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平想，傻子，你就不會找別的借口。

    但他沒有追問雷狗，雷狗沒理由干出啥不是人的事，他只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好奇。而這一點(diǎn)點(diǎn)好奇，也被忙碌的生活淹沒了，對他來說，沒什么比圣母院重上軌道更重要。

    雷狗開著車到了他的“4s店”，嘎樂在酒店門口等著他。嘎樂回京沒多久他就著涼感冒，發(fā)現(xiàn)在北京買藥的話，健康碼會變紅，就必須立刻去做核酸，在核酸結(jié)果出來之前，他哪里都去不了，尤其不能去上班。他只能放棄吃藥，自己扛著，不停地打噴嚏，口罩上的眼睛水汪汪的。

    雷狗給他遞上藥，快點(diǎn)吃吧，吃雙倍，好得快點(diǎn)。嘎樂說，好得快也死得快。

    他們選擇去大學(xué)附近的簡餐廳吃飯。落座后，嘎樂叫了個火腿三明治。雷狗說：“你在那邊沒吃夠三明治？”

    “不想吃太油的。一般人回國都饞中餐，第一頓飯撲去火鍋店。我一點(diǎn)都不想，就想吃點(diǎn)容易入口的東西?！?/br>
    “羊rou也不吃了？”

    “不愛吃了，奇怪不？丘平的口味是不是也變了？”

    “嗯，無rou不歡?！?/br>
    嘎樂笑了起來，卻也沒什么高興之意。他感冒嚴(yán)重，吃什么都沒滋沒味，就著冰水吞了兩倍的藥。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望著窗外陽光耀眼，他的眼皮耷拉下來，困倦和舒適席卷而來。

    雷狗說：“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

    “嗯，”卻不愿起身，改口道：“再坐一會兒吧，你說你的，不用管我。”他托著腮，身上的重量幾乎全放在桌沿和手上，那是以前丘平才有的神情，嘎樂從來不撒嬌，丘平卻是逮著機(jī)會就要賴一下的。這是因?yàn)樗幬锲鹦Я?，雷狗看著他懶洋洋的神情，卻是百感交集。

    嘎樂：“丘平什么時候肯見我呢?！?/br>
    “別想了，他最近很忙，脾氣特別爆?！?/br>
    “揍我一頓也行啊，”嘎樂笑著，臉紅紅的。

    “唉。”

    雷狗見嘎樂上唇有些醬汁，用餐巾給他擦擦嘴，擦拭干凈后，嘎樂下意識去舔了舔。雷狗坐不住了，嘎樂舔的可是丘平的嘴！“我們走吧，我得回去圣母院，最近客人多了起來，我們?nèi)耸痔?，缺了我忙不過來?！?/br>
    “好，走?！备聵吠现v的身軀，站了起來。剛邁步，卻聽門外鬧糟糟的。兩人走到門口就被攔了下來，一個穿西裝的人說：“你們趕緊進(jìn)去，門口不能走了?！薄霸趺蠢玻俊薄斑@兒有人陽了！”

    兩人對視一眼，嘎樂道：“我們就是吃頓飯，除了服務(wù)員誰都沒接觸，而且都是戴著口罩的?！?/br>
    餐廳經(jīng)理無奈解釋：“我們大部分人都沒接觸過啊，說是上周日來吃飯的客人，今天確診了?！?/br>
    “這種情況，確實(shí)有服務(wù)員被感染的可能，不過已經(jīng)超過48小時，服務(wù)員要是沒癥狀的話，大概率是根本沒感染，或者病毒量太小，對宿主形不成損害，在大家都戴口罩的情況下，轉(zhuǎn)給客人的幾率可以忽略不計。”

    經(jīng)理苦笑：“可不嗎，我們天天做核酸，有的話早被帶走了。您是醫(yī)生嗎？”

    嘎樂的知識和口才，對這種情況毫無作用。他們倆坐回位子上，束手無策地看著街道拉了警戒線，兩旁的店都被封在里面，穿著防護(hù)服的防疫人員魚貫而入。

    “這要弄多久？”嘎樂的聲音輕又弱，“好困啊，想睡覺?！?/br>
    “不知道，”雷狗摸了摸他額頭，“還好沒發(fā)燒，別給直接送去方艙了?！?/br>
    嘎樂沒有余力去想別的，方艙對他來說跟太空艙一樣虛渺，他趴桌上道，“我睡會兒?！?/br>
    雷狗給他墊了自己的薄外套，還是覺得桌子太硬，他突然想起，這簡餐廳是一家商務(wù)酒店的配套，樓上就有客房。問經(jīng)理能不能住，經(jīng)理為難地想了想說，“行吧……反正大家走不了，你們上去休息，我給開個房。”

    房間豆腐那么大，大床、柜子、桌子一目了然，嘎樂在床上一趟，整個房間就滿了。雷狗坐在椅子上，看會兒嘎樂，看會兒腕表。

    防疫人員來測核酸時，雷狗問：“要等多久?！?/br>
    “等著吧，全部結(jié)果出來了會告訴你們?！?/br>
    大白幾分鐘后就走了，門一關(guān)上，嘎樂就疲累地躺回床鋪，“你著急回民宿吧？”

    雷狗懶懶地趴在他旁邊道：“嗯，不過急也沒用。”

    嘎樂沒回答，再過一會兒，雷狗發(fā)現(xiàn)他睡著了。雷狗坐起身，目光停留在那張睡顏上。閉起了眼睛后，嘎樂完全就是以前的樊丘平，他的臉、身體、每一寸。雷狗摸了摸他的手，觸感也是。雷狗以為可以完全適應(yīng)他，但還是會感到疑惑迷糊，禁不住想，抱著圣母院的丘平時，他腦子里想的人是怎樣的呢？他對丘平的情感，實(shí)際上有一部分是建立在現(xiàn)在這個身軀上的。他們在一起的記憶，玩鬧和吵架，擔(dān)憂、生氣或者為對方開心，這些感情如此真實(shí)地沖擊著他。

    他握緊了他的手，只是想，嘎樂回來了真好，他不止撿回了嘎樂，也撿回了樊丘平遺失的那部分。

    手機(jī)響起時，雷狗從睡夢中驚醒，接聽電話，是丘平打來的。那邊說：“還不回來？今天4s店是封著呢，開著呢，還是半封半開？”

    雷狗一陣慌亂，脫口而出道：“剛才開著，現(xiàn)在封了。車還在保養(yǎng)著呢，說是有店員確診，整家店立馬就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