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欲言又止。

    趙行擺擺手，“這些我們知道，再后來呢？”

    徐夫人道：“這件事后，老爺變得郁郁寡歡，整日在書房中唉聲嘆氣，甚至有了輕生的念頭，然而，幾天前，有個中年書生找上門來，說可以幫忙解決欠債的問題，老爺一聽甚喜，對方卻拿出一張折子，要老爺在上面署上自己名字?！?/br>
    趙行問，“什么折子？”

    徐夫人道：“我也不清楚，但老爺看了之后，卻不肯署名，書生什么也沒說就告辭了。之后，他去審你們六扇門與兵馬司的案子，回來后，就一直將自己反鎖在屋中。后來京城中有了流言，說他做的那件事。”

    趙行看了范小刀一眼，慕容那日下了封口令，依舊沒有阻擋住流言四起，估計(jì)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

    他問道：“那書生什么模樣，可知他姓名？”

    徐夫人道：“他自稱姓余，四十來歲年紀(jì)，白面八字須，看上去有些面善。老爺出事那日，他又來了一次，帶來了那些高利貸契書。老爺與他在書房吵了一架，可是過了半個多時辰，老爺又親自將他送了出來，臉上那股陰霾之色盡去?！?/br>
    “他們談的內(nèi)容，你可聽到？”

    “并沒有?！毙旆蛉说?，“老爺心情似乎不錯，將書生送到了府外，回到書房后，命人送了一些酒菜進(jìn)去，之后便反鎖上門，一連兩日，都沒有出門。后來，我們見屋內(nèi)沒了動靜，便讓奴才們破門而入，結(jié)果老爺卻吊死在了房梁之上?！?/br>
    第66章 我不知道呀

    “那你為何又要去六扇門鬧事？”

    徐夫人道：“老爺死后，我們本要準(zhǔn)備后事，高利貸的人又找上門來要債，若不還錢就要收了我們宅子，這時那位姓余的書生找上門來，說只要我?guī)巳チ乳T鬧事，之前的債務(wù)就一筆勾銷?！闭f到此，徐夫人嘆了口氣，“我們老爺生前最重名聲，我也是堂堂的六品誥命婦人，跟個潑婦一樣撒野，也是被逼無奈之舉?！?/br>
    又是那余師爺！一切都是他從中作梗！

    聽了徐夫人所說，范小刀、趙行對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有了大體的了解。余師爺是錢駙馬的爪牙，而錢駙馬與六扇門素有恩怨。孫夢舞的案子，五城兵馬司的械斗，他們沒有討到絲毫的便宜，所以又借這件事來抹黑六扇門。

    要想對付錢駙馬，這位余師爺首當(dāng)其沖。他們與范趙二人不但有私仇，更有公憤在其中。

    徐夫人道：“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你的刀是不是可以放下了？”

    范小刀一拍腦袋，“對了，我們忘了是來殺你滅口的。有人花錢要?dú)⒛?，而且已?jīng)收了錢，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你說怎么辦？”

    “拿人錢財(cái)與人消災(zāi)，而我們又是講職業(yè)道德的，只要你愿意給雙倍的銀子，我們可以放棄我們的道德?！?/br>
    “我們?nèi)缃窦彝剿谋冢睦镉绣X給你們？”徐夫人打量著范小刀和趙行，“啊”了一聲，“我記起來了，你們兩個不是殺手，而是六扇門的捕快！”

    兩人見身份敗露，只得坦白，“確實(shí)如此，不過有人殺你也是事實(shí)。就算我們不動手，他們也會派別人來動手?！?/br>
    趙行也道：“我們能否去一趟徐大人的書房查探一番？”

    徐夫人帶兩人來到書房，事情發(fā)生的太過于匆忙，書房內(nèi)依舊保留著徐御史自殺時的模樣，書房內(nèi)擺著文房四寶，茶幾上有些吃剩下的殘羹冷炙，沒有收拾，已經(jīng)發(fā)霉。

    房梁上一根白綾，一張凳子在房內(nèi)，門栓已經(jīng)被破壞，并沒有外來人闖入的痕跡。

    范小刀查探了一番，問道：“徐大人最后幾日，一直沒有出門？也沒有別人來過？”

    徐夫人道：“沒有。”

    范小刀看了一眼桌上的剩菜還有碗筷，道：“那為何桌子上有兩個酒杯？”

    “我們老爺喝酒向來都準(zhǔn)備兩個杯子，據(jù)說他年輕時，有個孿生兄弟，后來鬧饑荒餓死了，每次老爺有高興或不開心的事，都喜歡準(zhǔn)備兩個酒杯，在書房內(nèi)自言自語。出事那晚，門外的書童說，老爺在書房中又哭又笑，喝酒盡興之時，還唱起戲來?！?/br>
    范小刀用銀針試探了一下飯菜，里面沒有毒，來到書案旁，上面的筆墨擺放的整整齊齊，最上面有幾張宣紙，上面密密麻麻，寫得都是同樣的內(nèi)容。

    “瓊姿只合在瑤臺，誰向江南處處栽？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寒依疏影蕭蕭竹，春掩殘香漠漠苔。自去何郎無好詠，東風(fēng)愁寂幾回開。”

    范小刀與趙行見狀，神色大驚。

    又是這首詩！

    當(dāng)日在孫夢舞的腹中，看到的也是這么一首詩，今日在徐御史自殺的書房之中，又看到了這首詩，而這兩件事，莫非有著某種聯(lián)系？

    范小刀把徐夫人支開，問趙行：“會不會是他殺？”

    趙行打量著四周，搖了搖頭，“一般密室殺人，無論手法如何高明，都會留下蛛絲馬跡，可現(xiàn)場干凈利落，門窗反鎖，除非殺人之后，除非殺人后兇手人間蒸發(fā)?！?/br>
    范小刀翻閱著桌上的書稿，忽然看到有一份的字跡，與其他的并不相同，很顯然并不是徐大人的手筆，那究竟又是誰寫的呢？

    趙行道：“若說徐御史被債務(wù)所逼，又有丑聞在外，自殺的可能性很大?？墒?，錢駙馬的人又如何跟他扯上了關(guān)系？這首詩，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范小刀道：“管他什么秘密，想辦法把這個余師爺抓起來，問上一問便知?！?/br>
    趙行搖頭，“他是錢駙馬的人，雖然處處與我們?yōu)殡y，但沒有實(shí)質(zhì)性證據(jù)，根本沒法給抓他?！?/br>
    范小刀道：“加入這六扇門，感覺做事縛手縛腳，反而不如當(dāng)個山賊來的痛快，這件事，若按你的方式來，怕是很難，倒不如試試我的法子?！?/br>
    范小刀將字跡不同的那首詩藏入懷中，心中盤算，得去找一枝花打聽一下，兩人出來后，對徐夫人道：“我們得走了，不過，臨走之前，有一事相求?！?/br>
    “什么事？”

    “借你人頭一用?！?/br>
    徐夫人臉色大變，正要開口求救，范小刀連點(diǎn)了她的啞xue，把她頭上的簪子、發(fā)飾取了下來，對她道：“如今京城不太平，你還是找機(jī)會出城躲避幾日。”

    ……

    兩人拎著一個包袱，來到與趙老七指定的地方匯合，趙老七看到血淋淋的包袱，還有女人的頭發(fā)首飾露在外面，喜道：“得手了？”

    趙行道：“幸不辱命，要不你來檢查一下？”

    趙老七連連擺手，掩鼻道：“受不了血腥味，不吉利?！?/br>
    “那尾款是不是該結(jié)一下了？”

    趙老七楞道：“什么尾款？就四十兩！”

    趙行沉聲道：“當(dāng)初你拉我們?nèi)牖飼r，可不是這么說的，怎得，人我們殺了，你打算出爾反爾不成？”

    趙老七道：“你們殺了人，如今可是戴罪之身，若是被官府知道，怕是死路一條，給你們四十兩銀子，已經(jīng)不錯了，剩下得就當(dāng)入伙的錢，以后這種事還有很多，放心，跟我趙七爺混，以后吃香喝辣的。”

    范小刀火蹭得上來了，“就你這樣，還想跟四合堂和鬼樓搶地盤？格局未免小了點(diǎn)。”

    “怎得，你們兩個在質(zhì)疑我的領(lǐng)導(dǎo)力？”

    咔！

    兩把刀架在了趙老七脖子上，“殺一人也是死，殺兩人也是死，既然如此，也不差你那一條命了。”

    趙老七立刻慫了，“兄弟，開個玩笑。不就是錢的問題嗎，我也是只收了定金，剩下的錢，等我要回來，再分給你們。”

    “帶我們?nèi)ヒ姽椭?。?/br>
    “這怕是不合規(guī)矩?！?/br>
    “少特么跟我們講規(guī)矩，辦案子講規(guī)矩，殺人還講什么規(guī)矩？”

    趙老七目瞪口呆，“辦案？你們是官府中人？”

    趙行將腰牌往他腰間一亮，“看清了，我們二人是六扇門的捕頭，今日之事，雇兇殺人，你已觸犯大明律，而且又有前科，如今是死路一條，你若肯交代清楚，念在一場交情的份上，我們或許可以網(wǎng)開一面。”

    趙老七立即蔫了下來，“這不管我事，我也是受人所托，賺個差價?！?/br>
    趙行厲聲道：“誰人指使？”

    “此人姓王，名伯高，一切都是通過他聯(lián)絡(luò)的，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范小刀道：“又是這王八糕?！?/br>
    當(dāng)初夏雨荷一案，那兩個殺手，也是通過這個王伯高的掮客撮合，當(dāng)時害得兩人坐了幾日大牢，案結(jié)之后，一直沒有時間去找此人算賬，想不到這個案子又把他牽扯進(jìn)來。

    范小刀道：“怎么聯(lián)系？”

    “到南鑼鼓巷，找一個門前有獨(dú)眼石獅的大門，上前敲門，三長一短，對上暗號，自然有人接應(yīng)?！?/br>
    “什么暗號？”

    “我不知道呀！”

    兩人將趙老七抓回了六扇門，交給張牢頭看管，叮囑道，“此人是六扇門鬧事的主使人之一，一定要看管好了?！?/br>
    張牢頭看著血淋淋的包裹，“你們二人行兇去了？”

    范小刀道：“哦，下午時看到有人殺豬，有點(diǎn)饞豬頭rou了，就買了個豬頭，要不，送給張大哥，給兄弟們改善伙食？”

    張牢頭覺得瘆得慌，連連擺手，“算了，算了?！?/br>
    從六扇門出來，兩人直奔南鑼鼓巷。

    南鑼鼓巷，位于皇宮東南，中間高，南北地勢低，形如羅鍋，又稱羅鍋巷，此處距皇宮盡，巷內(nèi)多豪門府邸，居住在此處之人，非富即貴。

    巷頭有兵丁巡邏，守衛(wèi)算是森嚴(yán)，那王伯高的宅子能在此處，可見也是有勢力之人，兩人沿街找了半晌，終于找到了那一處獨(dú)眼石獅子的宅子。

    上前扣門，三長一短。

    門內(nèi)有人問：“誰??？”

    范小刀低聲道：“前來復(fù)命?！?/br>
    “暗號？”

    范小刀道：“我不知道呀！”

    嘎吱一聲，門開了。

    第67章 我可什么都沒說啊

    門子打量著二人，問：“趙老七呢？”

    范小刀道：“他出了點(diǎn)事，來不了了，讓我們兄弟前來復(fù)命?！?/br>
    門子嘀咕了幾句，帶兩人進(jìn)了院子。

    在書房內(nèi)，兩人見到了王伯高。

    這位王八爺，身材精瘦，山羊胡，穿一身白馬褂，手中拿著一袋旱煙，在房內(nèi)吞云吐霧，看到二人，也不起身，睥睨著眼打量二人。

    “你們是趙老七的人？”

    “正是?！?/br>
    王八爺?shù)溃骸鞍蠢碚f，你們兩人直接來我府上，不太符合規(guī)矩啊，不過既然來了，那就坐吧，事情辦得如何？”

    范小刀將包裹一舉，“人頭在這，八爺要不要驗(yàn)驗(yàn)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