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是這學(xué)期的結(jié)業(yè)式，在學(xué)校的大禮堂舉辦。

    本來該是這樣的。

    南方的夏天過于潮濕炎熱，若是讓幾百人聚集在室內(nèi)卻又不開冷氣，在西曬加乘下，學(xué)校大概隔天就得上報紙的頭條，標題就是「驚！校方疑虐待，叁十八度高溫竟關(guān)閉冷氣！百師生中暑送醫(yī)！」

    但這新上任的校長吝嗇的很，不愿意開兩個禮堂的空調(diào)，便讓初中部和高中部集中到全校共同使用的體育館，把中間的籃球架和羽球網(wǎng)全部清空，高中部坐中間，而初中部便坐到二樓的觀眾臺上，擠一擠勉強還能擠下。

    元望此刻就坐在觀眾臺的最后方，沒人會注意到她，雖然離高中部離的最遠，但也是全場的至高點，視線最佳。

    她一眼就能看到元照，他個子高，站在一群高中男孩中也是鶴立雞群，如同落入雞蛋中的明珠一般顯眼，低調(diào)、卻又無法收斂光華。

    男女是分開排隊的，但站在前面的幾個女生卻總愛轉(zhuǎn)過頭來跟他說話，元望看不見哥哥有沒有說話，但站在一邊的矮個子男孩反應(yīng)很大，笑到腰都彎了，恐怕其他人不注意他似的，剛剛說話的女生看他這樣還跺腳，伸手欲推元照一下，好像是想讓他說點什么

    艸。

    一群男男女女嘻嘻哈哈，高中生最是青春洋溢的時候，若有似無的肢體接觸都能表示自己某些懵懂又曖昧的心意，每一次的接觸都宛如訊息素的傳達，刻劃著不為人知、卻又急于特定人知的矛盾情緒。

    元望很早就懂這種情感，也享受著身分帶來的特權(quán)，如果現(xiàn)在她就在一邊，肯定都擋在元照身前瞪著那女孩了，就像守衛(wèi)領(lǐng)土的雌獸，不愿其他生物留下不屬于自己的味道。

    可惜現(xiàn)在他們的距離不遠，但也不近，高臺明顯從海拔上隔開他們，連大聲叫喚都聽不見。

    她咬著唇盯著元照，想看看哥哥對于外人的碰觸有怎樣的反應(yīng)，卻看到少年輕輕側(cè)過身子，唇齒張合間似乎說了什么，女同學(xué)愣了一下，貌似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迅速轉(zhuǎn)過身不再打鬧。

    元望都還沒猜元照說了什么肩膀就被重重一壓：「——小月亮！看我給你帶了什么好貨！」

    「什么？」

    元望的反應(yīng)很慢，足足兩秒才慢吞吞地轉(zhuǎn)過頭，用眼角瞥向連舒在口袋外露出半角的小書。

    自從地理課上過「月亮的型態(tài)變化」后，連舒總喜歡「小月亮」、「小月亮」的叫她，搞得她都覺得自己像是什么洗衣液成精一樣，偏偏她家還真的就用這個牌子的洗jingye，連舒發(fā)現(xiàn)后叫得更歡了。

    元望平常就反應(yīng)慢，連舒絲毫沒有懷疑元望在看什么特別的事物，興致沖沖的又掏出小書更多的書體，對著元望擠眉弄眼：「你看看嘛——這本我昨天熬夜看完了，可好看了！」

    「冷—情—哥—哥—鈍—妹—妹」「哎！」

    見元望呆板的一個字一個字唸出來，連舒趕緊撞她一下打斷，還不忘緊張的覷一眼身邊的同學(xué)，回過頭低聲說：「別講這么大聲，最近查的嚴，上次叁班的陳余錦不小心給班導(dǎo)抓到，進去了好一陣子才出來」

    「你講的好像什么奇怪的事一樣，不就是本言情小說嗎？」

    「嘿嘿，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惯B舒恢復(fù)賤兮兮的語調(diào)，又把口袋書推出來點，催促著：「月亮你快看看，這本特別不一樣喔！保證你以前絕對沒看過！」

    元望終于低頭，在隱隱約約的光線中仔細看著那個「特別」的圖標，醒目的一個紅圈，中間似乎有字

    啊，原來是個十八禁的標志。

    「怎么樣！我纏了我表姊好久她才借給我看的喔！」連舒看起來很興奮，語調(diào)高昂，都忘了自己剛剛多么小心謹慎：「沒看過吧！去便利商店店員永遠不會讓我們買十八禁的書，連身分證都不想看一眼就叫我放回去，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就這？就這？元望心里呵呵，不只看過文字版，我還看過影片動態(tài)版呢「你還真去買過？」

    「當然要試一下！」連舒表情變化很豐富，一下就咬牙切齒起來：「那個店員不只不給我買，還叫我回家喝奶，太、太可惡了大學(xué)生了不起嘛！再過沒多久我也是大學(xué)生了呀！」

    看著連舒稚氣未脫氣噗噗的小臉，元望好心提醒她：「大概還要五年，也就是一千八百二十五天、四萬叁千八百個小時」

    「那也是一瞬間的事呀！」連舒理直氣壯的說：「光陰似箭、歲月如梭，老師都說一日叁秋，這樣算的話也不過就兩天的事嘛，干嘛這么計較呢！」

    「」元望無語看著她，想了想，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吐：「其實，你想看的話，我知道幾個網(wǎng)站可以」

    「——連舒！安靜點！叁秒不說話你會死嗎！」

    「嚇！」連舒嚇一跳，連忙立正站好：「報告！不會！」

    「那就安靜幾分鐘行嗎？明天你不在學(xué)校沒人管你說話，想唱歌說相聲都行啊——」

    他們班的班導(dǎo)是個很重視紀律的女老師，最頭疼的就是管不住嘴的連舒，現(xiàn)在就在底下狠狠瞪著她，嚇到連舒皮繃緊緊的，不敢再多說什么，只是手里的書還是要偷偷塞給元望的。

    暗度陳倉，元望還是裝做若無其事收了那本口袋文學(xué)，悄悄滑進裙子的口袋中。

    口袋很深，連一小角都不會露出來。

    班導(dǎo)走了后，連舒乖乖坐了幾秒，果然還是憋不住氣，不動聲色挪動位置，坐的離元望更近些，兩個小女孩黏在一起，連舒一眼就能看到元望脖子上有一點紅紅的，小聲道：「月月，你脖子上怎么有紅紅的一小點？」

    元望一愣：「有嗎？」她下意識撫向自己的頸部，摩娑著有些癢意的一塊：「可能是被蚊子咬了吧」

    「哎，應(yīng)該是，要涂藥嗎？我有帶萬金油」連舒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小罐隨身滾珠瓶精油，拔開蓋子幫元望隨便滾幾圈，滾著滾著突然就興奮了，這次她有記得壓低聲線：「我突然想到，這本小說里就有說到，男主給女主種草莓，女主第二天都跟大家說那是給蚊子咬的嘿嘿，你說，那種『草莓』是不是真的特別像蚊子咬的痕跡呀？」

    蚊子咬的包本來就是忘記就好，越提反而越癢，經(jīng)過連舒那不輕不重的滾擠下，元望反而覺得更癢了，她忍不住用指甲輕輕刮幾下，隨意回答：「不知道我又沒試過。」片子里也沒人在留吻痕的，男性向的劇情一向簡單粗暴，女人永遠白皙的皮膚，留不住任何的痕跡。

    「說的也是，不知道我們什么時候才會有這種經(jīng)驗?zāi)亍?/br>
    連舒對著愛情和性還有著少女最純潔的幻想，腦中男女的交合還蒙著一層朦朧的面紗，雖然有文字描述，但其實只是影約有點畫面，一小段便能讓她面紅耳赤到不敢看下去，對于zuoai真正的情況還是完全不理解的。

    不像元望，早熟的很，閱片無數(shù)，赤裸裸的人體交纏交疊，性器交合，對她都是完全能掌握的理論基礎(chǔ)而已，就差實際應(yīng)用了。

    「你可以去找你的大學(xué)生呀?！乖赓獾鼗厮?，語帶調(diào)侃，這才有點青春少女的神貌。

    「什么大學(xué)生??！我才不喜歡他呢！他根本就是眼高于頂?shù)乃苫ā?/br>
    「哦——不喜歡，那你干嘛這么生氣」

    「我才不是——」連舒羞窘想要否認，但腦子里出現(xiàn)那人帶著嘲笑意味的嗓音——

    『嗯？』男人發(fā)長應(yīng)有及肩，凌亂的被用一條便當上扯下來的黃色皮筋固定在腦后，他隨意地套著超商的外衣，從一堆商品中抽出一本準備偷渡的小說，抬眸看向眼瞬間滿臉潮紅的小姑娘才到他的肩膀不到呢，搖搖頭笑道：『沒收——』

    『我我順手拿的，沒看到封面，是、是不小心的！絕對、絕對不是特意拿的！』

    『知道了?！凰雌饋碓谌绦?，順手把小說放到一邊，將一大袋麵包牛奶遞給連舒，在她逃之夭夭前涼涼的說道：『——別忘了，睡前喝奶要加熱。』

    「我才沒有喜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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