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洪年說：“魚可真不小，一魚兩吃怎么樣，魚頭魚尾加蘿卜絲熬湯，魚rou做成酸菜砂鍋魚，我來做?！?/br>
    ——

    這天初迎在修車廠，剛買回來零件正在更換，初夏來了，初迎問：“二姐咋來了?！?/br>
    “我這不是還沒來你這兒看過，媽給我看店，我過來看看，喲，你這地方可真不小?！背跸恼f。

    “你搬個凳子先曬會太陽，我一會兒就忙完。”初迎朝大樹下指了指說。

    問了幾句修車廠的情況，初夏看著四下沒人，就說：“我就站著說會兒話就行，付翠芳的事兒，你這些天市場去得少，肯定不知道這事兒?！?/br>
    “啥事？值得你特意跑一趟?！背跤劬σ涣?，所有的八卦里面，她最愛聽付翠芳的八卦。

    初夏說：“我是聽我一個熟客說的，說她去開在村子里的舊倉庫能挑到好看的舊衣裳，我尋思著肯定是偷著開的賣洋垃圾的店，我本來也沒在意，可沒過兩天聽說那店是付翠芳開的?！?/br>
    初迎很驚訝：“她不是被罰款衣服又都沒收了嗎，還不長教訓(xùn)，咋又賣上了?！?/br>
    她知道付翠芳依舊在批發(fā)市場賣衣服，不過她自己不經(jīng)常去，是甄玉香在看攤，她現(xiàn)在不賣西服，而是賣流行女裝。

    初夏說：“她之前還有一大筆貨沒賣呢，再說賣洋垃圾利潤高，咱們的利潤撐死有三成，她的利潤能有十成。你看她婆婆給她看攤好像正經(jīng)做買賣，其實私下里賣走私貨呢?！?/br>
    初迎覺得不可思議，說：“她膽子可真大，這種偷偷摸摸的一看就是知法犯法，躲避執(zhí)法機(jī)關(guān)，要再被抓了不知道會不會拘留。”

    早起在動批干批發(fā)的都能掙到錢，實在沒必要偷著賣走私服裝。

    “我知道她那就倉庫在哪兒，咱們還是不舉報？”初夏說。

    初迎說：“甭理會，等著她自己犯事兒就行。”

    等初夏要走的時候，初迎問：“批發(fā)市場有賣健美褲的了嗎？”

    初夏跟上一世的她一樣，沒有潮流跟審美眼光，全靠韓經(jīng)理給她發(fā)最流行的貨，還有就是初迎提點。

    初夏說：“零星有賣的。”

    初迎說：“健美褲肯定會大流行，三舅廠應(yīng)該有生產(chǎn)吧，如果沒有生產(chǎn)你最好提議生產(chǎn)，你要趁著流行多賣點。”

    “健美褲能流行？我瞅著那褲子不好看啊，箍在身上怪難為情的?！背跸恼f。

    “那褲子也有優(yōu)點，穿著舒服不緊繃，我估計得比蝙蝠衫跟喇叭褲還流行呢，你一定要提早做準(zhǔn)備?！背跤f。

    初夏自己是不看好健美褲，但她相信初迎的話，說：“那行，我提前準(zhǔn)備，咱也搶占先機(jī)?！?/br>
    初迎真是百感交集，剛聽說付翠芳偷著賣走私貨，就又聽到她給老干部當(dāng)保姆的事兒。

    付翠芳當(dāng)上保姆之后，買菜肯定要從胡同里走難免遇見，這天初迎看她挎著一籃子菜，都是冬天難買的韭黃、黃瓜這些大棚菜，衣著干凈整潔，頭發(fā)梳成溜光水滑的發(fā)髻，腳上一雙白鞋，可能菜市場人多，被踩了一腳留個印子，她心生疑惑，就把人叫住說：“這是去買菜了?！?/br>
    付翠芳整個人狀態(tài)極好，下巴揚(yáng)起：“你看不出來？”

    初迎嘴巴上不能輸，說：“我只知道你家不住這兒，用不著往這兒拎菜?！?/br>
    付翠芳不再說話趾高氣昂地往前走。

    初迎又約倆司機(jī)還有李建設(shè)吃飯時趁機(jī)跟他打聽，原來付翠芳當(dāng)上老干部的保姆了。

    她沒有遮遮掩掩，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拔夷翘炜匆粋€熟人挎著一籃子菜，進(jìn)了老干部的家門?！?/br>
    “老爺子干了多年的保姆回鄉(xiāng)下去了，就有人給推薦了新的保姆，你說的應(yīng)該就是她。”李建設(shè)說。

    初迎說：“她原先在批發(fā)市場賣衣裳，現(xiàn)在是婆婆在看攤，想不到會去當(dāng)保姆?！?/br>
    李建設(shè)說：“老爺子挺喜歡這個保姆，她做的飯菜符合老人家口味，保姆還會做藥膳，知道老爺子爬雪山過草地時落下過風(fēng)濕病根，專門給做治風(fēng)濕的藥膳?！?/br>
    初迎思忖付翠芳做藥膳這個技能哪里來的？她又沒學(xué)過，之前也不會做，像他們這種普通家庭平時能見到的食材都有限，生怕浪費(fèi)糧食，哪里會鼓搗藥膳？

    要么就是短期內(nèi)自學(xué)成才？

    真不知道付翠芳怎么想的，既然想從老干部那兒撈點好處，就不要干違法的事情，她干著這種低級的違法的事情想要掙錢，要真出事是想要老干部罩著她還是咋地？

    完全無法理解。

    付翠芳給老干部這事初迎沒跟姜鐵梅說，可她也知道了，晚飯婆婆就在飯桌上就說這事兒。

    “甄玉香在市場賣衣裳，我還以為她有啥事兒過些日子再來市場，誰知道她給人當(dāng)保姆?！苯F梅說。

    陶芋說：“她給當(dāng)保姆的人家是一般人嗎，那是大干部，還不用伺候一家子，伺候大干部一個就夠，輕松工資高，再說把大干部伺候好了，她想求人辦什么事兒可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好好的服裝買賣不做，誰知道她不是鉆營著當(dāng)上保姆的呢，容我去打聽打聽?！?/br>
    初迎：陶芋精明世故，是個明白人，這個嘴替又上線了。

    她說得對，幾乎無法反駁，可方晉南說：“你打聽那干啥，別cao心別人的事兒，過好自己的日子?！?/br>
    陶芋哼了一聲：“去當(dāng)保姆的又不是我，就是我知道有各種好處也不會去當(dāng)保姆?！?/br>
    初迎想，付翠芳一邊抱著老干部大腿，一方面干著違法的事兒，她怎么敢啊。

    第二天初迎吃過晚飯又去找了初夏一趟，跟她說：“你留意打聽著付翠芳違法的買賣會不會關(guān)閉。”

    初夏不解：“她這都昏了頭一門心思想著掙錢，哪里會把掙錢的買賣主動關(guān)掉，行，我打聽著?！?/br>
    之后初迎得到的消息是：

    哪關(guān)啊，買賣好著呢。找了個人幫忙，姜紅衛(wèi)有時候也去幫著賣。

    不可能關(guān)。

    沒關(guān)。

    初迎心說這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嗎。

    ——

    初迎最喜歡年底，夜大放假，批發(fā)市場也提前關(guān)閉，她只需要忙修車廠的事兒，感覺超級輕松。

    方晉北一家本來說過年要回來探親，老兩口歡天喜地地準(zhǔn)備年貨，但方晉北又說他現(xiàn)在在畜牧業(yè)公司上班，年后會跟著大掛一起來京運(yùn)羊，以后能經(jīng)?；丶铱纯?，行程取消。

    初迎家頻頻來人，先是方洪年的小徒弟馬來順來看師父，帶了他媽自制的臘rou、臘腸。方洪年對這個小徒弟還算滿意，說他雖然動手能力差點，開竅慢點，但勤奮好學(xué)，有他這個師父拉扯，三分之一的糕點都已經(jīng)學(xué)會，都做得像模像樣，以后一定能成為大師傅。

    這天吃過晚飯，初貳帶著向藍(lán)天一塊兒過來，他說：“藍(lán)天今天不上晚班，我就帶她過來了，這是她發(fā)的年貨，大黃魚跟凍蝦仁，我們覺得新鮮，就給你們拎來點。”

    姜鐵梅把東西接過來說，又是忙著沏茶倒水又是拿糕點：“來就來，你們還拿東西干啥，藍(lán)天快坐，有空就跟初貳來這兒多串串門，一會兒走了拿點糕點?！?/br>
    初迎招呼在正房的閨女：“小賦，你嬸嬸來了?！?/br>
    小賦很喜歡這個有著她向往職業(yè)的嬸嬸，大聲喊：“來了?！?/br>
    陶芋自然對向藍(lán)天很感興趣，畢竟她曾經(jīng)想給初貳介紹對象，拉著她問東問西。

    “你一個月工資有一千多？抵得上普通職工一年多的工資？聽說你們工資高，原來是這么多啊?！碧沼笳Z氣夸張地問。

    向藍(lán)天解釋說她干了五六年，全部收入加一塊兒是這么多。

    “初貳娶你這樣的媳婦可是賺大了，又長得好看又能掙錢，你們兩口子都是高收入?！碧沼筮B連感嘆說。

    她說的句句都是好話，但讓人覺得交淺言深有點冒犯，而且姜鐵梅不想聽她提起秋谷，于是讓她去炒鍋花生待客，跟吃有關(guān)的活陶芋愛干，這才把她支開。

    初貳專門來找初迎說話，他說：“三姐，你這生意咋樣，我本來預(yù)計著開業(yè)時間短，顧客不會太多，想不到比我預(yù)計得多多了，還有往我那兒打電話，他們怎么知道電話，不會是老顧客介紹的吧?！?/br>
    初迎說：“我在報紙上投了中縫廣告，京城日報跟京城晚報，京城日報是黨報，挺多單位都訂這個報紙，晚報老百姓看得應(yīng)該多點，中縫廣告便宜，就修車廠名字，兩個修車廠電話跟地址，半年六十頻次，才三百塊錢，倆份報紙都差不多這個價格，一共六百塊，我覺得很劃算?！?/br>
    “我說怎么突然顧客就多起來了，三姐，還是你頭腦靈活?！背踬E恍然大悟。

    初迎說：“現(xiàn)在看報紙的人多，中縫廣告也便宜，來我修車廠的顧客也多了，這說明廣告效果不錯?！?/br>
    初貳想一起承擔(dān)廣告費(fèi)用，初迎說沒多少錢用不著，初貳又說：“我之前說別的修車廠肯定會千方百計多收錢，這回真的見識了。”

    初迎很感興趣：“說說啥情況?！?/br>
    初貳說：“我有個朋友開吉普到我這來修，他那車就是啟動跟剎車異響，就是擰幾個螺絲的事兒，在咱們廠也收不了幾塊錢。

    可我想這不正好有車可以去別的修車廠試試，于是跟朋友一塊兒去了家私人修車廠，當(dāng)然我沒進(jìn)去，朋友自己說的，結(jié)果那人說方向機(jī)漏油，非得說要換件，說是得三十多塊錢。我朋友當(dāng)然不會把車放那，又回到我修車廠，擰了幾顆螺絲就修好了，我不信那修車的不懂，就是故意想多收點錢?！?/br>
    初迎知道更多修車廠黑幕，跟后世的賺黑心錢的手段相比，現(xiàn)在的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她實在沒法借著來修車的人不懂，掙昧良心的錢。

    她說：“國營修車廠會陸續(xù)倒閉，咱們的競爭對手就是私營修車廠，咱們修車廠口碑好，來過的顧客會自動給宣傳。還有一些來修車的本來就懂一些，一次兩次可能看不出來，來次數(shù)多了肯定會看出貓膩，咱們就堅持能修就不換，能快就不慢的原則?？倳堰@些顧客都吸引到我們這兒來。”

    就按他們這種修車跟收費(fèi)方法，每天修四五輛車，他們的修車廠各自的月純利潤才一千多塊，跟工資比是不少，這還是不算人工跟場地費(fèi)用的情況下，初貳畢竟投入那么一大筆場地費(fèi)用，初迎得穩(wěn)住他。

    她說：“你知道物價都在漲吧，我前段時間囤了點茅臺，從四十塊錢漲到三百多，誰能想象得到漲這么高，你猜未來啥會漲得最快？”

    初貳說：“那肯定是能保值增值的，黃金？”

    初迎說：“我覺得應(yīng)該是土地，咱的場地使用權(quán)都是買下來的，以后地價得蹭蹭長，肯定是最貴的，不要把場地費(fèi)考慮進(jìn)去計算成本，咱們有地不著急，就等著地升值，每個月的純利潤就是咱們賺的。”

    初貳不知道初迎為啥會這樣想，但他信了，說：“我知道，咱們積攢口碑，我肯定不亂修車亂收費(fèi)?！?/br>
    初迎說：“我相信修車能掙到錢，不需要通過糊弄顧客掙錢。慢慢來，生意肯定會越來越好。

    初貳增加了很多信心，說：“嗯，我知道了?！?/br>
    ——

    臘月二十八，初迎二舅跟二舅媽來了，還拎了兩桶花生油跟各種農(nóng)產(chǎn)品，紅豆、芝麻、核桃，還有自家磨的豆腐，切塊凍好拿過來。

    “我們早就想過來看看，你二表哥二表嫂沒空來，他們忙著呢，年底都是上縣城趕集的，店鋪生意最好，抽不出時間來?！倍苏f。

    初迎說：“表哥表嫂不用特意往這兒跑，他們總?cè)ツ秘?，我們總能見面?！?/br>
    “這都是咱家地里長的，這兩桶油是自家花生榨的，你們城里人吃油還得憑票，我們就多榨一些給你們拿來。”二舅媽看上去紅光滿臉，狀態(tài)不錯。

    初迎說：“現(xiàn)在油挺貴，你們不用拎這么多?！?/br>
    “你這樣說就生分了，家里有我們就給你拿來一些，你給你二表哥供貨，給他的都是最好賣的西服，整個縣城賣西服的都算上，他的生意最好，你二表哥二表嫂終于有了正經(jīng)營生，也攢了點錢，我們倆也不用愁他們只種地沒事兒干?！倍藢ΜF(xiàn)狀很滿意。

    “縣城買西服的人也多，就連咱們村里的都想弄身西服穿，當(dāng)初開這個店真是開對了，你表哥表嫂有正經(jīng)營生我們也不用cao心，初迎還是你大度，不跟我們計較?！倍藡屨f。

    初迎說：“我就是順手的事兒，在我這兒就是多一個人拿貨而已讓我二表哥趁著這幾年西服好賣多賣點?！?/br>
    她不想在拒絕給三舅提供幫助的親戚面前充當(dāng)好人樹立多好的形象，有必要跟他們說清楚這一點。

    初迎把東西都收下，把方戩發(fā)的年貨帶魚還有方洪年拿回來的糕點給他們一些。等有空去初夏那兒拿點衣服給他們寄過去，也不算白拿別人東西。

    ——

    除夕夜，晚上睡覺之前，初迎拿定期存折給方戩看：“你的存折?！?/br>
    方戩看了上面的數(shù)字說：“這么多錢，你啥時候存的？”

    初迎說：“對，前幾天拿你的身份證存的三年定期，你不是把你攢的錢都給我了嗎，這是我還你的?！?/br>
    她本來想給小賦也存?zhèn)€五萬的教育基金，但她不想手里放太多錢，跑不贏通貨膨脹，不如做投資。

    方戩接過存折看了看，開玩笑說：“我就給了你四五千，你給我這么多，要知道當(dāng)時我借點錢也多給你一些?！?/br>
    初迎也開玩笑：“記住，你是被初大款寵愛的男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