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虛妄(補(bǔ))
凝香只為阿九能服個軟,沒想到一時沖動真的將人引來,當(dāng)下心涼了大半。但痛定思痛,騎虎難下的她搶先道:“蕙娘,你總算來了,若再遲一步,阿九可要將人偷走了!” 蕙娘未輕信,手中琉璃燈舉得一人多高,照亮角落里沉默的兩人。 同是明艷的面龐齊齊轉(zhuǎn)過來,竟比招搖燭光還要耀眼。蕙娘恍神,心底直呼:好生似天上有地下無的一對兒。她定定半晌,方記起初衷,臉色一沉道:“阿九,凝香說得可是真的?” 阿九不以為意,坦然笑道:“蕙姨,沒人比你更清楚。凝香素來與我不和,又處處針對,她一面之辭你也能信?” “哦?”蕙娘瞟了一眼怒不可遏的凝香,“我瞧著,她這次可不像無事生非呢?!本鞯哪抗猸h(huán)顧四周,她嘖嘖道:“都來跟我說說,大半夜不睡覺,擠在這里為哪般?” 阿九未得蕙娘偏袒,凝香更是理直氣壯,“這間屋子原是我住過的,上來取回些東西也不足為奇。”說著,她拿短劍敲了敲衣柜,“萬萬沒想到,阿九竟和這妖人偷偷摸摸躲在里面,可把我嚇了一跳。被我撞破后,阿九不知悔改,甚至揚(yáng)言要帶他逃離流丹樓?!?/br> 一陣疲倦涌上頭,蕙娘揉揉眉心,“阿九,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若真如她所說,我還能無計(jì)可施,傻傻待在這里,等她向你告狀?”果然,蕙娘眼神浮現(xiàn)遲疑,阿九趁勢反擊,她直視凝香,沉痛道:“我給過你機(jī)會,你卻賊喊捉賊,攀誣到我身上,實(shí)在令我左右為難?!?/br> 凝香明知她要說什么,仍毫無顧慮,冷笑一聲。 本不算件大事,但少年意氣盛極,一?;鹦潜诺缴砩?,都能燃起熊熊烈火。兩人暗自較勁,賭起誰比誰更狠。 彼此交換眸底決絕,阿九徐徐道:“我睡眠淺,耳力也好,便聽到樓上傳來……不同尋常的動靜。因擔(dān)心有賊人潛入,我悄悄上了樓,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一個陌生男子從這間房跑出,一轉(zhuǎn)眼就跳過窗口溜走了。我立刻趕到,卻在門外聽到了凝香的聲音?!卑胝姘爰僦v到此處,阿九同情地望向身側(cè)女子,“這可憐的孩子正受凝香威脅,我細(xì)聽下方明白,原是她不小心撞破了凝香和那名男子私會之事?!?/br> 阿九急智,在這場繪聲繪色的講解中演繹得淋漓盡致。蕙娘早聽得精神大振,整個人陰沉可怕,厲聲問:“凝香,是這樣么?” 阿九未給凝香留反駁的余地,刻意道:“蕙姨,你看,她現(xiàn)在還握著那柄劍呢。當(dāng)時她就這般氣勢洶洶,拿它威脅旁人,說什么切勿將她今晚的秘密泄露出去。后來,她見我也闖進(jìn),知道行不通,便劍走偏鋒反咬我一口。” 凝香雙目赤紅,持劍的手臂止不住顫抖,這把劍,這把劍她原是想……呵呵,她在乎的人,往往最能懂得怎樣更快更狠地傷她。凝香又悲又痛,苦笑道:“阿九就是阿九,真是好……好一張混淆黑白的利嘴?!?/br> 有絲動容的表情停在阿九臉上,但很快消失不見,她繼續(xù)無情道:“你說我混淆黑白,那你污蔑我時言之鑿鑿可有證據(jù)?” 凝香語塞,愣神許久,冷冷道:“我沒有,難道你就有么?” “有?!?/br> 簡單的一字輕輕落下,足以令蕙娘詫異,這件事發(fā)展到現(xiàn)在,她都有些看不透了。 “你,你要做什么?”面對阿九逼近,凝香后退一步。青銅劍脫手,重重砸在地板上。她的雙腕被阿九單手捉住,摁到后背?!胺砰_我!”她扭身想要掙脫,那只手攥得更緊,不費(fèi)吹灰之力地一拉一收,她便后仰,脊背貼到阿九胸口上。 另一只手挑起她的衣裙,鉆入層層迭迭的內(nèi)衫。泛有涼意的指尖和掌心觸到溫?zé)岬男「?,她難耐地驚呼一聲,徹底軟倒在阿九懷里。 細(xì)長兩指并攏,緩緩向下游曳,意識阿九要做什么,凝香渾身戰(zhàn)栗,羞恥且興奮。闖進(jìn)深處的那一刻,她死咬住唇,壓抑幾要沖破喉嚨的低哼。感受柔軟的指腹輕輕蹭過,她僵直著脖頸側(cè)過首,余光僅瞥到一抹艷紅至極的唇,散發(fā)綿長而冰冷的氣息,撲在她guntang的臉頰。 不過短暫的停留,雙指抽離,阿九突然撤身,再無支撐的凝香委頓在地。也只有現(xiàn)在,得以與她那雙冷硬如頑冰的眼睛對視,看她無甚表情地走到蕙娘跟前,拇指輕捻食指和中指上的白濁,淡淡道:“證據(jù)……” 蕙娘沒想到,眼皮子底下還能發(fā)生這種事,她失望不已,氣沖沖道:“凝香,這幾天你也不必外出,就待在這里,好好反省一下?!闭f罷,甩袖走出房間,沒走幾步就轉(zhuǎn)過身,掃了眼阿九,“跟我過來,有話和你說?!?/br> 蕙娘帶走了唯一的光線,滿室回歸黑暗。凝香聽到阿九對身邊的人低聲交待,“等我,我說過,會送你離開這里。”拋下這句話,匆匆的腳步聲遠(yuǎn)去,她知道,阿九再沒看她一眼。 凝香用雙臂撐起上半身,尖銳的指甲擦過地板,發(fā)出的聲音格外刺耳,她怏怏垂首,無力地問道:“你是誰?為什么來這里?你想對她做什么?你……” “你猜啊。” 冰泉般的聲音墜落到她的頭頂,本立在遠(yuǎn)處的人竟瞬息移到她面前,嚇得她朝后一跌,胡亂在四周摸索。她摸到那柄短劍,雙手緊握,尖刃直逼前方。 難以看清,只隱約辨出眼前的身影視若無睹,慢悠悠壓下來,像張暗網(wǎng)籠罩她,“魚兒試圖追咬水里的星點(diǎn),妄想久了,會難受罷?”幽藍(lán)雙眸融化于墨色中,靜寂如深夜的海,不過微微掀動波瀾,便輕易捕捉到她的恐與痛。他頓感無趣,站直了身體,悵然離去?!罢媸强蓱z吶?!睋P(yáng)長的尾音似笑似嘆。 蕙娘回到房間,騰地跪坐在蒲團(tuán)上,她拿起一旁團(tuán)扇,扇個不停,嗖嗖涼風(fēng)也難平復(fù)她燥熱的心情,等阿九進(jìn)來,她一把將扇子拍到案上,“凝香說的,大半是真的罷!”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蕙姨……” “別跟我來這套,我還不知道你,被冤枉不屑置辯。但話越多,越像在扯謊。阿九啊,你騙人的功夫還得好好磨練磨練。” 她私下教導(dǎo),可見并不想計(jì)較。阿九松了一口氣,同時生出種挫敗感,“就只是這樣,我的謊話難道就那么容易被識破?” “不光如此,你那樣對待凝香,實(shí)屬過分,不符你往日作風(fēng),可見……”她慧眼如炬,直勾勾盯阿九,“你是瞧出了她的心思?” “一切皆是我愚鈍造成的。”阿九嘆道:“若她因那些虛無的念頭傷懷,我寧愿狠辣些,讓她就此恨我,久而久之也就放下了。 ” “得,你們都藏那么多心事,我是管不了。但你想送那個人離開流丹樓,我不得不管?!鞭ツ镆荒槆?yán)肅,“阿九,你真的想好了么?” “蕙姨,你明明知道,那兩個劫持你的人,他們的目標(biāo)是我,說什么請人出局赴宴的鬼話,實(shí)則是向我下戰(zhàn)書罷了?!?/br> 蕙娘急道:“我就是擔(dān)心他們來者不善,你理應(yīng)明白我的用心。” “我明白,你想讓那個女子替我前去,試探他們有何目的。”阿九搖了搖頭,“沒用的,他們能找上門來就是認(rèn)準(zhǔn)了我和阿盛。” “他們到底是什么人?”蕙娘察覺,阿九提及這兩人就明顯變得緊張,似有塊重石沉甸甸地壓在她的肩頭。 阿九低垂眉眼,沉思良久。 三年前,曲辭和萬授天殺盛宓不成,命喪她之手。阿九知道,無論是為了報(bào)仇還是天一無道心法,終有一日,還會有人找到她們,因此她格外留心,早早調(diào)查過鬼幽門殘存的勢力。那時蕙娘道出兩人特征,她立刻就意識到他們的身份。 思前想后,她選擇告知蕙娘實(shí)情,“他們是鬼幽門徒唐傲和師溶,是我和阿盛的仇人?!?/br> 蕙娘扶額,更是憂心,“你打算怎么做?” “與其等候他們的鴻門宴,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qiáng)。”阿九眼眸凝聚起前所未有的狠厲,待投向蕙娘,剎那消逝,“蕙姨,你放心,我不會牽連流丹樓?!?/br> “你未免把我想的太怕事!”蕙娘憤然起身,跑她面前埋怨一通,“簡直拿我當(dāng)什么人了?” 她能與她們患難與共,阿九著實(shí)欣慰,“你放心,我有把握?!毕氲搅鞯墙詹粫?,還是先送那個女子離開為好,便暗示道:“蕙姨有情有義,所以也別牽連無辜之人了?!?/br> 蕙娘早被說服,況且她方才看得更加分明,那人因年齡尚小,容顏絕美到模糊性別,卻實(shí)實(shí)在在是個男子。如此妖異又不知來歷,的確不適宜待在流丹樓。 她會意道:“你既心意已決,都隨你安排罷?!?/br> 阿九點(diǎn)點(diǎn)頭,就要出發(fā)。 “等等?!鞭ツ锝凶∷淮溃骸坝浀每烊タ旎?,我和阿盛她們可都候著你呢?!卑⒕叛b作聽不懂,氣得蕙娘狠狠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你故意的是罷?明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流丹樓不營業(yè),大家都要聚起來熱鬧熱鬧?!?/br> 阿九清楚,蕙娘這是為她和阿盛尋個臺階和好。 見她沉吟不語,遲遲不決,蕙娘了解她的不好意思,繼續(xù)道:“母女哪有隔夜的仇?不過是小吵了一下,阿盛都沒怎樣,看看你這小心眼兒的勁兒。” 阿九驚訝,“你看出我和阿盛是……” “嘁,我又不是瞎子?!奔词贡憩F(xiàn)的再疏離冷淡,彼此之間的那種默契,眼神深處所藏匿的情感是騙不了人的。蕙娘默默想著,笑嘻嘻道:“別說我,恐怕凝香她們也能看出來。” 話勸到這份上,阿九只能答應(yīng),“知道了,我將人送到渡口,很快就回來?!?/br> 蕙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懷道:“阿九啊,即使前途艱難未知,我們也要過好一天是一天。” —————————— 記住那把劍。 救……真不敢向下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