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注定要位極人臣的女人 第20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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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解語聽她這樣說?,心中已經(jīng)放松大半,嘴角甚至有了寬慰的笑容。 她為了掩飾自己的擔憂,連連道謝,本?來就要離開了,但思來想去,又多說?了一句。 溫解語情真意?切地道:“蕭大人,我這個女兒?,自幼脾氣就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樣,可能冷淡一點,也?不太會遷就別人的情緒……但她實則是個溫柔的好孩子,也?很率真,不常說?話,但也?不會故意?為了討好別人說?假話。 “她自從成婚以后,回家?來說?的都是您與蕭家?的好話,盡管你們的婚事當初波折不少,還頗為突然,但今日?看來,她應(yīng)該是十分喜歡您的。 “知秋雖是有名的才女,但成婚這么長時間,這種?頭銜帶來的新鮮感?可能也?沒那么強了,她性情不太善表達,也?沒有大部分女子那么體貼……她若是做了什?么事惹您不快,我提前?跟您道個歉,有事您盡管跟我們娘家?人說?,我們肯定會幫著教育她的,但她的事,平日?里還請您多擔待。 “您如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官,梁城里誰人不知您的名號?您千萬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言罷,溫解語深深對?她行了一禮,客套卻做足了禮節(jié),方?才離去。 在秋季金黃的落葉中,母親的背影,隱約透著落寞。 * 溫解語走后,院中又只剩下謝知秋一個人,然而謝知秋回想著她的背影,卻久久回不過神來。 于是,知滿偷偷跑來找jiejie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桃花眼的青年坐在梅花樹下,她看起來不像jiejie,但分明是jiejie的神情。 jiejie靜靜地望著沒到花期的梅花,一動不動,猶如一幅逼真的水彩畫。 “姐——姐——” 知滿步伐輕快地蹦過去,一頭撞在謝知秋背上?,撒嬌道:“我就知道你又在這里!姐你在想什?么啊,怎么動都不動的?” 謝知秋回過神來。 知滿迫不及待地問她:“姐,怎么樣,時隔多年回家?的感?覺如何?有沒有翻身的感?覺?” 謝知秋一凝,對?她道:“爹娘對?我十分客氣?!?/br> 知滿不解:“客氣不好嗎?” 謝知秋搖搖頭,說?:“娘她甚至忽然跟我道歉?!?/br> 言罷,謝知秋將父母以岳父岳母身份跟她說?的話,大致對?知滿說?了說?。 知滿聽完,急得跺跺腳,道:“娘她怎么這樣!jiejie你又沒做錯什?么,她就先道起歉來了,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嘛!” 謝知秋眼神幽幽的,低頭看著茶盞里茶水的倒影。 她抬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才搖了搖頭,說?:“娘她不是真的想貶低我,而是‘蕭尋初’這個身份現(xiàn)?在地位太高,憑我們父母的能力,已經(jīng)完全壓制不了這個女婿。 “自古以來,丈夫發(fā)跡,拋妻棄子的都不在少數(shù)。 “對?男人來說?,只要身在高位,和離休妻可能名聲不好,但再換一個妻子不是難事,甚至會有比原配背景更好的人家?趕著去攀他,不痛不癢。 “可是女子,通常都會被要求從一而終,而且自身大多沒有謀生機會,如果第一樁婚事不順,那么她無論是物質(zhì)層面還是輿論層面,受到的沖擊都更大,嚴重的話一生都會受到影響。要是還有孩子,那更是一筆扯不清的爛賬。 “如果我真的是‘我’,蕭尋初真的是‘蕭尋初’,在當下的局面,他萬一真高了眼界,開始對?我有所不滿,那不管是我還是謝家?,都處在絕對?劣勢,幾乎只能束手?無策。而一旦我們真的撕破臉,會吃大苦頭的多半是我。” 說?到這里,謝知秋停了一下,才往后道:“以‘蕭尋初’現(xiàn)?在的地位,謝家?敲打的手?段已經(jīng)用不了了。母親怕我過得不好,只能使勁來哄女婿,甚至低聲下氣地巴結(jié),希望能讓女婿記得謝家?這份情面。 “她不是助他人志氣,只是希望我在婆家?過得舒服一點。” 謝知秋作姑娘時,與母親關(guān)系很好。 年幼時,她抱怨賈先生教她的不夠多,是母親抱著她坐在桌邊,一個字一個字地教她書寫。 小時候她生病,是母親衣不解帶坐在床邊,摸著她的體溫守到天明,她沒胃口吃不下東西,母親在廚房里忙活數(shù)個時辰,給她做了一堆軟乎乎的東西,一口一口喂給她吃。 她和知滿兩個人最常跟在母親身邊,母親做繡活,她們兩個就在旁邊玩,知滿喜歡做手?工,常用紙和木頭折騰出各種?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溫解語性子綿軟,即使是家?中主母,也?沒什?么威懾力,可謝知秋如今回想起來,和母親在一起的幾乎都是美好的回憶。 母親是真心愛她,盼著她過得好的。 謝知秋說?:“歸根結(jié)底,女婿功成名就,跟自己家?的孩子功成名就還是不一樣?!?/br> 如果她現(xiàn)?在還是謝知秋,母親一定不會這樣疏離客套。 她會由衷地為她驕傲,只需純粹開心就好,不必擔心女婿怠慢女兒?。 父親亦是如此。 自己的孩子該教訓還是會教訓,不必一邊得意?,一邊又謹小慎微地捧著這半個外人。 謝知秋作謝家?的女兒?時,不是沒有期待過自己有朝一日?登朝入仕,能讓家?里人刮目相看。 只是如今,這一日?的到來卻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 今日?之景,她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有點難過。 知滿聽了她之言,亦冷靜下來。 “說?得也?是?!?/br> 知滿道。 “我是因為知道jiejie是jiejie,才能毫無芥蒂地和jiejie撒嬌。要是你是姐夫的話,我大概會有點怕你,我這么跟你說?話要是被爹娘抓到,說?不定還要罵我一頓?!?/br> 謝知秋面無表情地揉揉她的小腦瓜子。 “揉笨了!揉笨了!” 知滿被揉得嗷嗷直叫,奮力掙扎。 * 約莫過了一兩刻鐘,天色瞧著有點暗了,壽宴終于開始。 祖母早年過得辛苦,直到兒?子長大成人,日?子才漸漸好起來。 大概是年輕時忍得太多,她老了很享受這種?苦盡甘來、被人捧著的感?覺,別人看到她兒?子孝順,她心中也?得意?。 祖母今晚笑容不少,本?來在家?里有點嚴肅的一個人,今日?瞧著也?慈藹起來。 謝家?老祖母的壽宴,邀來的賓客都是親朋好友,不是自家?親戚,就是走得近的世家?,而且大多都有女眷露面,因此規(guī)矩比往日?松散些,但還是男女分了席。 謝知秋自從和蕭尋初分開,就再沒見到他,現(xiàn)?在被分到男子席這邊,就更看不到了。 謝知秋扮演蕭尋初幾年,遇事已經(jīng)十分淡定,只是她走到門口,往里面一望,就頓了一下。 謝知秋道:“這回客人真多?!?/br> 壽堂里前?來祝壽的賓客遠比想象中更多,男客尤其。 謝知秋在閨中時,從未在自己家?里見過這么多人,簡直連八竿子打不著的犄角旮旯親戚都冒出來了。 這會兒?陪著謝知秋的,正是雀兒?。 她怕姑爺?shù)街x家?不認路,又怕謝家?的仆人不熟悉姑爺?shù)牧晳T性情,特意?從“小姐”那里跑來給謝知秋帶一下路。 雀兒?雖然離開謝家?幾年了,但她以前?的朋友還在府中,看起來對?謝家?還有點熟悉。 聽到謝知秋的話,她壓低了聲音,道:“姑爺,其實我剛剛和謝府的人聊天,他們說?,就是您高升的這半年,來和謝家?套近乎的人一下子多了。 “說?不定,他們根本?不是來給老夫人祝壽,而是沖著您來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雀兒只是?隨口嘀咕一句, 但未必不是?言出了實情。 像壽宴這等場合,壽星一般都會是?所有人的焦點。 可是?今日的情況,倒是?謝知?秋甫一現(xiàn)身, 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謝知?秋只按部就班祝壽。 方朝給?老壽星祝壽的習俗, 是?同輩人抱拳作禮,兒女輩鞠躬作禮, 到孫子女輩則要跪下磕頭拜壽。 謝知?秋給?祖母寫了祝壽詞, 又送上賀禮。 賀壽的過程大同小異, 大家為了避免觸到長輩的忌諱,都以穩(wěn)健為主,謀求不出大錯。正因如此, 一般賓客上前賀壽, 其他人也不會太?過關(guān)注。 唯有謝知?秋,她一起身,就成了焦點。 謝家人自詡書香門?第?, 為人大多清高,不會明著攀龍附鳳,但謝望麟這么個讀不出書的商賈, 生?了個聰慧的女兒不說,如今還攀到這么個女婿,他們稀奇是?有的。 “蕭尋初”原是?武將?家出生?, 并不為謝家人所喜,但“他”入朝以來?, 展現(xiàn)出的學?識不差, 建議帝王實施的政策更是?效果立竿見影, 謝家人也逐漸收起原先?對武將?之子的輕視不屑,日漸對其改觀。 席宴間, 眾人對她夸贊頗多。 * 謝知?秋拜壽時,蕭尋初其實正隔著屏風看她。 謝家的壽宴男賓女賓分開,蕭尋初頂著謝知?秋的身體,自然去了女子席。 蕭尋初現(xiàn)在的身份算是?“已婚”,沒有小姑娘那么規(guī)矩森嚴,但謝家的晚輩中還有不少是?小女孩,只能隔著屏風偷看男席。 她們大多是?謝知?秋的堂妹表妹,個別是?侄女、甥女輩,還有一些與謝家交好的世家家的姑娘。她們都對“謝知?秋”這位著名才?女的二品大員丈夫非常好奇,嚷嚷著想來?看,還硬將?蕭尋初抓來?指人。 蕭尋初無奈,只好帶她們來?“偷看”謝知?秋。 誰知?,謝知?秋站在人群中,簡直如同一輪明月高懸夜空,任誰都無法忽略她。 其實他作為女眷幾次替謝知?秋回謝家的時候,已經(jīng)聽了不少他人對謝知?秋的夸贊,還有不少人對他所謂的“嫁得好”表示羨慕。 本以為他對類似的事情已經(jīng)波瀾不驚,只是?,親眼見到謝知?秋本人站在這種場合中,竟又是?另一番感受。 有一桌男客離屏風近,也不知?女眷躲在后面,于是?蕭尋初聽得到他們的交談—— “這蕭大人的確還算有些本事,他的新政我本以為必是?做不成的,沒想到半年下來?,成效居然不錯。原先?的判斷,是?我武斷了。” “確實,年紀輕輕能有這樣的見地?,已能稱一句良才??!?/br> “哈哈哈哈,我比你們有先?見之明!他剛當上參知?政事的時候我就說了,這個人雖然看著做事不著邊際,實則事事有條理,反而是?遠見勝于常人。若要我說,只要他能保持現(xiàn)在這個勢頭,過個十幾年,方朝面貌必然全新!哪怕他年紀大了以后保守一些、懈怠一些,只要不犯大錯,名相簿中必有他一席!” 一眾賓客,有人夸贊,有人改觀,還有人喝了口酒,感慨道:“這些年,官場里爭名奪利的人多,為民?請命的人少,整個朝廷有如一攤淤泥渾水。我本已對這世道心冷,想要辭官隱居,但這齊宣正案一判,蕭尋初出了頭,朝中風氣忽然就變了,讓人一下子期待起來?。老夫這把年紀,好久沒這種期盼的感覺了,不如先?不辭官了,看看……再看看。” 一群人話?說得投機,不過“蕭尋初”與謝家的關(guān)系,主要還是?靠“他”是?謝家的女婿。于是?他們說著說著,又聊到謝家的女兒頭上—— “說起來?,知?秋嫁去蕭家都三年多了,肚子怎么還沒消息?望麟他們也不催催她?” “知?秋那小丫頭怪有主見,性子又僵,當年勸她成婚就費了老大勁,望麟他們怕是?也不太?敢催她吧?!?/br> 有人道:“說起這事,其實我心里是?擔心的。知?秋知?滿她們娘,性子好是?好,但總共才?生?兩個閨女,身體這方面可能差一點。知?秋兒若是?隨了娘……雖說這事由老天定,但這蕭尋初才?能出眾至此,若是?沒個兒子,總覺得怪可惜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