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年這幾天有意躲著他，一是兩人之間那晚之后，關(guān)系就變得尷尬起來，二是林樂生的死讓她對傅溪生出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

    警察對她的詢問除了讓他們獲得信息以外，也讓她知道了許多外界不知道的信息。

    比如那晚酒店的監(jiān)控在她被扯進(jìn)房間之后就中斷了，比如林樂生駕駛的車輛就是他自己的車，比如林樂生的經(jīng)紀(jì)人也佐證林樂生平時就有酒后飆車的愛好，事先也跟他報備過了，這也是警方認(rèn)定事故意外的主要原因。

    這些疑點都讓她感到害怕，從她重遇傅溪以來，一直沒有適應(yīng)兩人身份的轉(zhuǎn)換，她潛意識里還是把傅溪當(dāng)成從前的學(xué)生傅溪，可是過去了這么久，人怎么還會是過去的樣子呢。她意識到也許傅溪并不像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溫良。

    “我送老師回酒店?！?/br>
    在她愣神的這片刻，傅溪向她發(fā)出了邀請。

    “我……打車回去就好?！?/br>
    她的拒絕讓傅溪看她的眼神深沉了一分，這份心情卻并不體現(xiàn)在他的語氣中，“現(xiàn)在是下班高峰期，不好打車，我順路送老師回去?！?/br>
    傅溪說的是事實，臨城市又是新興的一線城市，晚上的下班高峰期要打一輛車確實不容易。

    阮思年抬眸透過車窗圈出來的那塊位置去看傅溪，他就那么定定地看著她，仿佛她不答應(yīng)他就一直這么耗著，如果一直拒絕就是不禮貌的事情了。

    她在心里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上了他的車。

    只是坐上去之后也是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

    傅溪看著被她隔出來的那點距離，而后將視線放在她的臉上，率先開口，“珊珊今天跟江夏和她的侄子去動物園玩了，不用擔(dān)心?！?/br>
    提起珊珊來，阮思年總要有回應(yīng)的，她道：“……謝謝，給你添麻煩了?！?/br>
    說完這句話好像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兩人那夜之后的關(guān)系實在尷尬，又揣著對他的懷疑，她也不知道還能與他說些什么。

    她刻意躲避的神色自然逃不過傅溪的眼睛。

    驀地，他道：“老師在害怕我嗎?！?/br>
    阮思年僵了一下，口是心非道：“沒有的事……”

    “老師害怕是我殺了林樂生，是嗎。”他直接了當(dāng)?shù)攸c出她的心事。

    阮思年攥緊了手掌，抿緊唇瓣，她只是一個普通人，當(dāng)牽扯到這類事情的時候，不管怎樣都會打心底害怕。

    “如果真是我殺的。”傅溪偏過頭深沉的眸子仔細(xì)掃過她臉上每一處，不合時宜地想她好像瘦了一點，“老師會怎么做，會去跟警方坦白嗎，還是勸我去自首?！?/br>
    他在問阮思年，阮思年也在問自己，她會去向警方袒露嗎？她是人民教師，在課堂上教給學(xué)生仁義禮智信，在學(xué)生犯錯時告訴他們要用于承擔(dān)錯誤。

    可如果犯下的是殺人這樣的罪行……

    她沉默了太久，傅溪以為不會聽到她的回答了，卻突然聽見她的聲音——

    “不會?！?/br>
    阮思年低眼去看自己裙子上的褶皺，輕緩地說：“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br>
    “人生而有良心，我的良心告訴我，如果你是殺人犯的話，那我就是你的共犯，不管你從前或者以后會做什么，至少在林樂生這件事情上，你是為了我才會這么做，良心讓我站在你這一側(cè)?！?/br>
    “可是傅溪，這不代表我認(rèn)同私刑的做法，犯罪總要付出代價，即便一時查不到你，總會有被發(fā)現(xiàn)的那一天?！?/br>
    傅溪靜靜聽她說話，她身上自有一股慈悲的氣質(zhì)，就像廟里的菩薩，人人都求她寬宥自己的罪行，只不過傅溪懷著把這尊菩薩從神位上扯下來據(jù)為己有的狼子野心。

    他滿意的笑了，“這只是個假設(shè)，我怎么會殺人呢。”

    阮思年看向他，聽不出他話里的玩笑究竟占幾分，搖了搖頭，苦笑道：“我不知你說的是真是假，或者說即便你說了假話我也瞧不出來。”

    傅溪低頭去看她的左手，無名指那里戴著一個礙眼的戒指，她和林崇一的婚戒。

    那晚他曾吻著她的手指，看到那個戒指時，他起過干脆扔了的念頭，可是一瞬間就拋之腦后，反正很快就會換上屬于他的戒指，何必橫生枝節(jié)。

    “殺人可是犯法的事情，老師，在你眼里，難道我就是一個動不動就要殺人的惡棍嗎。”他用著十足肯定的語氣跟她說話。

    其實他大可以拿這件事跟她邀功，讓她背負(fù)愧疚，畢竟他是因為她才會殺了林樂生，就像她說的那樣，她是共犯，這樣她也就能跟他綁的更深，血rou都一起共生最好。

    那樣的話，這世上還會有誰會比他跟阮思年的羈絆更深呢，親情、友情、婚姻這些都比不上他和阮思年同擔(dān)一項殺人罪名的關(guān)系來的特別。

    一條賤命就能把他跟阮思年捆在一起，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

    不過……傅溪看了眼空谷幽蘭一般的阮思年，還是算了，菩薩下了凡也是要享福的，何必拿這些臟東西玷污她。

    傅溪如此肯定的話語讓阮思年之前那些幾乎是實質(zhì)的懷疑岌岌可危地動搖了起來。

    是啊，法治社會，誰會為了另一個人去殺人呢？姑且不說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林樂生是劇組的男主演，傅溪是幕后的資本，他應(yīng)該是最不希望劇組拍攝出事的人才對，比起他殺林樂生的理由，他不殺的理由才更充足。

    她終于肯回答他的話，“我相信你，我只是……被最近的這些事沖昏了頭?！?/br>
    傅溪離她近了一些，“除了林樂生，老師就沒別的想要跟我說的嗎，比如……”

    “我們兩個人的關(guān)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