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織雪白天出去了。晚上回來她想找周景則，隨便問一個路過的仆人周景則在哪里，對方木著臉：“不清楚不知道。”

    周家的仆人對她的態(tài)度都不算好，但她好像也并不介意。

    她又去找管家，管家疏遠(yuǎn)客氣地說：“少爺有自己的私人空間，請蔣小姐不要過多干涉?！?/br>
    “以前在面館的時候也沒看見他有私人空間，不還是天天睡后廚?！笔Y織雪撇撇嘴，自己轉(zhuǎn)身上樓。

    二樓的書房里沒人，蔣織雪視線掃過書架上的書，大部分都是商科管理書籍，還有一些公司文件，她翻了一下，發(fā)現(xiàn)都是普通的報表，覺得無聊，又放了回去。

    她到處轉(zhuǎn)了一圈，去敲周景則的房間，同樣沒人回應(yīng)，于是推門進(jìn)去。臥室書架里放著周景則從出生開始的相冊，他失去記憶后習(xí)慣睡前翻相冊。好幾次蔣織雪都想看看，可都被他拒絕。

    她翻開了第一本。

    ……

    周景則回來時，蔣織雪正手忙腳亂把他的相冊往書架上放，見了他，慌忙起身：“我……我只是想看看?！?/br>
    她手邊還有另一本來不及合上的相冊，是他和楊婉柔合照的那一本。蔣織雪面色蒼白，她問：“你和楊jiejie是結(jié)婚了嗎?！?/br>
    “嗯?！?/br>
    “原來是這樣啊。”她干笑了一下，眼圈卻開始發(fā)紅，“……那你現(xiàn)在還愛她嗎?！?/br>
    “不知道?！敝芫皠t很誠實地說：“我忘記她了，也就忘記了以前的感情?！?/br>
    她眼底似乎剛亮起光芒，卻又聽見周景則說：“不過她很好?！?/br>
    “她很好，那我呢，我就不好嗎……”她還是沒忍住，委屈地哽咽了。

    周景則一臉疑惑：“你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蔣織雪：……

    她低頭摳著自己的指甲，帶著哭腔：“之前陪你回來，是不放心你，我怕你遇到什么詐騙集團(tuán)?，F(xiàn)在看你也有了自己的家了，甚至你也有了你的家人你的妻子，我也該走了……”

    她又偷看他一眼，試圖能從他口中聽到一句挽留的話。

    但周景則只是面無表情：“好，你叫司機(jī)送你?！?/br>
    “死木頭，臭木頭，我真是討厭你！”蔣織雪瞪他一眼，哭著跑開了。

    回到房間鎖上門，蔣織雪裝模作樣地哭了兩聲，察覺到門口看熱鬧的仆人離開以后，才將偷偷藏進(jìn)袖子里的照片拿了出來。

    那是幾年前，周景則在公司跟合作商簽合同時拍下的照片，只是角落里，一個默默站立的身影被抓拍了下來。

    她露出懷念的笑容，眼淚卻先落了下來。

    她還叫孟織雪的時候，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孟家親生的孩子。

    六歲的時候，養(yǎng)父做生意失敗，賠了大筆錢。家里從小洋樓搬進(jìn)了狹窄的樓梯出租房，夜里，會聽見養(yǎng)母一邊數(shù)錢一邊嘆氣的聲音。

    某天放學(xué)回家，孟織雪聽見父母正商量要不要把她送回漁人村，說家里已經(jīng)負(fù)擔(dān)不起另一個孩子。

    那時的孟齊良已經(jīng)高中，知道后和父母大吵了一架，說以后他會負(fù)擔(dān)meimei的一切。

    周末時孟齊良在奶茶店打工，晚上孟織雪會去接他下班，他會給她留一杯最甜，加料最多的奶茶。

    孟齊良那時還很愛笑，笑起來時，唇邊會有一個淺淺的酒窩，那時候的哥哥永遠(yuǎn)是柔軟溫暖的。

    孟織雪上初中時，孟齊良去了京城讀大學(xué)，上大學(xué)后孟齊良好像突然有了很多錢，會給她比同學(xué)多一倍的生活費，會給她買很多好看的衣服，還替家里還了不少債。

    只是假期的時候每次見到他，他都比從前更沉默了。他好像忘記了怎么笑，夜里孟齊良甚至?xí)话驳乇回瑝趔@醒，但無論孟齊良變成什么樣，在孟織雪心里，他都是自己的哥哥。

    直到十八歲那年，她的成人禮，她沒能等到孟齊良回來陪她過生日，她等到的，是孟齊良的死訊，和周家給了一筆天價巨額的賠償費。

    沒有人告訴過她孟齊良到底是因為什么死的，只聽說他被拋尸大海，連尸體都找不回。

    養(yǎng)父養(yǎng)母很快拿著錢搬了家，走的時候，連孟齊良的東西都沒帶走。

    孟齊良好像也沒有朋友，大家似乎都把他遺忘了。

    只有她還記得。

    后來有一天，有個人告訴她，孟齊良的死是因為周景則，孟齊良越來越沉默也是因為要更像周景則，從一開始，孟齊良就是周景則的替死鬼。

    她在網(wǎng)上搜索周景則，躍入眼簾的是一段視頻，其實周景則和孟齊良長相只有三分相似，可冷冰冰的氣質(zhì)，和沉默時木然的冷漠，讓他和孟齊良看起來有了八分的相似。

    孟齊良只是一個被當(dāng)成周景則影子的人，可影子消失的時候，并沒有人會在意。

    孟齊良，今年是你死的第四年了。

    沒關(guān)系，他們都會來陪你的。

    *

    第二天蔣織雪又若無其事了，她還是像之前一樣，看起來很開朗地跟每個人打招呼，也不再提自己要回去的事。

    楊婉柔中途回家拿文件，卻發(fā)現(xiàn)蔣織雪正坐在花園的秋千長椅上搖晃著曬太陽。

    回想起昨天監(jiān)控里的畫面，她饒有意味地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蔣織雪轉(zhuǎn)頭，盯著她看了半天，移開眼：“因為在這里，我本來就只是一個人?！?/br>
    她腳尖點著地面，秋千跟著她的動作晃晃悠悠，蔣織雪盯著地上楊婉柔快和她貼在一起的影子問：“楊jiejie，周景則是你的初戀嗎？”

    “算是吧?！睏钔袢嵴f：“不過初戀也只是沒談過戀愛的人對于愛情賦予美化濾鏡的一種說法而已，其實現(xiàn)實中大部分人回想起自己的初戀，都會覺得面目可憎。”

    “也不一定吧。”蔣織雪語氣飄忽：“我……認(rèn)識的一個朋友，他的初戀對他來說就很美好，他一直都覺得他喜歡的那個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可是那個人眼里從來都沒有他，他也從來不敢開口告訴那個人說喜歡她……就這樣，他偷偷喜歡了好多年，你說，這個人傻不傻啊?！?/br>
    楊婉柔以為蔣織雪在說她自己，無論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只要蔣織雪還是想和周景則糾纏不休，她就愿意推波助瀾。于是她笑著說：“是啊，真傻，我要是她，我就會讓所有人知道我喜歡他，不這樣試試，怎么會知道有沒有機(jī)會呢?！?/br>
    “是嗎。”蔣織雪看著她，良久，忽然笑了：“楊jiejie，謝謝你，我知道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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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織雪和孟齊良是純兄妹關(guān)系，沒有男女感情（畢竟年齡差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