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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英美]我的變種能力為什么這么羞恥 第57節(jié)

    布魯斯逐漸覺出一種莫大的恐怖,仿佛此刻正和他對視的不是群星,而是一只又一只圓睜的眼睛。

    他用盡了力氣才移開視線。

    新月的光芒漸亮,巨樹依然影影綽綽的,在微風(fēng)中搖擺枝葉,卻沒發(fā)出丁點(diǎn)聲音。

    布魯斯聽到甜膩的歡叫。

    他尋聲過去,歡叫隨著他的接近被另一種宏大的歌詠聲遮掩,潮潤的濕氣迎面而來,像是一陣蒙蒙的夜霧……但這霧氣嗅起來像血。

    不是錯覺。

    詠唱的聲音越發(fā)高昂和亢奮,柔情的歡叫和凄厲的慘叫猶如皇冠上的珍珠般交相輝映,血霧沸騰著,即使是布魯斯也在這濃郁的血?dú)庵熊P躇起來,但劇痛和好奇心像長鞭一樣催使著他繼續(xù)向前,直到走近了,布魯斯才意識到血舞的翻滾不是沸騰,而是因?yàn)檎粺o數(shù)雙翅膀攪動。

    是……蝴蝶?

    上萬只,或者更多。它們在血霧中交纏,竭盡全力地打著旋兒,新月的冷光將血霧染得透紅,也點(diǎn)亮了蝴蝶的羽翼,不斷有蝴蝶因?yàn)槊摿Χ溃即蟮某岚蚣m纏著墜下來,艷麗的尸體枯葉般鋪了一地。

    余下的蝴蝶還在狂歡和飛舞,求偶的舞蹈癲狂而美艷,鱗粉撲簌地在翻滾的血霧中漂浮,閃爍如眼睛。

    布魯斯在原地停了停。

    恐懼堵塞住他的呼吸,劇痛令他昏沉,不安感越來越強(qiáng)烈了,可好奇心簡直每一秒都在打著滾暴增,好奇到一定程度之后,連興奮感都消失了,只剩下壓倒了一切的麻木——

    這麻木讓布魯斯暫時忘卻了恐懼和疼痛。

    他繼續(xù)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歌詠聲越來越磅礴,也越來越模糊,最后竟變成了節(jié)奏詭異的盲音,反倒是那些或歡愉或絕望的叫聲清晰起來,血霧逐漸粘稠如細(xì)雨,但在落到地上后卻如活著一樣扭動著匯聚成線條。

    無數(shù)具枯槁或豐腴的人體在線條中交疊,血從他們的皮膚上沁出,又變成雨和霧落下……歡叫的人也在慘叫,慘叫的人也在詠唱,這景色竟一眼望不到盡頭。

    零星幾只蝴蝶仿佛落了單似的在血雨中徘徊,歪歪斜斜地朝著同一個方向飛去。

    布魯斯跟著蝴蝶前行,失去了生機(jī)的枯瘦人體越來越多,堆積成了小山,他知道自己正越來越接近這一切的中心。

    蝴蝶翩翩落下。

    他停下腳步。

    在所有扭曲的線條和詭異的歌詠匯聚的地方,布魯斯看到一個年輕人。

    他赤裸著被綁縛在十字架上,整個軀體上沒有一寸皮膚是完好的。細(xì)密而又深淺不一的刀傷讓他的軀體表面豁開了無數(shù)張血淋淋的小口,大片的蝴蝶落在小口上,撲扇著翅膀舔舐和吮吸,又在飽嘗血rou后死去,跌落在他腳邊。

    盤旋在他身周的蝴蝶立刻輕盈地落下來填充了位置,艷麗的鱗粉如細(xì)紗般籠罩著他,而新月的冷光眷戀不去,將他無遮無掩的面孔照得皎潔透亮。

    這年輕人唯有臉龐是沒有一絲傷痕和血污的。

    有那么一個瞬息,所有強(qiáng)烈的恐懼和不安,眩暈般的劇痛,和使一切都麻木的好奇心都從布魯斯心中消失了。

    生而為人,他感到由衷的、由衷的……

    ……喜悅和快樂。

    艾倫突然意識到亞度尼斯有點(diǎn)愉快。

    他疑心是自己感覺錯了,畢竟在感知他人情緒這一項(xiàng)上他從來都只能得到及格分,唯獨(dú)在莉娜面前,他總能精確地判斷出她的情緒——現(xiàn)在想想,恐怕也是因?yàn)槔蚰壬砩系那闆r。

    但如果他能準(zhǔn)確地判斷莉娜的情緒,沒準(zhǔn),可能,他對亞度尼斯的判斷……也是對的?

    出于艾倫自己也沒想透徹的某個原因,他決定試探一下。

    他說:“你好像挺高興的?因?yàn)槟莻€朋友嗎?”

    “一部分是?!眮喍饶崴拐f,“還因?yàn)槲蚁肫鹆宋业母赣H?!?/br>
    “父……父親?!卑瑐惤Y(jié)巴了一下,幾乎是脫口而出,“你也有父親?”

    亞度尼斯看著他。

    艾倫冷汗直往外冒。

    “我有。”亞度尼斯說,“以一種……有點(diǎn)奇怪的方式?!?/br>
    艾倫知道自己不該問,但亞度尼斯的態(tài)度讓他覺得他最好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于是他問:“什么奇怪的方式?”

    被綁縛在十字架上的年輕人抬起頭,布魯斯嚇得后退了一步,然后才意識到對方根本看不見他。

    ……受了這么重的傷,流了這么多血,傷口都已經(jīng)泛白了,這個年輕人竟然還活著嗎?

    布魯斯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什么。

    不管這景象有何意味,這個年輕人顯然身處于最重要的位置。

    失去生機(jī)的人越來越多,死去的蝴蝶也越來越多,布魯斯留心觀察四周,發(fā)覺不止是蝴蝶,其他動物們也違背了天性圍繞在四周,人類和動物的尸體扭曲著重疊在一起,只是他太過關(guān)注蝴蝶所以忽略掉了。

    歌詠已進(jìn)行到了末尾,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血霧朝著年輕人所在的位置凝聚和匯攏,地面上有什么圖案正在成型。

    這一幕總令布魯斯感到熟悉。

    好像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類似的事情,也有詭異的現(xiàn)場和奇特的吟誦聲,可能與現(xiàn)在所發(fā)生的事情有很多不同之處,可唯獨(dú)那種不可名狀的恐怖和吊詭感幾乎一模一樣。

    他一定經(jīng)歷過類似的事情。

    但這熟悉只是一掠而過,沒有在布魯斯的心中激起半點(diǎn)波瀾。一個人在身懷自己遺忘的過去時會有追根究底的沖動,可一個人如果身懷難以計(jì)數(shù)的被遺忘的過去,而且顯然不管怎么找都會再次遺忘……抓住那些能被抓住的記憶才是理智的選擇。

    布魯斯凝神去看那個年輕人,他無力地睜著眼睛,似乎也意識到了變化正在發(fā)生。

    他用力地呼吸了幾次,腹部還在吞食他血rou的蝴蝶只是在起伏中愜意地張合了幾下翅膀,落下更多的鱗粉,仿佛對于獵物瀕死的掙扎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年輕人狠狠地咬爛了自己的嘴唇和舌頭,然后微微仰頭,張開了嘴。

    無數(shù)只蝴蝶扇動著翅膀俯沖下來,迫不及待地飛進(jìn)了他的口中,年輕人如鱷魚般猛地合攏牙齒,斷裂的蝴蝶殘軀從他唇邊落下,然而即使他閉上嘴,依然有蝴蝶停留在他的臉頰邊,貪婪地咂吸著他破裂的嘴唇。

    年輕人用力地咀嚼了幾下就吞咽了下去,青綠色的汁液在唇邊爆開,而他毫無所覺般重新張開嘴唇,蝴蝶們立刻放棄了他的嘴唇,迫不及待地爬上他的舌頭,對血rou的強(qiáng)烈渴求迫使它們自己最終變成了食物——

    他不停地吞吃著,到最后,甚至在咀嚼的時候都不閉上嘴了,蜂擁而至的蝴蝶會趁著他張嘴的間隙爬進(jìn)他口中,只留下兩片鮮艷斑斕的蝶翼在外,被他一口咬斷。

    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餓了許久,就算蝴蝶的軀體比起翅膀來說極小,可落到地上的殘損的蝶翼已覆蓋了他的腳背。

    他吞吃的架勢終于稍緩,像是因?yàn)槌燥柫耍袷且驗(yàn)樵跒榻酉聛硪l(fā)生的做某種準(zhǔn)備。

    詠唱聲到了高潮——或者終結(jié)。

    布魯斯若有所覺地抬起頭。

    樹動了。

    不,不是樹,而是某種形似樹的東西,樹干的部分像是某種漆黑的、巨大的黏塊,樹枝上部分光禿禿的,像蛇一樣靈活地舞動,而樹根則是詭異的……羊蹄?羊蹄上覆蓋著又像是鱗甲又像是毛發(fā)的東西。

    不斷有粘稠的液體從這東西上面滴落,而且這些樹一樣的怪物還不止一個,隨著它們的逼近,布魯斯嗅到一股腐尸般的惡臭。

    他聽到一聲冷笑。

    “居然真的響應(yīng)了召喚?!蹦莻€年輕人用一種充滿了倦怠感的聲音說,“雖然來的是黑山羊幼崽……只存在于典籍里的傳說物種?!?/br>
    黑山羊幼崽逐漸逼近了他,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仿佛已經(jīng)斗志全失。

    “原來莎布……真實(shí)存在?!彼吐曊f,布魯斯聽不到那個名稱的全部音節(jié),“看來、看來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有生之年居然充當(dāng)了一次祭品……”

    他瘋瘋癲癲地笑起來,笑得渾身直抖:“只是一本略過沒看的傳說!只是一本!一本而已!幾十本大部頭,我只有一本沒看——只有幾頁!只有幾頁我cao他媽——我——沒有看?!?/br>
    污血和青綠色的漿液粘在他的唇邊,閃爍著夢幻般色澤的鱗粉亂七八糟地糊在他臉上,按理說到這種程度,他是不可能顯得有多體面的,可有些人就是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

    新月下,他一團(tuán)混亂,卻依然……那么皎潔,那么美。

    黑山羊幼崽朝他伸出了蛇一般的樹枝,靈巧地將他從十字架上摘下,而他毫不反抗地任由黑山羊幼崽將他抱到身前,然后猛地張開嘴,朝著這東西樹干的位置一口咬下!

    第67章 第二種羞恥(34)

    布魯斯又退了一步。

    他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年輕人如瘋子一般對著黑山羊撕咬,居然成功地咬下了血rou——雖然那漆黑粘稠的東西算不算血rou都不好說——咬下來之后這年輕人也不吐出來,而是囫圇地吞咽下去,然后又是撲打和撕咬,慘綠色的漿液四處濺射,場面驚悚殘忍且十分惡心,布魯斯看得胃中翻騰。

    又實(shí)在是忍不住不去看。

    尤其是在這個年輕人發(fā)著瘋硬生生啃完了一整只山一樣高的黑山羊幼崽,渾身黑綠漿液、烏黑淤血和閃爍著晶亮鱗粉半跪在地上的時候。

    軀體上的傷口不知怎么都愈合了,粘液的間隙還能看到他健康皎潔的皮膚。

    他看起來可怖又艷麗。

    他一邊冷笑,一邊就著血污和黑山羊留下的那些粘液把半長的黑發(fā)從額頭往腦后一捋,露出了臟兮兮的全臉,嘴角還留著正在蠕動的血rou。

    布魯斯站在最佳位置看著這個年輕人梳理頭發(fā),在心里罵了句臟話。

    因?yàn)榧词沟搅舜丝?,這家伙還是那么的,該死的,讓人無法理解的充滿魅力。

    人類真的能長成這模樣嗎?

    不,不對,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不是人類根本說不準(zhǔn)。

    一對殘缺的蝶翼粘在他的發(fā)梢,失去了生機(jī)的碩大翅膀輕輕扇動了幾下,竟然重獲了生機(jī),以一種不屬于蝴蝶的速度猛地飛了起來——

    年輕人抬手捏住這只異變的蝴蝶,將它放進(jìn)口中嚼了。

    他咀嚼著蝴蝶,視線又放到了另一只黑山羊幼崽的身上,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和理智崩塌的癲狂笑臉分明顯示出了他接下來要做的事,而不出布魯斯所料,他也的確踉踉蹌蹌地爬起身,朝距離他最近的那頭黑山羊幼崽撲了過去。

    黑山羊幼崽掉頭就跑,速度嗖嗖的。

    年輕人連滾帶爬地追,居然也是速度嗖嗖的。

    這年輕人也太……

    事情發(fā)生到這一步,轉(zhuǎn)折幅度之大已經(jīng)讓布魯斯都有點(diǎn)大腦宕機(jī)了。他默默地跟在年輕人身后,眼睜睜地看著他追上了黑山羊幼崽,撲過去張嘴就是撕扯,啃一口吞一下,啃一口吞一下,連嚼都不帶嚼一下。

    可就算是被啃食得七零八落了,黑山羊幼崽也仿佛顧忌著什么,只是拼命掙扎,卻不去傷害年輕人。

    因?yàn)槟贻p人是所謂的祭品嗎?因?yàn)槟莻€……莎布?

    黑山羊幼崽又是什么?

    還有他說的那幾十本大部頭。

    幾十本大部頭,幾十本!在這個年輕人口里卻輕松得像是隨便從圖書館借來的,如果和這東西有關(guān)的書籍那么多,布魯斯相信自己一定有所涉獵。

    而現(xiàn)實(shí)是他從未聽說過這東西。

    亞度尼斯會抹除他的記憶,但既然都有這么多次了,布魯斯也總結(jié)出經(jīng)驗(yàn)了——想想還真是可悲——亞度尼斯只會抹掉具體的內(nèi)容,卻不會消除印象的殘留。

    布魯斯對那些可能存在的書籍毫無印象。

    他就站在遠(yuǎn)處,麻木地看著那個年輕人連滾帶爬地把第二只黑山羊也吃了,然后又撲向了第三只,緊接著第四只……沒有第五只了,一共就來了四只。

    這年輕人到底是哪兒來的曠世猛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