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月繼續(xù)做一個三好學生，任課老師都很滿意她，除了班主任有點意見。這個學期召開兩次家長會，孟沁一次都沒去過，江嘉月不想麻煩她，班主任則是因為聯(lián)系不上她家里人而頗有微詞，班主任的原話是“我是看在你成績好的份上不跟你多計較”，江嘉月便更加不敢怠慢學業(yè)。

    從辦公室出來江嘉月悶悶不樂地回到教室，座位上多了一罐桃子汽水，頭枕在桌子上她給沉星閑發(fā)短信：今天我可以坐你的車回去嗎，我太累了。

    兩人在小區(qū)附近吃了碗餛飩面，并肩走回家，沉星閑努力活躍氣氛逗笑江嘉月，她的嘴角卻霎時間僵在原地——孟沁從一輛豪車上下來，她望向男人的眼睛動人，顧盼生輝，江嘉月很久沒有看到她這樣笑過了。孟沁轉過身和她四目相對，兩人相顧無言。

    “首領？”

    江嘉月閉上眼睛，轉身蹲下。

    她和孟沁都默契地沒有提起那天的事，兩人繼續(xù)重復著每天的生活。這天江嘉月問孟沁要零花錢買教輔資料，孟沁抽了張一百塊錢給她，江嘉月正要出門，孟沁人喊住她，“等等?！彼泻艚卧禄貋恚仙舷孪麓蛄恳蝗?，“怎么衣服破了都不跟我說，襪子也是，穿這么久了，我給你換套新的吧？”

    “不用了，還能穿?！?/br>
    “都破了要怎么穿？而且這衣服看著也有點小了，你現(xiàn)在一天一個身高，明天跟我去商場逛逛?！?/br>
    “真的不用，媽，商場的衣服太貴了，我們小區(qū)前面那個大賣場衣服很便宜，我們去那買吧。”

    “你不是知道我有錢嗎，不然怎么會找我要錢，現(xiàn)在怎么又不肯花了？”孟沁把錢包里的一沓鈔票全抽出來拍在桌上，“我是你mama，為你花錢不是應該的嗎，為什么這么推三阻四的？”

    江嘉月雙手交迭放在身后，她不由自主地撇了下嘴，有些委屈地抬眼看她，“mama…”

    被她眼角的淚刺痛，孟沁忍無可忍地站起身，抓著她的胳膊問道，“你為什么這樣啊，為什么！為什么擺出這一幅委屈的樣子，你對我失望了是嗎，是不是失望了？”

    江嘉月吃痛地皺眉，“不是…”

    “我要不是為了你，要不是帶著你這個拖油瓶，何至于此？我每天起早貪黑是為了什么？你理解嗎，你爸破產(chǎn)跳樓欠一屁股債，都要我來還，我拿什么還啊，所有擔子全都壓在我身上，那么多人上門催債你又不是沒看見，你以為養(yǎng)活一個家容易嗎，你知道現(xiàn)在物價多貴嗎？你現(xiàn)在吃我的用我的，到底哪里不滿意了！”

    她抄起椅子上的包狠狠地砸向江嘉月的臉，江嘉月被她砸懵了，一聲急促的驚叫，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用手捂著臉半天沒起身。

    孟沁聽到聲音回過神來，她哆哆嗦嗦地蹲下，也許她本來想道歉的，江嘉月這樣想過，但話到嘴邊卻變成，“我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我現(xiàn)在變得很難看，每次照鏡子的時候，里面的我滿臉皺紋，斑斑點點，黃臉婆一樣，我竟然變成這樣了，連皮膚都干巴巴的。上學的時候追我的男生特別多，我當時覺得你爸成熟穩(wěn)重和和那些小屁孩都不一樣，如今呢，什么也沒有了。”

    江嘉月沉默良久，她想說什么卻也累了，只問她，“我是你的累贅嗎？”

    “月月…”孟沁捧起她的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你痛不痛？”

    她的眼睛已經(jīng)睜不開了，干脆閉上，強忍著回答，“不痛?！?/br>
    第二天起床，江嘉月照鏡子，眼角已經(jīng)腫成饅頭，她一臉忐忑地來到教室，不想和沉星閑對上視線，一上午都沒和他說話。沉星閑覺得奇怪，硬是掰過她的臉，看到她眼角的傷。

    “這是誰干的！”

    “你別問了。”

    “江嘉月你怎么能這樣？受傷了都不跟我說，還想蒙混過關，你是不是當我傻，還是不是朋友了？”沉星閑越說越氣，拉著她就去醫(yī)務室。

    “不要！去了老師肯定要問東問西?！?/br>
    “那你告訴我?！?/br>
    “我磕到桌角了?！?/br>
    “是孟阿姨嗎？”江嘉月別過臉不回答，他伸出手，“怎么會這樣？”

    “她不是故意的?！?/br>
    “那也不能打人吶，下手太重了吧！”

    “別腦補這么多，真的是不小心的。”

    “首領，怎么辦啊…你怎么會受傷？”沉星閑愁眉苦臉，眉間扭成一個川字，“你干脆來我家住吧，我的房間給你睡，我一定好好保護你！”

    江嘉月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保證不會再受傷了好不好？真是的，不知道以為我欺負你，我都沒哭呢，你看看你?！彼焓址魅ニ难蹨I。

    “你還不欺負人嗎？你明明應該第一時間就告訴我的，我不問你就永遠不會說，可是你對我很重要，我不可能不問，你永遠不要瞞著我行嗎？”

    她的眼睛還是很痛，并且要很久才會好，醫(yī)學上說從淤青到恢復要一個星期，如果很嚴重一個月也有可能，在那之后，一切都恢復如初，仿佛從來沒有發(fā)生過，但一定留下了什么，像是此刻她心底的漣漪。

    一陣尖銳的鳴笛聲劃過長空。

    “喂，120嗎，這里有人割腕，拜托你們快點來！”江嘉月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靈魂仿佛被抽干，放學回家她發(fā)現(xiàn)孟沁倒在血泊中，左手腕割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她當即叫了救護車。屏幕上微弱的心臟起伏在她眼皮上跳動，她狼狽地倒在一邊，為了讓自己放松下來，她緊緊抓著自己的左手，指甲陷進rou里也沒發(fā)覺。她抵在救護車的門上，空洞地望著這一切，眼淚不停涌出，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害怕。

    “小朋友，你是患者家屬嗎，你家有大人嗎？”護士彎下腰問她。

    “沒有了，就我一個?！?/br>
    “你的臉是怎么回事？”

    “摔的?！?/br>
    “好的，那我?guī)闳マk理住院，你帶錢了嗎，小朋友？”

    “錢？我沒有錢…”江嘉月揉了揉臉，“我回去拿?！?/br>
    回到家，她把孟沁昨天扔在桌上的錢全拿上了，走出去又想到什么，折回去把先前給她的一百也帶上。

    她從來不知道住一次院要這么多錢，手術的錢，用藥的錢，床位費，甚至救護車也要一筆不菲的費用。出院那天她和孟沁坐在出租車上，各自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