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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年代胡同甜爽夫妻 第10節(jié)

    “吳朝暉說請我們?nèi)ァ酢醪蛷d吃飯。”方戩說。

    “干嘛吃那么貴的餐廳,就隨便吃份爆肚炒肝就行?!背跤f。

    □□餐廳在這個年代是家特牛的湘菜館,跟老莫都是年輕人最愿意去的餐廳,據(jù)說梅蘭芳先生給它剪彩,齊白石先生給它送畫,書法家溥杰給它題字。

    方戩說:“他本來也想請我吃飯,說要請你就不能應付,得吃點好的。”

    初迎說:“那好吧?!?/br>
    周日中午,一家三口跟吳朝暉在□□餐廳碰頭。

    他們點了臘味合蒸、東安子雞、豆辣爆豬肚、軟炸里脊、炒鱔糊,一頓飯就花了吳朝暉小一半的工資。

    吳朝暉給三人各倒了一杯麥精露,笑著舉杯:“嫂子,我真不知道去報案的是方哥媳婦,要不我哪敢威脅你讓你寫檢查,我在這兒給你賠個不是?!?/br>
    初迎跟他碰杯:“就算是不打不相識吧,我還擔心報假警呢?!?/br>
    春燕是個小吃貨,她最愛吃軟炸里脊,自己就吃了小半盤。

    要說吳朝暉跟方戩一家的聯(lián)系,必須得提到分房。

    現(xiàn)在分房要看工齡、學歷、資歷、職稱、家庭成員、家里住房情況、配偶分房機會等等,綜合打分,分數(shù)高的更容易分到房子。

    至于方戩單位分房都是分的筒子樓,面積跟條件并不比他家現(xiàn)在住的大雜院好,他從來沒參與過分房。

    初迎所在的交通公司就更不用說,嚴重僧多粥少,別看她在公司干了四五年,也很難解決住房問題,更何況她夫家有房,更要往后靠。

    等方戩的資歷足夠分大點的樓房套間,那時候他們單位沒有自建房,實行的是統(tǒng)編統(tǒng)分,檢察院跟吳朝暉所在的派出所同時分房,分的是一棟樓房,方戩有分房資格,吳朝暉沒有。

    就在分房前夕,吳朝暉在執(zhí)行任務時腿部受傷,在醫(yī)院里呆了大半個月,方戩把自己的分房機會讓給了他。

    方戩一家依舊住在大雜院,不過這對他們影響也不算太大,畢竟他們有房子住,以后還有分房機會。

    吳朝暉腿跛了,轉(zhuǎn)成了戶籍民警,他媳婦帶著孩子跟他離了婚。

    初迎想,要是有可能的話,阻止吳朝暉去出任務,那么他就不會受傷,不會變成殘疾。

    ——

    下個周末,方戩騎車帶著妻女回娘家。

    初迎也在胡同長大,她家住的胡同叫百草深處,地理位置也很好,也同樣破舊,騎車行駛在胡同里,胡同狹窄顛簸還堆了雜物,方戩左拐右拐竭力維持車子平衡,剛好一個姑娘迎面走過,等雙方離得遠了,初迎說:“哎,那姑娘你應該還記得吧,跟你相過親,人家當時可是看上你了,見了面打聲招呼還是可以的,你連瞧都不瞧她一眼,看她那臉黑得!”

    方戩說:“怎么,你想找我茬?”

    初迎抿著嘴笑:“想。”

    初迎認為自己是土著是她父親祖上數(shù)代都居住在京城,至于她母親,是平谷人,京城原本很小,到五八年,平谷、順義、大興、密云、懷柔等地才劃歸京城,很長一段時間,她母親都認為自己是河北人,不是京城人。

    還是在五十年代,母親被村里推薦到京城務工,她師父覺得他不錯,就把她介紹給了侄子,也就是初迎她爸。

    在初迎眼里,平谷是什么地方,跟其它地方縣城差不多,至于農(nóng)村,盛產(chǎn)桃子,幾十年后的發(fā)展水平甚至比不上外地農(nóng)村。

    家里來了很多人,大姐初春一家三口,大舅陳周江、二舅陳周海都來了,在熱熱鬧鬧地商量三舅回鄉(xiāng)探親的事兒。

    姜鐵梅還是有優(yōu)點的,每次初迎回娘家,都讓她帶點糕點邊角料,她媽陳秀鐲也會讓她帶回婆家一些東西,初迎正好把糕點分給大家吃。

    三舅陳周釗是港城富商,他回鄉(xiāng)探親可是陳家光耀門楣的大事兒,在接待上,別說陳家,就是整個鄉(xiāng)鎮(zhèn)政府領(lǐng)導都會親自接待。

    陳周釗四十年代才十三四歲,在京城一家布莊當伙計,布莊大少爺不務正業(yè),干放印子錢的營生,結(jié)果跟另外兩伙放印子錢的起沖突,大少爺直接卷了鋪蓋卷,帶著家人、陳周釗跟另外一個伙計跑去港城。

    柿子揀軟的捏,另外兩伙放印子錢的不去找布莊,頻頻找平谷陳家麻煩,陳家當時窮得叮當響,哪肯為這個不肖子孫擦屁股。

    布莊老板妥善擺平另外兩伙放印子錢的人后聯(lián)絡大兒子讓他回來,大少爺不肯,再后來他們就回不來了。

    陳周釗開始跟著大少爺做布匹生意,后來自己獨立出來做制衣廠,逐漸發(fā)跡。

    上一次回來探親是七九年,陳周釗給家鄉(xiāng)投資修了兩條路,建了兩個廠,一個磚瓦廠,一個長毛兔廠,十里八鄉(xiāng)都把他當做傳奇人物,提起他,當?shù)責o人不知,簡直是平谷的驕傲。

    年齡愈大,陳周釗思鄉(xiāng)之情愈切,知道內(nèi)地允許個體經(jīng)營,他想回鄉(xiāng)扶植幾個侄子發(fā)家致富,不過回來前突發(fā)奇想,他想知道他這些年來一直思念的親人是看中他的錢還是跟他一樣思念至親。

    他就想出一個主意,裝窮人看看親人的反應!看他們還會不會熱情地向他敞開懷抱,會不會關(guān)照他,拉扯他。

    給大家分完糕點,方戩跟大姐夫說話,初迎就跟大姐一塊兒帶著倆小孩在角落里聽倆舅舅說得天花亂墜。

    “咱鄉(xiāng)里已經(jīng)安排鑼鼓隊,鎮(zhèn)長、鄉(xiāng)長都會到路口迎接,還有孩子給鮮花,等把三弟接到,有舞龍、踩高蹺表演,還有接風宴?!?/br>
    “咱家的房子我特意重新粉刷,騰出一間空房,擺了新家具,不知道三弟會不會在家里住,還是住到鎮(zhèn)長給安排的賓館?!?/br>
    初迎憋著笑,他們想象中是陳周釗衣錦還鄉(xiāng),可實際上陳周釗會一副落魄模樣,他會說他不是什么大老板,只是紡織廠的鍋爐工,上次回鄉(xiāng)是打腫臉充胖子,把畢生積蓄都在這一次探親中花光,還捅下了窟窿,這幾年都在還債。

    誰知道三舅為啥會突發(fā)奇想想要測試人心,這樣的場面想想都覺得尷尬。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這些親戚不過是想從三舅那里撈點錢撈點好處,讓三舅給家族光宗耀祖,讓十里八鄉(xiāng)的人都知道他們在港城有個闊綽的有錢親戚。

    等他們知道三舅是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后各個翻了臉,他們覺得他二流子本性不改,一定是在港城不務正業(yè),他們不想留下他,沒人愿意給他養(yǎng)老,他們紛紛攆他回港。

    上輩子唯一知道他落魄還對三舅好,想辦法拉扯他,幫他掙錢的人只有自己。

    唯一感動三舅,被認為測試出有赤子之心的只有自己。

    三舅只想給她一個人一大筆錢。

    突然覺得善良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就初春關(guān)注初迎發(fā)型,夸meimei新鉸的短發(fā)好看,初春又問:“三舅回來那天是周六,你能調(diào)班吧?!?/br>
    初迎當然要湊熱鬧,要跟上輩子一樣在人群中熱烈歡迎三舅,然后興致勃勃地再看一遍尷尬大場面,她說:“我跟人提前換班就行?!?/br>
    姐妹倆在角落里說話,大舅點她的名:“初春、初迎,到時候你們都得去迎接你三舅?!?/br>
    初迎點頭:“大舅,我們當然回去,我請假去。”

    第13章 第 13 章

    ◎付翠芳應該是中邪了,她最近幾天連連說胡話◎

    陳秀鐲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跟閨女單獨說話,她說起剛才初迎在胡同里遇到那個姑娘,說:“丁香還沒結(jié)婚呢,她是小學老師,正是該結(jié)婚年紀,給她提媒的也多,她這個看不上,那個也看不上,就想找個跟方戩條件差不多的,你說跟方戩工作差不多的模樣不如他周正,模樣周正的吧她又嫌人工作不好,總之非要跟你對象比,就耗到現(xiàn)在了?!?/br>
    初迎非常得意,她以前沒覺得,重生后覺得方戩條件特好,還不是扒拉到她碗里了。

    心中竊喜,不過說的卻是:“媽,方戩有那么好么?”

    陳秀鐲拍了她一巴掌:“咋不好了,找到這樣女婿你就偷著樂吧?!?/br>
    初迎家一共有四姐妹,大姐初春,二姐初夏,初迎是老三,也是春天生日,就叫初迎,四妹剛好是冬天出生,就叫初冬。

    看初冬正給春燕扎小辮,陳秀鐲努努嘴說:“你看她,這么大了一點正形都沒有,想一出是一出,連考兩年沒考上,還想要參加明年的高考,你勸勸她,別追著白雋清后頭跑了,找個身體健康的男人嫁了不行么!”

    初迎知道兩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結(jié)婚了,白雋清大學畢業(yè)后留校工作,在運動中受到傷害雙腿殘疾,初冬一生執(zhí)念就是給他治腿,到最后腿也沒治好,兩人就那樣不咸不淡地過了一輩子。

    初迎說:“白雋清本來是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現(xiàn)在走不了路誰看了不心疼,初冬有責任?!?/br>
    陳秀鐲嘆了口氣說:“那時候初冬才十幾歲,她糊里糊涂的知道什么,再說又不是她一個人干的,她年紀小又不是頭頭,就跟著一塊瞎胡鬧,要真論責任怎么也不該追究到她頭上。”

    初迎說:“初冬就比我小一歲,我怎么沒去當紅小兵呢,她怎么就去了。再說她自己樂意追著白雋清,是白雋清不樂意,我怎么勸得住?!?/br>
    陳秀鐲又深深嘆了口氣,話題又回到三舅回鄉(xiāng)探親這件事上來。

    ——

    初迎回到家就問方戩,為啥那個老師條件挺好的,他沒相中她?

    方戩很詫異:“相親難道是見一個相中一個?”

    初迎跟他解釋:“那老師長得周正,工作不錯,中專畢業(yè),比我學歷高,比我有文化,我沒看出她哪兒不好?!?/br>
    比較工作的話,在當時人們眼里,老師并不比公交司機高端,但初迎在學歷上有絕對劣勢。

    方戩仍舊詫異:“跟她條件差不多的女的多的是,我都應該看上?”

    初迎覺得他并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干脆問:“那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方戩專注地看向她,伸出食指推她鼻尖說:“你最近想得可真多?!?/br>
    他認真想了想說:“在我們相親之前,我坐過你開的車,我對你印象不錯?!?/br>
    初迎略感驚喜,說:“那還真巧,我可不知道咱倆見過,你對我什么印象?”

    方戩說:“那天已經(jīng)過了上班時間,但公交車上還是很擠,這時上來一個農(nóng)民,可能是河北來的,也可能是遠郊區(qū)縣來的,她用扁擔挑了兩筐香椿,占了很大地方?!?/br>
    初迎說:“我記得這個人?!?/br>
    方戩說:“那你應該記得當時就有個自以為是的大媽指責她不該在公交車上把過道都給堵了,還攜帶散發(fā)臭味的東西,農(nóng)民回了兩句嘴,大媽就開始罵她說鄉(xiāng)巴佬,土包子也到京城來,說那農(nóng)民身上也一股臭味。

    農(nóng)民是個看起來不到二十的姑娘,就開始哭,說她是為了給母親籌錢治病,到京城來賣香椿。

    “我當時被擠到車尾,很生氣就想擠過去找那個大媽理論,這時你開口了,你說每個打了票的人都有資格乘坐公交車,任何人無權(quán)指手畫腳。你還對那姑娘說幫她賣香椿,兩筐香椿很快能賣完。”

    “是的,我是這樣說的?!背跤f。

    “那個姑娘見司機幫她,哭得更厲害了。周圍人都給你鼓掌,也開始譴責那個大媽,大媽本來很囂張,見被眾人攻擊就跟鵪鶉似的不吭聲了。我很好奇你到底會不會幫她賣香椿,怎么幫?我特意跟你們公司的人打聽,聽說你幫姑娘聯(lián)系了工廠,把香椿賣給了食堂?!?/br>
    初迎說:“是的,我開上兩圈就可以去公交總站上廁所,我把她帶到公交車總站,在總站給無線電廠我認識的食堂采購員打電話,我知道他們廠職工吃了一冬天的蘿卜、土豆、白菜,春天來了剛好要改善伙食,就買下了兩筐香椿,之后還讓那姑娘送了幾次?!?/br>
    方戩說:“我當時就覺得你人不錯,覺得你自信、仗義、熱心腸,后來我們就在相親的時候遇到。”

    初迎笑逐顏開,說:“原來開公交車也可以收獲愛情?!?/br>
    她覺得這份工作真不錯,她又可以了。

    看初迎因為笑容明亮起來的臉龐,方戩坐到她旁邊,握住她的手說:“什么愛不愛的,不過就是雙方覺得差不多,就搭伙過日子,迎迎,不知道你最近為什么考慮這么多,但你要對我們的夫妻關(guān)系有信心?!?/br>
    感覺著他干燥的手心傳來的溫度,初迎覺得很安心,點點頭:“嗯,我就湊合著不再胡思亂想吧?!?/br>
    ——

    再說姜紅衛(wèi)一家最近忙著找房,在京城各個胡同轉(zhuǎn)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住房形勢原來這么嚴峻。

    很多人家都跟他們家一樣三代人住一間房,有兩間三間房的住的人也多,根本沒有人家愿意騰出房來賣。

    別說手握兩百塊錢,就是八百塊錢,都買不到一間房。

    兩百塊錢賣揚善胡同一間房,那是做慈善。

    倒是有住在南三環(huán)的想跟他們家換房,兩間換他們家一間,可地理位置能一樣嗎,她這兒是正經(jīng)胡同,那兒是貧民窟,那戶人家擺明了想占她家便宜。

    甄玉香連連嘆氣:“手里有幾百塊錢的人家多的是,房子要真那么好買,哪還有一大家子擠一間房的?!?/br>
    而且雪上加霜的是,付翠芳應該是中邪了,她最近幾天連連說胡話。

    “大姑家那一間房就是我們的,他們把房賣給我們了,別看他們現(xiàn)在過得人模狗樣,房子大,工作都不錯,可以后窮,我們才是大款,我們會有好多套房子。”付翠芳說著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