神像糜.爛的腿部，甚至慢慢湊近，試圖伸出猩紅舌頭去舔舐。

    周眠的臉色唰的一變，他猛地用手腕捂住淺淡的嘴唇，喉頭發(fā)出嘔吐的聲音。

    好不容易忍住了那樣惡心的感覺，周眠抖著手穩(wěn)住眼鏡框。

    他看見了一副近乎詭異的畫面。

    眾人的面色潮紅的像是某種爛熟的即將爆裂開的漿果，他們看著那尊被擁護(hù)在人群中的神像，一張張紅燈籠似的臉逐漸變得癡迷、瘋狂。

    “真美啊?！敝苊呗牭揭粋€(gè)男生抖著嗓子這樣道。

    “是啊。”站在他身邊的青年輕聲呢喃道：“太美了?！?/br>
    青年說著，扭動(dòng)的眼球?qū)?zhǔn)周眠，猩紅的舌尖吐露出來，露出一個(gè)夸張扭曲的笑容：“真想吃下去?！?/br>
    周眠一瞬間毛骨悚然，他近乎窒息的看著身邊跟了自己一路的青年，不明白身邊的人為什么突然變成那副怪異的模樣。

    樹林中安靜的只能聽到那些人怪異的膜拜聲。

    恐懼讓周眠的腿徹底軟下來了，青年很想拔腿就跑，可他整具身體都木僵一般地定在原地，無法動(dòng)彈。

    腳下猩紅的泥土蠕動(dòng)的更明顯了，周眠甚至感覺有一條如同舌頭一般滑膩膩的東西在慢慢順著他的小腿往上攀爬，討好舔舐。行動(dòng)間，似乎還能聽到啾咕啾咕的黏液攪動(dòng)的聲音。

    作嘔的、驚懼的感覺讓他的臉徹底扭曲。

    周眠一瞬間像是失去理智了一般，他瘋狂地用手腕拍打褲腿中惡心的東西，竟像是恨不得拿斧頭將腿干劈開才好。

    他要把那些惡心的、黏在他身上的東西全部劈得稀巴爛。

    周眠的手掌被怪異的綠色血液浸濕，褲腿中的東西也像是被他砸爛了一樣，黏糊糊的沾在他的腿彎。

    他的眼睛變得通紅，眼鏡也被他砸碎了一塊。

    他只有一邊眼睛看得清晰了，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沒勇氣掀開褲腿看一眼。

    周眠現(xiàn)在只有一個(gè)念頭，逃走！逃走！快逃走！

    他哆嗦著身體，慢慢抬起頭。

    周圍很安靜，霧氣已經(jīng)散開了一些，他的戴著眼鏡的右眼可以看得更清晰一些了。

    他看到攝影社所有的人都如同一道陰影一般圍著他站立。

    他們垂著頭，身體扭曲的像粗壯的樹藤。

    他們正在慢慢地向他迫近。

    而跟了他一路的青年正捧著那尊神像，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周眠的瞳孔看到了那尊徹底放大的神像。

    ——還有青年通紅的眼。

    扭曲的、帶著紫紅吸盤的觸角從青年眼中蜿蜒伸出觸碰他蒼白的臉。

    周眠聽到青年對(duì)他說：“周眠，成為祂吧?！?/br>
    “或者，成為祂的?！?/br>
    *

    周眠從床上猛地直起身，他打開了身上的被子，整個(gè)人劇烈地呼吸著。

    胸口像是有一臺(tái)劇烈運(yùn)作的鼓風(fēng)機(jī)，轟鳴聲讓人頭昏腦漲。

    青年的眼前一片模糊，蒼白的額頭布滿細(xì)密的汗水，可他沒有空閑去擦拭，而是著魔一般地從床頭柜上摸著眼鏡，抖著手戴上。

    視線并沒有一瞬間就恢復(fù)，眼前模糊回旋的感覺讓他惡心、作嘔。

    過了好一會(huì)兒，周眠才能夠徹底看清眼前的場景。

    潔白的臥室，灰色的被褥，被拉開的窗簾。

    是他在學(xué)校旁邊租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