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平拉著他的手，笑道：“哥們兒，給點意見唄?！?/br>
    雷狗嘆了口氣，他不肯坐菩薩身上，便蹲在丘平跟前道：“你糾結什么??？”

    “嘎樂拿到了美國那邊的offer，他心儀的公司，他夢想的工作。他想我跟他一起去?！?/br>
    “你不跟他去，兩地分居？”

    “我工作干得好好的，不想走?！?/br>
    這倒是個難題。只是這題雷狗不會解，也不想摻乎兩人的前程?！澳銈z好好談一次。”

    “你知道嘎樂的脾氣，”丘平歪頭看月亮，煩悶道：“他決定好的事，肯定是犄角旮旯方方面面都想清楚了，每一步都計算得明明白白。他叫我去實驗室不只是為了結婚，是想我放棄北京的生活，陪他奔赴自由燈塔國。”

    “你不愿意，去跟他說不愿意?！?/br>
    “如果我不肯跟他去，他會怎樣？”這話一說，丘平心都抽起來了，沒有人可以脫離嘎樂設好的軌道。

    雷狗也沒別的想法，直白地說：“你喜歡他，跟他過去又怎么了？人沒十全十美，兩只手，抓住一些，就得扔掉一些，不能好處全占了吧?！崩坠泛苌僬f那么長串的話，講完這些，他的耐性已經(jīng)到頂點。站起來，他望著黑暗的路說：“就這么一條路，上去還是下去？要不我倆擲硬幣決定?！?/br>
    丘平“嘖”了一聲，指望雷狗做知心哥哥，實屬病急亂投醫(yī)。他閉上眼，聽自己心里的聲音。

    “樊丘平，你愿意跟嘎樂結為夫夫嗎？無論貧窮富貴，無論疾病健康，會終生愛護他，對他不離不棄，直至死亡將你們分開?！?/br>
    嘎樂的臉浮現(xiàn)眼前，樊丘平伸出手，觸摸那熟悉的臉龐。心里的聲音說：“我……愿意吧。”

    他睜開眼睛，鼓起勇氣，毅然往實驗室走。剛抬腳，雷狗叫住他。丘平轉過臉問：“怎么了？”

    雷狗微笑道：“祝你們幸福?！?/br>
    樊丘平心一凜。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看到菩薩的嘴也在笑。樊丘平吞了口唾沫，揮揮手道：“謝了雷子?！?/br>
    雷狗望著樊丘平的背影莫入黑暗。諾大的一座山，好像剩下他一人。被丘平一嚇，他總感覺有人盯著他后背。不安地轉過頭來，卻只見神像面容慈悲地看著他，眼睛活起來似的。

    他不敢再看，拜了拜，目光轉向實驗室。

    兩個多小時前，嘎樂把他拉到實驗室，讓他幫忙跟丘平求婚。雷狗很不情愿道：“這事我能怎么幫忙？！”

    “幫忙襯托氣氛，”嘎樂笑道：“丘平嫌我不夠浪漫。求婚一生人一次，我要給他留個深刻記憶?！?/br>
    雷狗環(huán)視滿是儀器的實驗室，實在不曉得哪兒浪漫了。求婚不應該找個餐廳，或者山頂、摩天輪之類的嗎？卻見嘎樂邊上有個玻璃盒，玻璃盒里擺著一粒蘋果，奇特的是蘋果被咬過一口。

    嘎樂鄭而重之地介紹：“丘平咬過的蘋果?！?/br>
    “?。俊?/br>
    “仨月前丘平咬了一口蘋果，那天他心情不好，說這蘋果爛透了，不能吃了。你看，哪兒爛透了，蘋果好好的?！?/br>
    雷狗聽了糟心，兩口子這點芝麻蒜皮的事，告訴他干嘛？嘎樂繼續(xù)說：“丘平自小沒了爸媽，對穩(wěn)定關系沒有安全感，要他答應陪我去美國，就要讓他相信感情可以長久?！?/br>
    “像這只蘋果？”

    “對，我把蘋果放在無菌環(huán)境里，過了仨月還一樣新鮮。”

    “無聊，還不如送他鉆戒?！?/br>
    嘎樂把玻璃轉過來，露出蘋果的另一面，可見上面有條非常纖細的割痕，“戒指在里面，他打開就能看見?！崩坠房闯龈聵泛芸鞓罚睦镉行┧?，又覺得孤獨。愛真會讓人變傻子，像嘎樂這么理智的人，竟也會花大功夫干這種毫無意義的細活兒。

    紅蘋果放在保護罩里，比尋常蘋果更紅艷些，雷狗皺眉道：“美國那邊你答應了？萬一丘平不想跟你走怎么辦？”

    嘎樂蠻有信心地說：“不可能，他會答應的，他跟我分不開?！彼巡Ａд殖锓藕?，里面的蘋果，活像一顆紅彤彤的心。

    于是，雷狗便被發(fā)配到四面佛，等嘎樂一搞定丘平，就充當氣氛組，給他們點亮掛滿一路直到實驗室的小燈泡，并且奏樂助興。至于為什么是嗩吶，因為雷狗不會彈吉他，也不會拉小提琴。

    想到那個場面，雷狗就覺得丟臉。

    他合掌對菩薩拜了拜，喃喃祝告：保佑他倆順順利利，速戰(zhàn)速決——要不我真會遲到了。

    第2章 替你死

    從化工實驗室的大樓正門進去，上到二樓，向左轉第二間就是嘎樂的生物化學實驗室。他的專業(yè)是微生物學方向，畢業(yè)后留學擔任助教，很可能今年能得到正式教職，升為講師。青年學者競爭激烈，這在大學里很不容易。

    丘平一邊拐進走廊，一邊想，但嘎樂心志遠大，這小樓根本留不住他。

    周末夜晚，化工樓不見人影，估計都在外面吃飯了。熟門熟路走到門口，正想敲門，一股刺鼻的氣味侵入鼻端，眼睛有灼熱感。

    丘平的腦子還沒轉過來，手已經(jīng)著急地拉開實驗室的門。滿屋子難聞的味道，只見嘎樂躺在地板，雙目緊閉，臉色和嘴唇異常紅潤。丘平身上發(fā)軟，沖向嘎樂時差點摔跤。

    “嘎子！”他急得拍拍嘎樂的臉頰。皮膚是暖的，但人沒反應。他抱住嘎樂的胸背，使勁把他的身體提起來，嘎樂的身體重得不尋常，丘平怎么都搬不動，他想到自己可能也吸入毒氣所以渾身乏力，便想去隔絕毒氣來源……不對，先開窗……不，還是先搬走嘎樂……丘平手忙腳亂，忙頭蒼蠅般亂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