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刀惡狠狠道，“既然如此，我也活不成了，那就拉著你一起去死！”

    說罷，長劍一揮，向牛恭胸口刺了過去。

    第282章 大家都是老狐貍

    牛恭見范小刀要跟他拼命，連喊：“我說，我說！”

    范小刀這才收劍。

    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范小刀是山寨王出身，有得是對付這種貪生怕死的官員的法子。

    未等牛恭開口，就聽外面有人道：“說什么？”

    眾人順聲望去，只見江南轉(zhuǎn)運使謝芝華背負雙手，器宇軒昂，踱步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一個青衣儒衫中年人，范小刀一眼就認出，此人正是那日徐妙子被綁架之時，前來追殺他們的領頭人，宋先生。

    牛恭見到謝芝華，三步并坐兩步，跪倒在地上，向前爬了幾步，抱住了謝芝華大腿，“謝大人，您可來了，這些人，深夜闖進鑄幣局，栽贓陷害，誣陷我們，還請大人給下官主持公道！”

    謝芝華眉頭微皺，一把將他推開，“起來說話?！?/br>
    謝芝華的出現(xiàn)，令眾人措手不及。本來尋思，突擊行動，搜查證據(jù)，最快可以在天亮之前結(jié)束，可是謝芝華的到來，讓事情變得棘手起來。

    謝芝華望著范小刀等人，“見到本官，還不下跪？”

    李秣道，“末將軍令在身，不便下跪?！?/br>
    他是徐亭的人，而徐亭與謝芝華交惡，在金陵城是人盡皆知的事。他是軍中副將，相當于武職中的四品武官，與謝芝華的轉(zhuǎn)運使同品秩，所以也有底氣。但趙行和范小刀不同，他們六扇門沒有品秩，雖然享受六品待遇，但在謝芝華面前，官職根本不夠看。

    范小刀道：“職責所在，不便行禮。”

    謝芝華道，“職責？什么職責？軍令，誰的軍令？你們六扇門、守備軍，未經(jīng)允許，擅自私闖朝廷禁地，已是犯了死罪，誰給你們這么大的膽子，是徐亭嗎？”

    范小刀道：“謝大人，最近江南假錢泛濫，我們六扇門查案查到了這里，所以領命前來查封此處?！?/br>
    謝芝華冷冷道，“鑄假錢？江南鑄幣局？怎么我這個主管此事的轉(zhuǎn)運使不知此事？你們六扇門辦案，不講規(guī)矩，不講律法的嗎？”

    兩人面面相覷。

    謝芝華又問，“那查到什么了？”

    范小刀：“這……”

    謝芝華厲聲道，“江南鑄幣局，是朝中重地，你們把這里當做了什么地方，說來就來，想搜就搜，我的人，說抓就抓？”

    謝芝華氣勢十足，厲聲質(zhì)問，讓眾人啞口無言。

    幾句話，他便掌握話語權和主動權。

    他指了指遠處，“那是什么？”

    手指所指之處，正是一座蓄水池，水池修有暗渠，與外面江水相連，鑄幣局要鑄幣，消耗大量的水，正是從這里取水，昨日來此地時，瞿某才特意跟范小刀解釋過。

    水池中有荷花，時值初夏，菡萏初綻，散發(fā)出陣陣清香。

    水正中有塊凸起，上面立著一座石碑，上面龍飛鳳舞寫著幾個大字。

    “蓄水池?！?/br>
    謝芝華又問，“我是說石碑上的那四個字！”

    借著火把的光，范小刀隱約辨認出四個字，“國之錢脈！”

    落款，正是當今陛下。

    謝芝華被稱作江南財神爺，除了他負責南北貨物的轉(zhuǎn)運，更因為他兼著江南鑄幣局的差事。

    謝芝華道，“正是陛下放心本官，才讓本官接管此地，你們今日所作所為，已是犯了忤逆之罪，本官問你們，你們可知罪？”

    三人默然不語。

    謝芝華又提高嗓門，“你們可知罪？”

    絕境。

    三人被謝芝華幾句話，逼到了絕路之上。

    此刻的謝芝華，與數(shù)日之前，在碧水樓宴請他們之時，判若兩人。他青筋暴露，臉上滿是怒火，道：“趙行、范小刀，你們來江南也有三個月了，聽說你們在京城鬧得挺歡，不過，人來了江南，腦子卻沒帶過來啊？本官提點過你們不止一次，奈何你們卻不開竅。別因小失大，壞了大局！”

    范小刀道：“道不同，不相為謀?！?/br>
    “同謀？就憑你，也配？”

    范小刀見已到了這份上了，也不怕撕破臉皮，沉聲道，“我們來江南，多次壞了大人好事，被大人視作眼中釘，rou中刺，幾次三番派出業(yè)內(nèi)頂尖殺手來對付我們，謝大人待我們倒是不薄啊！”

    “不過……”范小刀道，“江南鑄幣局制假錢之事，乃我親眼所見，證據(jù)確鑿，就算跳進長江也洗脫不了你的罪名！”

    謝芝華道，“證據(jù)，證據(jù)，證據(jù)！重要的話說三遍！”

    “就在這鑄幣局！”

    謝芝華冷笑，“你們的人前前后后也忙了兩個時辰了，可查到鑄幣局內(nèi)有一枚假錢？本官用頭頂?shù)臑跫喢弊鞅?，若你們在這里查到一枚假錢，本官這就上書，辭去鑄幣局的職務！”

    “謝大人言重了！”

    遠處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數(shù)名護衛(wèi)簇擁下，江蘇總督徐亭，來到了鑄幣局。

    眾人紛紛行禮。

    謝芝華見徐亭親自來此，心中微微一愣，這家伙怎么來了這里？怕是也為了假錢之事，本官行得正、坐得端，又怕過什么人，雖然沒有將他看在眼中，但是徐亭乃封疆大吏，官職比他要高，哪怕兩人水火不容，但依然做了做樣子，拱手道：“總督大人！”

    徐亭微微一笑，上前扶住他，作了個虛托的手勢，“謝大人，何必行此大禮？”

    如此一來，眾人以為謝芝華都準要下跪行禮了。

    謝芝華暗罵，老子只是作揖，你給整這么一出，口中卻道：“徐大人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貴干？”

    徐亭打了個哈哈，道：“今日本在城外拉練，誰料李秣這小子，竟違抗命令，擅自行動，本官問過之后，才知道他率軍來到了這里，我這副將，向來穩(wěn)重，深得本官器重，怎么會突然做出這種無禮之舉？”

    無禮之舉？

    擅闖鑄幣局，可是重罪，若上奏京城，你徐亭也脫不了干系，如今卻被你輕描淡寫，說成了無禮之舉？你這老狐貍，是準備來撈人嗎？可惜，你們想甕中捉鱉，今夜，你們就是甕中之鱉！

    想到此，他道：“大人言重了，本來我以為他是受大人之命，可他剛才說，今日之事，與大人無關，總督大人請放心，本官做事，向來公私分明，絕不摻雜個人感情，這件事，決計不會牽連到總督大人的！”

    心中卻暗道，今夜你這老家伙，還不被我隨便拿捏？

    徐亭倒不惱火，目光落在范、趙二人身上，“范小刀、趙行，你們怎么也在這里？”

    范小刀道，“屬下查到，最近江南泛濫于市的鐵錫假錢，正是出自江南鑄幣局，所以跟李將軍借了兵馬，來突擊搜查此地！”

    徐亭道，“胡鬧臺！江南鑄幣局可不歸你們六扇門管，你們?nèi)绱速栽叫惺?，不怕謝大人將你們捉起來，參你們一本？要知道，謝大人以前可是御史臺的一支鐵筆，人送外號生死判官，判官是定人生死，他可是定滿朝文武的生死，死在他手底下的官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們不考慮后果？”

    范小刀道：“屬下以性命擔保，這江南鑄幣局，正是一造假販假的廠子，證據(jù)就在其中，只要給我時間，定能查出端倪！”

    徐亭哦了一聲，神色凝重，對謝芝華道，“謝大人，這件事怕是有蹊蹺啊，范小刀敢以性命作保，可見事態(tài)嚴重，雖然謝大人并不知情，但不一定保證這種事并不存在，對不對？為了洗脫嫌疑，倒不如讓六扇門徹查一番，若是果真清白，在下愿為大人作個見證，到時候，怎么處理范、趙等人，還不是大人一人說了算？”

    謝芝華暗想，怎得，上面賬還沒開始算，這里又跟我討價還價了？

    不過，矛盾歸矛盾，徐亭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對方無端搜查，為證清白，就算不愿意，表面上也要謙讓一下。他道，“查多久？若是查個十天半月，本官可沒工夫在這里耗著！”

    徐亭問：“范小刀，你說話！”

    范小刀道：“五天！”

    謝芝華道：“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徐總督說項，本官當場便將你們扣押，解送京城，交給刑部處理！看在徐大人面子，給你們半天時間，今日正午之前，若查不到證據(jù)，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br>
    徐亭低聲問：“可有信心？”

    范小刀道：“足矣！”

    徐亭道：“這里交給我，你們放手去查！范小刀，本官可是將自己的仕途都押在你們身上，你們可莫要讓本官失望！”

    說罷，他轉(zhuǎn)過身，朝謝芝華哈哈一笑，道：“都知道謝大人是金陵城有名的饕客，素聞江南鑄幣局錢運池中的青鰱，rou白而嫩，又沾染了滿天下的錢運，今日好不容易來了一趟，不知謝大人能否賞臉，請本官品嘗一番？”

    謝芝華心中腹誹，事情還沒有擺平，你姓徐的倒先討飯來了？

    不過，他卻沒有拒絕。

    折騰了一夜，天色已漸亮。

    謝芝華道：“現(xiàn)在怕是來不及了，若大人不嫌棄，不如先歇息一番，等正午之時，在下設下鰱魚宴，宴請一下徐大人，當然，還有那幾個年輕人，能在入獄之前，吃一頓魚宴，也算是留個念想了?！?/br>
    徐亭揉了揉眼睛，道：“不錯，忙了一夜，也該歇息一番了?！?/br>
    第283章 搜查江南鑄幣局

    當天上午，范小刀等人將整個江南鑄幣局徹底搜查了一遍，依舊一無所獲。

    這里太干凈了。

    干凈地不可思議。

    范小刀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數(shù)百萬計的假錢，幾千斤的生鐵、錫料，是如何在一夜之間蒸發(fā)的？那些東西到底藏在哪里？而一天前，這里是最大的假錢生產(chǎn)基地，現(xiàn)在成了最干凈不過的鑄幣局。

    兩人決定從人員入手。

    料場內(nèi)，烏壓壓站著一群人。

    一名主事遞過來一本名錄，“江南鑄幣局共有二百三十人，由于工作涉密，他們吃住都在鑄幣局內(nèi)，食物定期由外面送來，除去幾位大人外，還有兩人受傷，三人休沐回鄉(xiāng)探親，其余人都在這里了?！?/br>
    范小刀環(huán)顧四周，沒有一個熟悉的面孔。

    昨日來時，熔爐場熱火朝天，將近百余人，其中一個負責講解之人，是個獨眼，據(jù)說是爐水濺入眼中，害瞎了一只眼，還有一人，身材魁梧，少了一根手指，卻是力大無窮，兩百多斤的鐵錠，不費吹灰之力的搬起來。

    可是現(xiàn)在這些人，一個也不見了。

    怪事！

    他問道，“熔爐場的人有哪些？還請出列！”

    五六十人走了出來，范小刀見這些人膀?qū)捬鼒A，大多是短襟打扮，他道：“擼起袖子，伸出手來！”

    眾人依言照做。

    這些人常年在熔爐場工作，融化銅水，皮膚粗糙，手臂上，身上大多都有被濺射的銅水燙傷的痕跡，而這些人也確實如此，并沒有什么異常。他決定與趙行分開找人問話，目光在眾人身上環(huán)視，專門挑一些眼神閃爍、目光閃躲之人，點了十來人，將他們叫到了兩個單獨房間內(nèi)，兩人分別文化。

    “大人，小的叫劉能，在鑄幣局干了十多年?！?/br>
    范小刀問：“你們鑄幣局內(nèi)，有沒有一個獨眼，還有一個九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