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有底氣，他們都會被人毫無理由的偏愛。

    那自己呢？

    ……

    早就麻木的心臟不知怎的忽然一陣鈍痛，他緩緩撫摸自己的胸口，卻好似被衣服掩蓋下那塊紋身灼燒到了一般猛的松手。

    無所謂。

    無所謂。

    小白蓮估計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一路上絞盡腦汁想了那么多的侮辱詞匯加在一起也沒有他隨口跟鄰居小孩的對話更能刺痛時玖凜。

    被愛者習(xí)以為常的東西，是他最稀缺的情感，是他的奢望，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望而止步。

    莫子黑看了他一眼，剛剛那點溫柔消散早已的一干二凈：“還跟著我干什么，滾??！”

    時玖凜心情沉悶得厲害，低聲應(yīng)了一句，幾乎是倉皇而逃。

    他嫉妒，嫉妒像莫子黑這樣的人都有人愿意護著，嫉妒他們雖然身處黑巷卻能相互依偎，互相取暖。

    那他所在的深淵呢？

    不明真相的人覺得他賤，知道來龍去脈的又會覺得他活該。

    他坐進車?yán)?，用力關(guān)上車門。

    時玖凜撐著方向盤，將頭埋進臂彎中大口喘著新鮮空氣。

    矯情死了。

    只是情緒壓抑得太久，總得找個宣泄口。

    偏偏江池淵連這個機會也不給他留。

    電話響三聲以內(nèi)必須接，這是上次做時江池淵用開玩笑的語氣摟著他的脖頸給他定下的規(guī)矩。

    他真的以為那只是玩笑。

    直到某次電話響時他出了一瞬神，回來后就被江池淵吊起來抽了一頓。

    不算很疼，最起碼沒像逃跑那次被抽到皮rou外翻，鮮血淋漓的地步。

    饒是如此，身上遍布的紅痕也足足用了大半個月才徹底消下去。

    時玖凜接通電話，主動匯報：“先生，任務(wù)已完成，我馬上回去。”

    客套到仿佛他們之間只是普通上下級的關(guān)系。

    江池淵卻沒那么好應(yīng)付：“可是寶貝，已經(jīng)過了門禁哦?！?/br>
    時玖凜懵了一瞬，下意識開口反駁：“不是你自己讓我去送那個小白蓮的嗎？我出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過門禁點了啊！”

    江池淵也不急，不緊不慢道：“喏，你看你，又和我頂嘴。”

    時玖凜語塞。

    哪怕是隔著屏幕，他也能感受到對方在強壓著笑意。

    有病吧？

    他xiele氣：“抱歉，我知道錯了?！?/br>
    剛剛生起的那絲惆悵被江池淵攪亂，他愈發(fā)煩躁，卻無可奈何。

    江池淵卻話鋒一轉(zhuǎn)，好像剛剛真的只是在逗他玩似的：“快回來吧，想你了?！?/br>
    時玖凜只覺得諷刺。

    把他按著往死抽的時候怎么不想想這個呢。

    想他什么，想怎么把他弄死嗎？

    這些話他自然是一句也不敢說出口的。

    時玖凜最后望了一眼那條黑色小巷，把所有憤懣咽進肚子里，任由它們堆積發(fā)爛。

    跟他這個人一樣。

    他指尖冰涼，聲音清透，骨子里卻糜爛到極致。

    他本來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沉醉在虛假的繁榮和關(guān)懷中自認(rèn)幸福的度過余生。

    可江池淵非要親手打碎這層幻境，非要逼他從夢中醒來，讓他明白自己從始至終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結(jié)痂的傷口被一次又一次連皮帶rou的撕掉，只留下血rou模糊的傷口在空氣中微微抽.動。

    他的人生爛到像一場笑話。

    時玖凜仰起頭，把馬上又要涌出來的水霧咽了下去，對電話那頭故作輕松道：“你能來接我嗎？”

    沒有用敬語，也沒有考慮他手上有車，為什么還需要別人來接這個問題。

    只是近乎哀求的語氣，只是藏也藏不住的悲戚。

    他不是木頭。

    哪怕每天都在自我麻痹似的一遍又一遍催眠自己一切都無所謂。

    可他在被旁人侮辱而不能還口時也還是會覺得委屈，在被江池淵懲罰時也還會膽顫。

    他也是人啊，是活生生的人。

    第51章 回頭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

    也是，任誰看都會覺得他這是瘋了吧。

    不該去奢望這些的。

    不該去妄想能和平常人一樣的。

    時玖凜仰頭，抬手掩住自己眼睛，順勢遮蓋住那抹平常不易流露的，說不清的顏色。

    他剛想扯出一個笑容跟電話里說不用了，他現(xiàn)在就往回走。

    可話剛到嘴邊還沒說出口，便聽到電話里那個人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伴隨著門和地板摩擦的聲響。

    略顯低沉的嗓音幾乎要和猛烈的風(fēng)聲融為一體，交雜在一起聽的很不真切。

    他說：“回頭?！?/br>
    時玖凜觸電一般猛的將手拿開，像是在期待什么似的四處環(huán)顧，可除了空蕩蕩的車廂外他什么也看不到。

    果然，是騙人的吧。

    他又不會瞬移，怎么可能說到就到。

    時玖凜自嘲似的搖了搖頭。

    可下一秒，車窗便發(fā)出“梆梆”的聲響。

    是指骨敲擊玻璃的聲音。

    時玖凜回頭，茫然的神情格外清晰地印在江池淵深到令人發(fā)怵的瞳眸。

    他啼笑皆非，聲音穿透玻璃窗落入時玖凜耳中時已被削弱了不少：“讓你下了車再回頭，誰讓你在車?yán)锏教巵y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