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狗道：“吳大夫治好過很多病，不是赤腳醫(yī)生。朗言的臉是有點紅……”

    丘平用筷子敲他碗：“住嘴！雷子愛信這個，各位別見怪，吃飯吃飯。”

    雷狗笑著挪開面碗：“敲碗敲碗，衣食不滿。上街乞討的才敲碗！”

    那一夜吃過晚飯，麻殷眼睛四處瞟，尋找朗言的身影?？悼嫡f看到他在二樓大平臺。

    大平臺人不少，尤其是情侶，麻殷有點尷尬，轉(zhuǎn)身要離去，卻被朗言發(fā)現(xiàn)了。“麻殷老師！”他在圍欄邊招手，“找我喝酒呢？”

    麻殷微笑：“給你看病?！?/br>
    兩人并肩對著黑暗的大湖。初秋的夜晚最是宜人，風(fēng)自湖上來，坦蕩爽朗地透進(jìn)人的毛孔，帶著平等贈予的慷慨。朗言道：“原來你才是赤腳醫(yī)生?！?/br>
    “雷子說得對，你的臉色不太好，工作熬得？甭那么拼，該休息休息?！?/br>
    朗言摸摸自己的臉：“沒感覺啊，看不出你信中醫(yī)?！?/br>
    麻殷聳聳肩，“傳統(tǒng)醫(yī)學(xué)也有優(yōu)點，不能一桿子打翻。我認(rèn)真的，你臉色真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朗言瞇了瞇眼，說：“沒事……”腰肢軟軟地靠在圍欄上，鳳眼斜睨麻殷，轉(zhuǎn)移話題道：“我一個人在這里的時候，給不下五對人拍照，想一個人呆著都不行。”

    “你拒絕就好了?！?/br>
    “不，我喜歡拍照。我學(xué)舞蹈的時候，老師說人身體最僵硬的時候，就是被攝影機(jī)對著的樣子，以前人以為攝影機(jī)會攝魂，可能就因為這。我就想，我拿著照相機(jī)，就是攝魂的人，感覺多棒！有時……”

    朗言閉上眼睛，難受地喘口氣。

    “怎么了？”

    “有點暈?！?/br>
    “我們回屋里？”

    朗言搖搖頭，突然腳一軟，整個人從圍欄翻了出去！麻殷急忙伸手去拉他一把，卻只觸及他衣擺。朗言消失在圍欄上，天臺上驚呼四起，全聚到麻殷身邊。

    麻殷嚇得臉青唇白，附身到圍欄一看。

    朗言雙手抓住了外墻的腰線，雙腿在半空晃蕩。麻殷慶幸在翻新外墻時，為了布置射燈而加寬了這條腰線。但再寬它也只有31.4公分，不可能支撐一個成年人攀爬。卻見射燈中的朗言笑吟吟的，哪有半點驚慌和病模樣？

    朗言的腿在外墻一撐，腰使勁，整個人便往下竄一段，精準(zhǔn)地抓住了拱形窗的窗楣。麻殷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朗言在外墻爬行，這建筑對他而言就是身體的一部分，對它的每一寸了如指掌，每個部分的比例數(shù)字、承重能力、材料的防水防滑……他比任何人都要緊張。

    圣母院不同于普通民居，一層幾乎有六米高，等于兩層樓半。摔下去很慘烈了。

    這時住客們都看出朗言耍得高興，根本就不是墜樓。這人身姿柔軟敏捷，簡直就是會輕功嘛。驚呼變成歡呼，紛紛鼓動他：大俠爬上來！大俠翻個跟斗！

    朗言道：“好?！睋沃翱蚺郎洗伴梗乖谝徽茖挼幕⌒问迳戏€(wěn)住了身子。掂著腳，頭朝下翻身下墜。落到草地上，他的力量不足以雙腳站穩(wěn)，但不礙事，順著墜勢滾了兩圈，便站了起來。一氣呵成，動作閑雅。

    住客熱烈地拍起手來。朗言鞠了個躬，抬頭看，麻殷已不在圍欄旁。

    第69章 孔夫人

    麻殷從戶外鐵梯走來，一臉看熊孩子的無奈表情。朗言嘻嘻笑著，“你看我這樣子，需要看中醫(yī)嗎？”

    麻殷沒好氣：“不看就不看了，沒必要耍雜技?！?/br>
    “我喜歡看你緊張的樣子?！?/br>
    麻殷嘴角一翹，不答話。

    朗言：“江湖郎中的話都是放屁，孔駿說了，經(jīng)驗主義全是偽科學(xué)，這失調(diào)那失調(diào)的，每個人在他們看來都有病?！?/br>
    “你就是有病，神經(jīng)病?！甭橐筠D(zhuǎn)身回禮拜堂，準(zhǔn)備回去睡覺。

    朗言在后面用手肘碰碰他，“今晚你還跟嘎樂睡？”

    “嗯，你呢，回村里嗎？”

    “你為什么叫嘎樂‘丘平’？”

    “這事說來話長，而且你也不會信?！?/br>
    朗言臉色一沉，不說話了。麻殷不知道哪里惹了他，心里惴惴。跨進(jìn)禮拜堂時他說：“嘎樂以前是丘平，出了事故變成了嘎樂。事兒就這么個事，你現(xiàn)在叫他嘎樂也行，丘平也行，反正是一個人?！?/br>
    “你喜歡過他？”

    麻殷撒謊，而且語氣極其自然：“沒有，我倆一直是哥們兒?！?/br>
    他感覺到朗言瞬間開心了，眉目間又靈動起來。麻殷知道健康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坦誠相待，但朗言有點敏感，心里又愛裝著事，怕是眼里揉不下沙子。他不愿為無法解釋的事傷了感情。

    到了樓梯口，兩人四目相對。

    麻殷憋不住笑了：“怎樣？要不你也來丘平房間睡？三個人我不介意?！?/br>
    朗言臉色變了變。麻殷暗悔自己口無遮攔，“開玩笑的。他值夜班，很少回房……”

    越說越不知所謂。

    朗言綻開了笑顏：“雷子應(yīng)該給你在旁邊蓋個小別墅，太委屈我們大建筑師了。我回去啦，晚安。”

    “晚安?！?/br>
    麻殷心想，其實你也可以邀請我去村里嘛，澡堂的房間肯定沒滿。但朗言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麻殷伸了個懶腰，心想，戀愛實在麻煩，還是一個人好。想是這么想，他又回過頭來，看著朗言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走廊的轉(zhuǎn)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