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遞過去一張銀票。

    康仵作看了一眼數(shù)額，滿意的點點頭，納入懷中，笑了笑，道：“段幫主，能驗是真，待水燒開之后，我加入特制藥物，水就會變色，但結(jié)果，還不是我說了算？”

    這段時間，趙行、范小刀來了六扇門后，康仵作因是譚時飛的人，不受待見，收入斷崖式下降。

    以前，譚時飛吃rou，他還能喝湯，現(xiàn)在他現(xiàn)在連舔盤子的機會都沒有了，前不久，李二來打點他時，他就知道這次機會來了，沒想到段鴻飛如此闊綽，出手就是一千兩，比過去三年他收的錢都多的多，又怎么不會賣力表現(xiàn)？

    段鴻飛哈哈一笑，“拜托老兄了！”

    ……

    堂外。

    顧大春對范小刀道，“那康仵作，品行不端，生性好賭，在衙門內(nèi)名聲極差，當初若不是他收錢，改了供詞，段江流早已落入法網(wǎng)之中，小范大人讓他來驗血，還不如不驗?！?/br>
    范小刀淡淡道：“我自有分寸?！?/br>
    顧大春見他一臉淡定的樣子，也不多說什么。

    轉(zhuǎn)眼到了下午。

    那些吃飽了沒事的吃瓜群眾，又圍了上來，枯燥了一上午，終于等來了rou戲，已是迫不及待了。

    眾人紛紛上堂。

    康仵作擺弄他的爐子、器皿，弄了一些瓶瓶罐罐，倒出藥粉不斷攪合，看上去十分深奧的樣子。

    謝愚升堂，問：“康仵作，可否準備妥當？”

    “回大人，一切妥當！”

    “那就開始吧！”

    圍觀百姓也十分好奇，看看這傳說中的驗血大法，究竟如何神乎其神。

    忽然，范小刀攔了下來，道：“且慢！”

    “又怎么了？”

    范小刀道，“為了公平起見，我們準備了幾組對比樣本?！庇謱α_成道，“搬上來吧！”

    羅成和幾個捕快，帶了三個火爐，三盆清水，來到了大堂之中，與康仵作的那一份放在了一起，范小刀道：“既然要驗，那就要確保公平公正，這里還有三個盆，一盆是清水，一盆放了把沾血的匕首、一盆放了把沒沾血的匕首，如此一來，跟康仵作那一盆做對比，才顯得公平公正?！?/br>
    眾人聞言，“對啊，光解釋沒用，還不是他說了算，有對比，才有真相?！?/br>
    “你懂什么，這叫多樣本雙盲隨機對比實驗！”

    這下子輪到康仵作緊張了。

    什么仵作行的秘密，能驗出血跡，都是胡扯。

    水能不能變顏色，變什么顏色，跟盆中的東西，沒有任何關(guān)系，這才是他們仵作行的秘密。

    一個仵作，一月俸祿不到一兩銀子，可照樣很多人搶著做，為何，就因為打官司之時，吃了原告吃被告，誰給錢，誰給的錢多，證據(jù)對誰就有理，反正主動權(quán)都在他們手中。

    不光驗血，滴血認親，蒸骨三驗，都是一樣的套路。

    可是范小刀這一手，直接來了個對比實驗，把他有些整不會了。

    范小刀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孫夢舞案時，他曾與六扇門的孫仵作一起喝酒，酒醉之時，孫仵作將他們仵作行的秘密，透露給了他，所以想來想去，范小刀用了這么一招。

    門外，百姓們熱鬧了。

    “刺激！”

    “精彩！”

    “那些下午沒來的，怕是要過錯一場好戲了?！?/br>
    康仵作手忙腳亂，可如今到了這個份上，又不得不做，不多時，水已煮沸，在范小刀的監(jiān)督下，四盆水中都放入了明礬，又繼續(xù)煮，康仵作汗流浹背，也不知是熱的，還是緊張的。

    過了許久，范小刀提醒道：“康仵作，水都快煮沒了。”

    康仵作無奈之下，取出調(diào)配好的藥粉，手都有些發(fā)抖了，范小刀道，“要不，咱們先從純水的這一盆來驗？”

    藥粉滴入水中。

    水立即變成了藍色！

    圍觀百姓看不到，使勁抬頭往里面竄，李樵上前檢查，道：“藍色！”

    范小刀指了指第二盆，“請吧！”

    藥粉滴入，又變成藍色。

    “這盆水是沒有沾血的匕首，藍色。第三盆中的匕首是沾血的，康仵作，康仵作……”

    康仵作早已顫抖的不行，一小瓶藥，在他手中，如泰山一般沉重，他尋思道，這么下去，自己的職業(yè)生涯，怕是要完蛋了，那可不行，情急之下，他手腕猛然一抖，整瓶藥粉，倒入了第三盆中。

    依舊是藍色！

    范小刀早已預(yù)料到結(jié)果，但依舊宣布了出來。

    康仵作擦了擦汗，“藥都用完了，第四盆，就不用驗了吧？”

    范小刀道：“驗與不驗，怕也都是變成藍色，有什么區(qū)別。”

    眾人轟然。

    “什么狗屁驗血、滴血認親，都是騙人的把戲！”

    “我還以為有什么高明的把戲，還金陵城首席仵作，看樣子，以前那么多案子，沒少干這種事！”

    段鴻飛心中暗罵，老兔崽子，江湖騙子，害得老子花了一千兩銀子，不過如此也好，至少這個案子，兇器這一環(huán)節(jié)，已經(jīng)不構(gòu)成什么威脅了。如此一來這個案子，他們已經(jīng)是勝券在握。

    宋人杰見狀，也趁機道：“既然如此，驗血這一步，就沒什么必要了！”

    就在這時，范小刀忽然厲聲道，“仵作康武，你可知罪？”

    康仵作經(jīng)歷了一場關(guān)乎職業(yè)生涯的檢驗，當著這么多人面，被拆穿了伎倆，整個人還處于懵逼狀態(tài)，聽到范小刀一聲斷喝，噗通一聲嚇得跪倒在地，“小人知罪！”

    “你知什么罪？”

    康仵作道：“小人學藝不精，沒有能驗出血跡，請大人降罪！”

    范小刀道：“不止如此吧？羅成！”

    羅成向前一步，站了出來，道：“十六年，四月，城南李鄉(xiāng)紳殺妻案，你收了銀子，替李鄉(xiāng)紳遮掩罪行。十七年，臘月，柳家家產(chǎn)爭奪案，你收了銀子，改變滴血認清的結(jié)果，將柳家六房擠出門外，流落街頭，饑寒致死，十九年六月……”

    羅成一連列舉了十余條罪名，都是康仵作收錢，擺弄是非的案子。

    這也是范小刀定下的策略。

    從調(diào)閱的情況來看，康仵作事后改了不少卷宗，尤其是幾個指證段江流的關(guān)鍵信息，都被他修改掉，無論是收錢辦事，還是受了譚時飛的脅迫，康仵作對這個案子的詳情，有更多的知情。

    既然無法從別的證據(jù)入手，那就從康仵作切入。

    聽到如此多的指控，康仵作整個人都傻了，只剩下不斷的磕頭。

    宋人杰道：“反對，這些案子與本案無關(guān)，可另案調(diào)查！”

    “反對有效！”

    范小刀道，“怎么會無關(guān)？仵作康武，我來問你，三年前，八月初三，你奉命前往調(diào)查呂家滅門一案，可有篡改供詞、證據(jù)？”

    “哼！”

    段鴻飛一聲冷哼，傳入康仵作耳中，震得他五臟六腑翻滾。

    康仵作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只見他抬起頭，正色道：“沒有！”

    大江幫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功虧一簣！

    范小刀心中暗嘆，眼見康仵作即將崩潰，可是段鴻飛的一聲提醒，改變了局面，他朗聲道：“大人，仵作康武，學藝不精，品行不端，三年前，他在呂家滅門案中的供詞、報告，請求不予采納！”

    這一點，宋人杰沒有反對。

    畢竟這是衙門內(nèi)部的事，他若反對，反而對他們不利。

    謝愚點頭：“可?！?/br>
    “所以，我們認為，三年前的呂家滅門案，在辦理之中，存在大量的程序違規(guī)、供詞不實之處，原被告牛力，并非滅門案的真正兇手，真兇另有其人。”

    他們準備的如此周密，可依舊無法攻破對方的防御。

    這已是目前為止，他們能爭取到的最好結(jié)果。

    本來，推翻原判，給段江流定罪，他們的想法是，憑借顧大春的口供，還有康仵作的突破口，差不多能定下來。

    可是，還未等案件開始審理，顧大春就被扣上了案件相關(guān)利益方的帽子，根本不給他出庭的機會。

    而康仵作這邊，又是功虧一簣。

    如此一來，對于接下來范小刀準備拿出來的證據(jù)，反而變得謹慎起來。

    當時陳豹為了控制大江幫，逼段鴻飛寫得那一份“投名狀”。

    這是他們的大招，也是最后一擊。

    非到最后時刻，不能使用。

    他們雖然已經(jīng)考慮到眾多可能，但從對方的表現(xiàn)，堪稱完美，若一擊不中，這個案子，可就是徹底沒有戲了。

    段鴻飛嘴角露出了笑容。

    勝券在握。

    勝利的曙光已經(jīng)在靠近。

    雖然前后花了十幾萬兩銀子，但與他兒子的性命相比，這些銀子算什么？那可是他的獨苗啊，他們段家三代單傳，若真在段江流這邊斷了根，那他可成了家族中的罪人了。

    范小刀已經(jīng)黔驢技窮。

    而他手中，還握著一張王牌，那就是范小刀的紅顏知己。

    若是范小刀知趣，也就罷了，否則，也別怪他做出辣手摧花的事。

    謝愚也松了口氣。

    幸不辱命。

    他問：“范捕頭，關(guān)于此案的審理，已差不多接近尾聲，若你們沒有別的證據(jù)，那本官可要宣判了！”

    范小刀已沒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