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就不勞衛(wèi)姑娘cao心，本王既能挑動西境之亂，自也有辦法平息。”忽然又想到什么，康王凝視她良久，笑道：“說來咱們也是有緣，那些年被慈安試藥的人大多活不下來，而你恰好活下來了...”

    衛(wèi)明姝脊背有些發(fā)涼，強裝鎮(zhèn)定，手心布滿一層冷汗，卻是眼神凌然，“孽緣罷了。”

    那眼神卻是盯得越來越緊，似是要從將人凌遲一般，“你這個眼神，的確很像她?！?/br>
    衛(wèi)明姝皺了皺眉，緊繃著呼吸。

    康王站起身，走到那幅畫前，“從本王第一次見你開始，就覺得你很像她，當(dāng)時宣帝要納阿英為昭儀，她也是像你那樣跪在殿前，說她心有所屬，不愿嫁與帝王?！?/br>
    可當(dāng)時她心里的人是他，要嫁的人也是他。后來楊家因為拒婚被佞臣彈劾，遭宣帝猜忌，說到底也有他的原因。

    她那時走投無路，本是一身傲骨，卻是冒著暴雪找到他，哀求他在宣帝面前求求情，保下楊家剩下人。

    可他只是廢妃所生，從小在冷宮里長大，也是靠著仰人鼻息，左右逢源，才能獲取宣帝的信任，爬上高位，好不容易能為天下做點實事。

    救楊家便如同引火燒身，當(dāng)時他猶豫了。

    可就是一念之差，楊家夫人在大雪中跪了三日隨后一病不起。

    再后來楊家滿門被流放嶺南。

    那只燕子再也沒有飛回來過，他也沒有再去找過她，為了蒲州兵權(quán)，娶了唐家的女兒。

    而她后來筑起了自己的新巢...

    衛(wèi)明姝看著那人沉浸往事，卻是掩面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

    衛(wèi)明姝收起笑容，眼中還滿是戲謔，“臣婦笑王爺你太過自信。”

    康王轉(zhuǎn)過身，朝衛(wèi)明姝走來，“為什么這么說？”

    “其實沒有王爺，阿姑那樣高傲的人，也不會答應(yīng)那門婚事。王爺也不必太過自責(zé)，將楊家遭難攬到自己身上，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殿內(nèi)冷寂下來，一時間只有燭火幽幽，冰冷得可怕。

    康王逐步靠近，衛(wèi)明姝仍是坐在原位，眼中卻滿是警告。

    衛(wèi)明姝屏住呼吸，眼睜睜看著一只枯瘦的手伸出，停在自己面前，驟然收回。

    “不像，你還是不像她，你怕了?！?/br>
    衛(wèi)明姝穩(wěn)住聲音道：“那是自然，臣婦和阿姑本就是兩種人，不瞞殿下，臣婦是個能屈能伸的人，只要能活命，臣婦裝成誰都可以?！?/br>
    康王冷笑一聲，“你倒也不必這樣貶低自己，也不用一口一個臣婦來激本王，你雖不像她，可已經(jīng)是本王見過最像的了?！?/br>
    衛(wèi)明姝眸光瞬間變冷，“那你想怎樣？”

    康王低眼，瞧著那張比楊英還要美艷幾分的面容。那五官不若楊英那般英氣，是精致秀氣的長相，一雙眼中卻同樣充滿鋒芒。

    “若他日我做了皇帝，我許你妃位，你可愿與他和離，待在我身旁？”

    衛(wèi)明姝終于笑出了聲，絲毫不遮掩笑中的嘲弄，“王爺，您都同我父親一般年紀了，您的兒子之前還要求娶我，你做這些，你的子女看了，該如何作想呢？”

    “還有...康王妃該如何作想呢？”

    不知聽到了什么，康王臉色驟變。

    衛(wèi)明姝將這些神情變化盡收眼底，便知打到了人的痛處，“若我猜的沒錯，王爺當(dāng)初也一定問了我阿姑同樣的問題，所以這么多年一直耿耿于懷?！?/br>
    周圍的空氣又冷滯了幾分。

    “我想阿姑當(dāng)時并沒有給出王爺想要的答案，所以王爺才找到了我，想讓我回答?！?/br>
    衛(wèi)明姝沒有理會那愈發(fā)扭曲的神情，閉眼嘆了一聲，似是真的在認真思索，“嘖”了一聲，繼續(xù)說道：“讓我猜猜我阿姑當(dāng)時是怎么說的？”

    聽到腳步漸近，衛(wèi)明姝忽地睜眼抬頭，嘴角噙著笑，逐字清晰地回了四個字，“癡心妄想?！?/br>
    康王盯著那雙眸子，眼中帶了些血絲，“沒錯，不僅如此，她當(dāng)時還拿了把匕首，就抵在我的脖子上。說到底，你還是不如她?！?/br>
    衛(wèi)明搖了搖頭，笑了，“剛才那些話，只是我替阿姑說的罷了，而接下來這句話，才是我作為衛(wèi)明姝要送給王爺?shù)??！?/br>
    “你要說什么？”

    對上那雙眼睛，衛(wèi)明姝笑容漸漸帶了些譏諷，只輕飄飄地說了兩個字：“懦夫。”

    康王亦是笑了，他幼時聽過不少謾罵，有人說他是賤/種，有人說他是病鬼，可從來沒有人說過他是懦夫。

    “您看不起我，所以才會這么毫無顧忌的將我引入這皇宮，同我說這些荒謬的問題。但同樣，你也看不起我阿姑，不然也不會用愿不愿做妾來這種問題來羞辱她?！?/br>
    衛(wèi)明姝頓了頓，似是滿腔怒火終于有了發(fā)泄口，嗟嘆一聲，“王爺喜歡長纓將軍，可卻不懂得好好珍惜，失去了才來后悔，最后還是想用手中的權(quán)利將人馴服，說到底也沒什么本事。

    偏這權(quán)利也要依靠另一個女人，而自己心愛的女人，連個正妻之位都給不了...”

    “夠了！”康王怒喝，一手掐上衛(wèi)明姝脖頸，“你當(dāng)真以為我不會殺了你嗎？”

    衛(wèi)明姝低眼，感覺到那手上也沒怎么使勁，眼眉輕挑，“王爺當(dāng)真敢殺了臣婦嗎？王爺想要堂堂正正坐上這個皇位，若是現(xiàn)在殺了臣婦，北境之軍定會踏平關(guān)內(nèi)，到時候戰(zhàn)火四起，可不全是沈家的罪過了，王爺可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坐上皇位？”

    康王松開手，“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女人太聰明不是好事?！?/br>
    衛(wèi)明姝看到那雙手松開，已是心下松了勁，知他不會輕易殺了她。

    他雖然嘴上說著他聰明，但終究還是看不起女人的手段。

    衛(wèi)明姝閉上眼睛，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王爺不覺得是好事，自有人覺得是好事，不瞞王爺說，我家郎君就喜歡我這樣的?！?/br>
    “伶牙俐齒。”康王嗤了一聲，“那若我在這兒動了你呢，他還能要你？”

    衛(wèi)明姝笑得毫無儀態(tài)，“王爺已年過半百，還真是...老當(dāng)益壯？”

    她正了正神色，似是看透了這人的心思，說道：“我家郎君從來不會在意這些，況且臣婦知道，王爺不會動我，若真想動，當(dāng)初為何不動我阿姑？”

    “你確實很聰明。你不過是個贗品罷了，還是個臟的，本王自是不會碰?！?/br>
    衛(wèi)明姝緊咬著后槽牙，第一次想要把人的脖子擰斷，“王爺不才是最臟的嗎？和不喜歡的女子生兒育女，一輩子活在欺騙里，毀了我阿姑，還毀了康王妃，不覺得惡心嗎？”

    “你別提那個女人！”康王揚袖，桌上的茶盞叮呤咣啷掉在地上。

    衛(wèi)明姝低眼，只覺得可悲，淡淡說道：“王爺息怒?！?/br>
    隨后再也沒說話，只看著面前的人目眥盡裂，嘴里說著比慈安還瘋的瘋話，咯咯直笑，“是啊，我已經(jīng)毀了阿英了，為什么不能再毀一個呢？你別忘了，你父親還在西境?！?/br>
    衛(wèi)明姝盯著他，默不作聲，一雙眼眸中毫無畏懼，“我還知道許多關(guān)于阿姑的秘密，若你敢動我的家人，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人會告訴你了。”

    “什么秘密？”

    “我想王爺一定想很知道，當(dāng)年我阿姑被困豫州，究竟是我阿姑有意設(shè)計還是無意為之?！?/br>
    “這個秘密除了沈家人和死去的先帝，便只有我知道了?！毙l(wèi)明姝低聲說著，眸中帶了些狠勁，“若衛(wèi)家人有事，王爺一輩子恐怕都沒機會再得到答案了?！?/br>
    康王臉色驟變，踉踉蹌蹌走上前，不知為何，急切中似是帶了些許哀求，“你都知道些什么？”

    衛(wèi)明姝已是沉靜下來，面上波瀾不驚，內(nèi)心止不住竊喜，卻又感覺可悲。

    竊喜的是，她知道，這一局她賭贏了。

    可悲的是，誠蘊說的沒錯，這個人沉于過去，已成執(zhí)念，無法自拔。

    “我要王爺保證，只要我還在京中一日，便要保京城衛(wèi)家人無恙，待大局已定后，無論輸贏，我自會將真相告之?！?/br>
    然而許久沒有答復(fù)。

    康王看著面前這張和楊英絲毫不同的面孔，心中漸漸升起幾分不甘。

    楊英有錚錚傲骨，沒有面前的這個女子能說會道。

    若是當(dāng)時她來求他時，能像衛(wèi)明姝一樣再多說幾句呢？現(xiàn)在會不會是另一種結(jié)果。

    憑什么他的阿英最后落了個雙親盡失的下場，而面前的人能和他這樣討價還價？

    衛(wèi)明姝不禁微微蹙起眉頭，卻是實在想不到康王還有什么理由拒絕，可也不能就這么問出來，只能繼續(xù)保持著一副方寸不亂的姿態(tài)，靜靜看著那人掙扎在自己的情緒里。

    直到門外叩門聲響起，依舊沒有得到答案。

    衛(wèi)明姝實在不想再與這個瘋子共處一室，只淡淡提醒道：“王爺，外面似乎有人找你?！?/br>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面稟告聲，“主上，邊關(guān)急報...”

    作者有話說：

    作者的大綱里，康王大概就是個喜歡收集周邊的渣男，骨子里看不起女主，所以也不會做什么出格的狠事，只是想帶在身邊收藏起來罷了。（沒錯就是個變態(tài)而已）

    總之老一輩京城的人就是亂世狗血n角戀 青梅竹馬全員be

    下章還是爽文劇情。

    第129章 現(xiàn)身

    ◎她是衛(wèi)明姝，僅此而已?！?/br>
    康王仍站在原地, 直到門外的人再次，這才抬腳離去。

    待人影消失在門外, 衛(wèi)明姝精神才松了下來, 長舒一口氣，不由想到剛才通報之人說的話。

    邊關(guān)嗎…

    她現(xiàn)在被囚禁在這里，得不到外面的消息, 不過能肯定的是，能在這個時候?qū)⑷私凶?，?dāng)是有極為重要之事發(fā)生。

    是西境傳來的消息，還是說之前在冀州附近的北境大軍要攻城了？

    她待在這里幾日, 也問過門外的守衛(wèi)，可那些人守口如瓶，應(yīng)當(dāng)是問不出什么。

    眼下待在這里坐以待斃也不是辦法。若是沈軒真的領(lǐng)兵進關(guān), 康王雖是不會動她, 可這皇宮魚龍混雜, 不妨?xí)腥酥肋@里想要她性命。

    總得想些辦法。

    也不知道衛(wèi)家那里如何。

    她之所以將此事拜托給大兄, 是因為大兄自幼體弱，她走后，京中雖是會對衛(wèi)家放松看管, 可也定會派人尾隨。

    可他大兄是個站著都會暈倒的人，此事滿京城皆知，若他出去，倒不一定會有人跟著。

    只是要苦了她大兄，要親自跑一趟將話傳去京兆府。

    可即使大兄能成功給馮霆帶到話, 兩人若要將她的那封信神不知鬼不覺帶去康王府, 還是件難于登天的事。

    不過倘若大兄他們真的能將那封信帶給康王妃, 或許眼下局勢將會明朗許多。

    衛(wèi)明姝嘆了口氣, 眼睛向上抬，不巧又對上墻上那幅畫。

    低頭看了看身上繁復(fù)的紅裙，微微蹙眉，站起身脫下紗裙，換上之前自己穿的青色羅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