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來，干脆直接把他們趕出京城。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整治，都察院門口成堆的京控戶，大多已經(jīng)散去。只有零星的幾個人，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影響。不過，大家也不敢怠慢，范小刀、趙行、牛大富每日也都會抽空去轉(zhuǎn)一圈兒，反而成了六扇門中最閑的人。

    按楊得水的說法，不求有功勞，別給我惹事，就阿彌陀佛了。

    除此之外，趙行每日都躲在衙門里看卷宗，這日，他又抱來了一堆卷宗，范小刀問，“這是什么？”

    趙行頭也不抬，“這幾日，我在查京城這十年來的失蹤人口檔案?！?/br>
    范小刀問：“你還在調(diào)查貓妖的事？”

    趙行道：“反正閑著也沒事，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br>
    范小刀也有同感，“你也有這種感覺？”

    趙行道：“什么夜王朱典、鬼王厲支山，什么貓妖，這種時候，各種魑魅魍魎，都跑出來湊熱鬧，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總覺得，這個壽典，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順利。你說，誰最樂意見到壽典出事？”

    “肯定不是太子?！?/br>
    最近太子被太平公主那邊打壓的厲害，還指望著靠辦壽典，在皇帝面前博取一些印象分，若是辦砸了，第一個挨板子的，便是太子朱延。

    太平公主？

    可能性不大，這種事辦砸了，到時候，顏面受損的，也是皇室，對她又有什么好處？

    夜王朱典？

    他是最有可能、最有動機(jī)在壽典上大肆破壞之人。武功高強(qiáng)，又跟太平道觀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若是混入壽典之中，搞一場刺殺，或者在煉丹的藥材之中，下個毒什么的，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一切都是懷疑。

    有必要跟太子殿下提一下此事，好讓他有所準(zhǔn)備。

    趙行又提了一句，“對了，江蘇總督徐亭，也來京城了。”

    “他來做什么？”

    各路藩王、各地總督、巡撫，除非受詔，不得離開轄區(qū)。他來京城，肯定是陛下的旨意，作為封疆大臣，陛下的心腹，徐亭出現(xiàn)在這里，范小刀并不奇怪。

    趙行道：“壽典之后，太子與你的徐妙子訂親。”

    “什么叫我的徐妙子?！?/br>
    雖然是玩笑話，這句話對范小刀觸動頗深。當(dāng)初在江南，徐妙子與他有些感情糾纏，但他心中早已有了李紅綃，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直接拒絕了徐妙子，這件事就如此翻篇。

    可是來京城后，在太子府中發(fā)生的事，又惹出無端是非。

    如今與太子訂婚，希望以后能收一收大小姐脾氣，安心當(dāng)她的太子妃吧。

    本應(yīng)進(jìn)行例行巡查，趙行卻不肯出門，范小刀和牛大富一起來到都察院。

    都察院算是最不安分的衙門，他們的本職工作就是彈劾人，而起考核方式極為奇葩，彈劾奏章的數(shù)量、彈劾的人數(shù)、對方的級別，都有相應(yīng)的加權(quán)，有些御史不敢招惹高級官員，只能以數(shù)量取勝，北`京城大小四百多京官，要應(yīng)付二十幾個御史的彈劾，確實讓人頭疼。

    不過，現(xiàn)在衙門口卻冷冷清清。

    陛下壽典在即，為了防止這些人惹事生非，眼不見心不煩，干脆給都察院的人全都放假，只留下值守人員，一年到頭來，難得清凈幾天。他們清凈，京城的百官才能清凈，皇宮里的耳根子才能清凈。

    兩人溜達(dá)了一圈，看到?jīng)]什么人，便要離開。

    才一轉(zhuǎn)角，迎面來了一個老嫗，身穿棉衣，蓬頭垢面，拄著個拐杖，拎著個竹籃子，里面都是撿來的剩菜葉子，里面還裝著個撥浪鼓，攔在了他們面前，一把抓住范小刀袖子，“秀兒啊，還我女兒！”

    范小刀認(rèn)識此人。

    幾天前，他與彭御史在門口時，見到這個老嫗，當(dāng)時彭御史還來了一句“蕓蕓眾生，天下皆苦”，正是針對這個老嫗有感而發(fā)，看她精神有些錯亂的樣子，范小刀道，“大娘，有話好好說！”

    老嫗道：“我女兒，被人抓走了，你幫我找！”

    “你女兒多大？”

    “算起來，今年應(yīng)該十八歲了！”老嫗晃著他的手，“你是大官，你要幫我找回女兒！”

    范小刀見她如此，也有些不忍，“你報官了嗎？”

    老嫗道：“官府不管，他們說我秀兒跟人跑了，我不信，她是聽話的孩子，怎么會跟別人跑了呢，肯定是有人拐走了她！”

    這時候，一隊巡邏的兵馬路過此處，帶隊之人是順天府六扇門的李快手。壽誕在即，京城中有好幾撥人交叉巡邏，李快手看到二人之后，連忙小跑過來，“小范大人，牛捕頭，你們也在呢！”

    他看到老嫗，喊道：“瘋婆子，大白天，你在這里作甚？”

    老嫗道：“我找我女兒！”

    范小刀問：“你認(rèn)識？”

    李快手道：“鼓樓那邊的老北`京了，六年前，女兒被人販子拐跑了，老伴兒被氣死，自己也變得瘋瘋癲癲，整日嚷嚷著找女兒，甭管她，多年的毛病了?！?/br>
    “官府沒幫他們找？”

    李快手道：“找了一個月，沒有下文，后來負(fù)責(zé)這個案子的捕快調(diào)到濟(jì)南府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小范大人，你也知道，順天府的人手有限，這種是人口失蹤還是自己離家出走，也沒個定論，案子一久，就成了懸案。”

    范小刀也明白各州府捕快們的現(xiàn)狀，人手少，案子多，上面不重視的案子，下面也都懶得去碰。像這位老大娘女兒失蹤的案子，一般也就做做樣子，查個十天半月，就束之高閣。

    關(guān)鍵還是人的問題。

    去年吏部侍郎夫人養(yǎng)的狗丟了，順天府用了不到兩天，就給找回來了。

    人命不如狗命。

    何其的諷刺！

    可是，現(xiàn)實就如此，就算你想改變，也無能為力。

    反正上午也沒事，又不用回六扇門點卯，范小刀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們忙去，我和牛大富送她回家。對了，她住在哪里？”

    李快手把老嫗的住址告訴二人，又唱了個諾，帶著眾人繼續(xù)巡查去。

    牛大富攙著老嫗，見她神志不清，一路上好生安慰。好在他是京城人，對鼓樓一帶比較熟悉，三人來了之后，稍一打聽，便問到了老嫗的住址，一座破舊的院子，里面長滿了雜草，墻皮斑駁，幾乎要傾倒，屋頂老瓦之上，長滿了雜草。

    一個挺好的三口之家，因為女兒失蹤，經(jīng)過成了如此一副敗落模樣。

    房屋內(nèi)，到處擺滿了垃圾，都是老嫗平日里撿來的破爛，牛大富見狀，覺得心疼，從懷中掏出了十兩銀子，遞給老嫗道，“大娘，這些錢，你先收下，置辦點東西，買點吃的，不然等孩子回來了，找不到家了，可不妙咯！”

    老嫗指著院中的木馬，“秀兒最喜歡這個木馬了！”

    范小刀和牛大富陪她聊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來到門口，看到了兩棵樹。

    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

    范小刀心中一震，再回頭打量院子，竟如此的熟悉！

    他連又回到院子中，仰頭看去，遠(yuǎn)處是鼓樓。

    鼓樓上，掛著一口大鐘！

    這不正是在昌平府外的山洞中的三幅壁畫中的第一幅嗎？

    第397章 這不是欺騙感情嗎

    昌平府的貓妖，竟是這個老大娘六年前失蹤的女兒！

    看著神志不清的老嫗，坐在院子里等著女兒回來，范小刀黯然神傷。到底是誰，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心中暗下決定，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抓到，給這個孤寡老人一個說法。

    范小刀不動聲色，離開了鼓樓。

    他直接找到趙行，將今日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他，趙行從一堆卷宗之中扒拉了半天，取出一份道：“找到了！順天府人口失蹤的案子。女子叫曲秀秀，失蹤時候十二歲，六年前的七夕燈節(jié)賞燈時，被人擄走，下落不明。”

    本來以為只是普通的失蹤人口，沒有想到，對方卻將之變成了一個怪物。

    結(jié)合威武將軍之前給出的線索，有能力、有實力，還有權(quán)力做這種試驗的，只有太平道觀！趙行道：“我翻了幾天卷宗，這十年來，京城共有失蹤報案三百多起，除去已經(jīng)結(jié)案的一百多起，剩下的都集中發(fā)生在六年前的七月到九月，足足有二十多起，都是不滿十五歲的孩子。這幾年來，失蹤人口明顯少了許多?！?/br>
    范小刀道：“太平道觀的嫌疑很大啊?！?/br>
    趙行道：“他們給陛下煉丹，又沒人敢試藥，極有可能?？墒?，弄出一堆怪物來，做什么？”

    范小刀道：“如果陛下壽典之時，弄這樣一個可以控制的貓妖，亂殺一團(tuán)，你才會如何？”

    趙行心中大驚。

    他不是沒有想到過這個可能，“可是，太平道觀直接聽命于陛下，又怎么會做出這種事？”

    “高陽王朱典與太平道觀都有說不清的聯(lián)系，這種懷疑，不是沒有可能?！?/br>
    兩人越想越驚。

    若真如兩人推測，那陛下壽典，豈不危矣？

    兩人當(dāng)即決定，要將此事告訴太子朱延，他負(fù)責(zé)整個壽典，需要對此有所防范。

    ……

    太子府。

    “調(diào)查太平道觀？你倆瘋了嗎？”朱延望著二人，聽到他們說太平道觀有問題時，也變得不淡定起來?！熬退阏{(diào)查，也只有陛下下令?？墒?，據(jù)我所知，太平道觀的長生丹已經(jīng)煉成，現(xiàn)在正在試藥階段，準(zhǔn)備在壽典之上向父皇獻(xiàn)丹，在這時候調(diào)查他們，豈不自找不痛快！”

    朱延最近忙得焦頭爛額。

    在這節(jié)骨眼，招惹太平道觀，絕對不是明智的選擇。

    二人將昌平府貓妖案的經(jīng)過以及今日在京城中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朱延，朱延聽罷神色凝重，事已至此，他不能坐視不理，“這件事，我得找薛叔叔商量一下。”

    薛應(yīng)雄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靖國公，雖然最近受到東廠打壓，但也只是陛下權(quán)力平衡的一種手段，若太平道觀有問題，唯一能在陛下面前說上話的，恐怕就只有這位皇帝的義兄了。

    “壽典的事，準(zhǔn)備的如何了？”

    朱延感慨道：“大差不差。現(xiàn)在，要做成一件事太難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三四個衙門給你使絆子，表面上一團(tuán)和氣，各種‘好好好’，可真到了落地環(huán)節(jié)，又都出工不出力，效率太差！等我當(dāng)了皇帝，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這些怠政、懶政的官員?！?/br>
    范小刀心中暗嘆，這位太子殿下，空有一番雄心壯志，這些年成長也迅速，可是為何在擁有儲君身份的情況下，被太平公主接二連三的壓制？終其原因，還是道行不夠，不接地氣，對下層官員的運(yùn)作方式，缺乏足夠的了解。這與范小刀、趙行這種從基層摸爬滾打出來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好在，朱延有極強(qiáng)的自我學(xué)習(xí)和糾正能力，已經(jīng)意識到這一點。

    “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

    范小刀道：“我們二人如今在六扇門已被邊緣化，反正沒什么事，想跟蹤一下失蹤人口的事，看看能不能從太平道觀這里有所突破?！?/br>
    “沒有確鑿證據(jù)之前，不可輕舉妄動。”太子朱延叮囑道。

    范小刀道：“殿下放心，我們只是暗中調(diào)查?！?/br>
    兩人從后門離開太子府。

    太子府中，到處都是太平公主的眼線，經(jīng)過鬼王厲支山刺殺一幕，太子朱延行事已是十分小心，最近又把府中的人篩查了一遍，挖出了幾個埋在太子府中的釘子，但是有沒有徹底拔干凈，那就不得而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