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解封了嗎？”

    那捕快舉著一張查封單，“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其他人都散了！”

    眾人一聽，后悔不已，紛紛到柜臺處，“我充了錢的，退錢！”

    余師爺見狀，心說真是陰魂不散，見眾捕快正在驅(qū)趕客人，從樓上一躍而下，厲聲道：“住手！”

    第150章 祖安狀元薛御史

    范小刀看到余人這一招燕子三抄水，從樓上一躍而下，顯露出極為高明的輕功，不由贊道：“余師爺好俊的功夫！”

    余人道，“武功只是雕蟲小技，我們立于京城，靠得是以德服人，以理服人，而不是恃強凌弱，以武壓人?！?/br>
    范小刀皺眉道，“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怎么感覺這么別扭?！?/br>
    余人道，“百花樓解封的文書，由你們頒發(fā)，怎得如此朝令夕改，若是傳出去，你們六扇門還如何立足于京城？”

    范小刀冷笑一聲，“能不能立足，由不得你說了算。衛(wèi)保國糾紛一案，確實已了結(jié)，不過，在我們對李蠻牛尸首勘驗之時，發(fā)現(xiàn)其體內(nèi)含有致命毒素，而他之前服用過你們的歡喜丸，我們懷疑他的死，與你們售賣的藥有關?！?/br>
    “證據(jù)？”

    “不僅是李蠻牛，事發(fā)當日，死在百花樓的還有三人，分別是上天堂棺材鋪的掌柜和他們朋友，我們在他們尸體之上，也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毒素?！?/br>
    這句話范小刀用了點小計策。

    余人道，“尸體？你找到他們尸體了？”

    范小刀訝然道，“余師爺何出此言？莫非，棺材鋪掌柜尸體失竊，也是你們一手所為？是不是怕我們從中找到什么蛛絲馬跡，查到你們百花樓身上？”

    余師爺見說漏嘴，搖頭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br>
    范小刀道，“我們?nèi)ス撞匿仯_實發(fā)現(xiàn)三人尸體不翼而飛，不過，卻從棺材中的毛發(fā)中，提煉出了與害死李蠻牛同樣的毒素，四個人猝死當夜，都在你們百花樓喝花酒，都服用了你們的歡喜丸，你可有話要說？”

    “巧合而已?！庇鄮煚?shù)?，“他們四人在百花樓喝花酒，然后服用歡喜丸，中毒死了，所以說是我們百花樓毒死了他們，那百花樓一晚上賣出數(shù)十粒歡喜丸，為何單單死了他們四人？一起在百花樓喝酒，所以將罪名落在我們百花樓頭上，那他們四人當天早上還在茅坑里拉屎，為何不將罪名歸結(jié)到茅坑頭上？”

    范小刀道：“是與不是，查過以后便知?！?/br>
    余師爺?shù)?，“我們百花樓的歡喜丸，是經(jīng)過朝廷備案的保健品，具有滋陰壯陽之功效。不但對外售賣，我們自己也經(jīng)常服用。”吩咐李才，“將藥堂中的補品，全部拿出來，讓諸位官爺盡管查！”

    范小刀阻止道，“不必了，我們自己動手?！?/br>
    牛大富拿著一堆封條，一桶漿糊，帶著數(shù)名捕快，去百花樓挨家挨戶、挨個別院貼封條，道：“上次太匆忙，這次漿糊管夠！”

    上次查封百花樓，只是封了門，只封沒查，這次不同，他們帶了搜查令，要對百花樓進行地毯式搜查，說是查違規(guī)藥物，但若發(fā)現(xiàn)其他違法之處，一起并案調(diào)查。

    余人見對方來勢洶洶，低聲道：“快去通知錢駙馬?！?/br>
    李才道：“錢駙馬聽說又來封樓，從后門離開了?！?/br>
    余人心中一陣鄙夷，遇順事兒先裝逼，遇壞事先開溜，真是個沒用的家伙。不過，轉(zhuǎn)念又想，若他真有用了，那自己豈不也沒有了用武之地。

    他們雖有權(quán)有勢，但還沒有到與朝廷執(zhí)法部門對抗的地步。

    想到此，他一言不發(fā)，眼睜睜看著六扇門的眾捕快將百花樓的所有房間、別院一一貼上了封條，又把百花樓的客人一一驅(qū)散，有幾個客人卻不肯離開，道：“我們剛充了卡，得把這筆錢退回來。”

    一捕快喝道：“這些錢都已當贓款查封，你若想討回，可以啊，帶上全家的戶牒，父母或配偶的知情書，并提供當?shù)乇＜椎耐鈺?，若是朝廷公職人員，還要所屬衙門出具知情文書，審查合格之后，可以退還?！?/br>
    眾人一聽，連連擺手，“也沒幾個錢，不用退了！”

    來百花樓喝個花酒而已，這一鬧，整個家族和鄉(xiāng)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不償失，只得自認倒霉，趕緊跑了出去。牛大富帶了兩百多張封條，大約一個時辰，將整個百花樓全部貼滿。

    “范捕頭，都貼完了?！?/br>
    “貼完了？”

    “還有富裕呢！”

    余人道，“你們干脆連我一起貼了得了?！?/br>
    牛大富道，“這可是你說的！”說罷，伸手往他身上貼封條，余人哪里肯讓他得逞，順手一抓，扣住牛大富手腕，牛大富哎喲一聲，被掀翻在地。

    當啷！

    眾人抽出兵刃。

    范小刀道，“偷襲六扇門公差，可是重罪，余師爺莫非也懷念牢飯了？我們六扇門大牢中的伙食雖然不能跟百花樓相比，但也還算不錯?！?/br>
    余人呵呵干笑兩聲，連上前將牛大富扶起，滿口歉意，“對不住，差爺，剛才是本能反應，還請原諒則個！”他對眾人道，“既然六扇門是奉命來查案，我們百花樓為京城的生意，自有配合朝廷查案的義務，李才，吩咐所有人，近期都不得出門，隨時聽候差爺?shù)恼{(diào)查！”

    說罷，他走出門，低聲吩咐李才，“備馬，去太平道觀！”

    整體查封工作將近收尾，忽然聽到有人叫嚷，“放手，老子是都察院的，你若碰我一下，信不信老子把你們?nèi)叶嫁k了！”

    范小刀覺得聲音有些耳熟，道：“這誰啊？”

    趙行道，“聽聲音好像是薛御史?！?/br>
    兩人來到后院，果然看到赤裸著上半身的薛冰，穿著一條短褲，面紅耳赤，臉上青筋暴露，暴跳如雷，雖已是深秋，全身滿是大汗。

    薛冰看到二人，“你們來的正好，這是怎么回事？”

    趙行故意裝作不認識，“你是？”

    薛御史道:“看清楚了，老子是薛冰！”

    趙行一拍腦門，“哎呀呀，脫了官服，真得認不出來了，失禮失禮，恕罪，恕罪！”回頭喝道，“你們還愣著干嘛，還不趕緊來‘拜見’督察院的御史薛冰薛大人！”

    眾捕快聽到，轟然大笑，前來拜（圍）見（觀）薛大人，聲音此起彼伏。

    “參見薛大人！”

    “見過薛大人！”

    “薛大人老當益壯！”

    “薛大人口味有些刁鉆，這個女人，論年齡應該能給他當媽了吧?！?/br>
    薛冰聽到眾捕快閑言碎語，心中懊惱，這不暴露身份還好，一說出名姓，被趙行這么一鬧，不用半天，整個京城都知道堂堂的御史大人，深更半夜到百花樓宿妓，花名遠播啊。

    薛冰擺手，“都散了，散了！百花樓不是解封了嘛，你們來干嘛？”

    范小刀上來道，“百花樓牽扯到另一案子，我們奉命前來查封，薛大人深夜到此，不知是為了體驗民情，還是為彈劾太子尋找靈感？”

    薛冰繃著臉，胡謅道：“本官身為都察院御史，負有監(jiān)督百官之責，今日微服私訪，潛入百花樓，來調(diào)查有無朝廷命官違反朝廷禁令的作風問題?！?/br>
    “不知私訪的成果如何？”

    薛冰冷著臉，道，“還沒開始，就被你們抓了，你說呢？”

    范小刀心說這家伙臉皮可真厚，裝作難為情道，“薛大人，有件事，我得說明一下，今夜查封百花樓，是奉了上面的命令，對于出入百花樓的嫖客，可都是要登記在冊的，上報朝廷的?！?/br>
    薛冰一聽，頓時慌了。

    若將此事傳到上面，自己的御史之職，怕是要保不住了，連一把將范小刀、趙行叫到一旁，“都是給朝廷當差，抬頭不見低頭見，兩位小弟，通融一下，以后常來常往?！?/br>
    趙行道，“薛大人，我倆都好說，只是這里這么多兄弟，可都看見了。若真的放過你，傳到上峰耳中，我們也不好做人啊！”

    薛冰心中暗罵，要不是你小子喊出老子名字，讓眾人都來查看，會弄得人盡皆知，可如今有求于二人，只得低聲下氣道，“我懂，就當我欠你個人情。再說了，你們登記的是嫖客，什么是嫖客，花錢買女人，我一沒花錢，二還沒進去，所以，不算?！?/br>
    范小刀道，“對，大人是白嫖，我們懂?？尚值軅儾欢?！讓他們睜只眼、閉著眼，裝作看不見，我總得用點東西，封住他們的嘴吧？”

    薛冰暗罵，這是要訛錢啊，偏偏不接茬，道，“明天我送你一百斤棉花，夠不夠，不夠再加！”

    范小刀道，“那我只能試試，但若是他們出去亂說，或者捅到上面，我只能如實報告了?！?/br>
    薛冰怒了，“要多少錢，你說個數(shù)?！?/br>
    范小刀道，“薛大人，您誤會了，我們怎么能要您的錢呢？”

    “那你們要什么？”

    “得看會什么?！?/br>
    薛御史想了想，“我會吃喝嫖賭?！?/br>
    范小刀搖頭。

    “我會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為虎作倀、欺男霸女?！?/br>
    牛大富道，“薛大人可真是多才多藝，可沒一樣人做的事兒啊?！?/br>
    范小刀依舊搖頭。

    薛冰急了，“范捕頭，范大人，范兄弟，咱也別那么多彎彎繞，您有話直說。”

    “您是干嘛的？”

    “我是御史言官?！?/br>
    “對啊，御史言官是干嘛的？”

    薛冰道：“職業(yè)噴子?！?/br>
    范小刀道，“對嘍，聽說您是祖安狀元，去年彈劾李尚書的那片罵表，堪稱經(jīng)典，要真收了你們錢，還不被您變著法子來罵啊，況且，您那點收入，一月的俸祿，也不夠這百余號兄弟吃頓飯的，倒不如拿你最擅長的東西，來做個人情?！?/br>
    “什么東西？”

    “寫文章罵人?！?/br>
    “罵誰？”

    范小刀指了指百花樓，又指了指身后，“錢駙馬?！?/br>
    薛冰打了個激靈，他是太平公主一派的人，要是讓他寫奏折罵錢駙馬，以后還怎么混？更何況，今日幫了百花樓這個忙，還指望攀上高枝，想找機會外放出個缺呢?？墒牵缃裼邪驯ピ谒麄兪种?，若不依，這件事捅了出去，那就是私德有損，連御史都沒得做了。

    “我看還是花錢解決吧。”

    范小刀哈哈一笑，“要是錢能解決，那就不叫事了。”

    說罷，轉(zhuǎn)身而去。

    薛冰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跟了上去，道：“我答應你！怎么罵？”

    范小刀道：“我們都是粗人，凡事能動手絕不動口，罵人這行，你比我們專業(yè)，您看著辦，只要罵得滿意，我會跟太子求情的?！?/br>
    范小刀命他寫下保證書，吹干了墨跡，一式兩份，遞給他一份，“我們恭候您的大作！”

    從百花樓出來，薛冰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

    二十多歲中進士，進了御史臺，開啟了彈劾之路，作為職業(yè)噴子，他上罵內(nèi)閣大學士，下罵地方官員，可是噴得不得要領，始終無法融入官場，直到一年前，才有機會站隊到太平公主一派。

    作為一個投機者，本想靠太平公主之力，獲得認可，所以今日下午在六扇門，不惜得罪太子殿下，為百花樓爭取到解封文書。誰料，當晚就現(xiàn)世報，被六扇門的人抓個現(xiàn)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