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傲、挑釁，讓人很不舒服。

    這時，陳瑤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從挎兜里掏出兩張電影票，“上次答應(yīng)的，如果有緣再見要送你兩張電影票，放映時間是明晚，這部《艷陽天》特別好看，你拿去看吧。”

    其實姜柔有點心動，但還是擺擺手拒絕了她的好意。

    接下來，面試的流程非常簡單，就是個自我介紹，和對未來的期許。其實在筆試、口試之后，臺里就已經(jīng)定下人選，面試只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此時，在二樓的辦公室，趙潔還在為姜柔據(jù)理力爭。

    “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懷孕怎么了？她既然來考試，就說明已經(jīng)做好了工作強度大的準備，你們這是戴有色眼鏡看人，不公平?！?/br>
    辦公室里還坐著另外三人，其中有兩位是那天口試的領(lǐng)導(dǎo)。

    他們沒作聲，都在沉思。

    其實姜柔各方面條件都很優(yōu)秀，祖輩還是抗/曰英雄，根正苗紅。唯一一點瑕疵，是她正處于懷孕中，以后能不能適應(yīng)工作環(huán)境，有沒有精力做好本職工作，這都很難說。

    培養(yǎng)一個人才，要投入很多，他們賭不起。

    與此同時，面試已經(jīng)開始了。

    負責(zé)面試的是新聞組領(lǐng)導(dǎo)齊冬梅，當她看見姜柔時，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姜柔是最后一個上場的，她沒認出對方是誰，自我介紹中規(guī)中矩，對未來的期許，當然是怎么好聽怎么說。

    等一切結(jié)束后，齊冬梅朝她招了招手，姜柔疑惑地走過去。

    就聽對方問:“姑娘，你目前在哪個單位上班？”

    “機器廠食堂。”姜柔如實回答。

    齊冬梅聽完輕笑，便放她離開了。

    這讓姜柔更加納悶，出門看到趙潔后，小聲問道：“姑，今天那位面試的領(lǐng)導(dǎo)，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嗎？”

    “叫齊冬梅，怎么了？”

    姜柔確定自己沒聽過這個名字，但總感覺怪怪的。

    “欸？我想起來了，她男人是你們廠的廠長，你們以前見過嗎？”

    那就是廠長夫人？！姜柔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偷偷跑來考試，還被廠長夫人逮個正著，會不會被廠里開大會批評??？

    趙潔沒看出她的擔(dān)憂，而是在猶豫要怎么告訴她，也許不會被錄用的結(jié)果。

    “小柔，你先回去等我消息，你的事…我再幫你爭取一下?！?/br>
    姜柔聽懂了她的意思，并不覺得意外，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姑，您不用麻煩了，其實我在食堂工作也挺好的?！?/br>
    聽她這么說，趙潔心里更不好受了，“臺里沒下通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咱們要保持樂觀，知道嗎？”

    “好，我會的?！?/br>
    從廣播電臺出來，看到沈城東，姜柔笑吟吟地走過去，語氣中帶著一點委屈，“怎么辦？我好像沒成功?！?/br>
    男人神色一頓，隨即抬手揉上她的發(fā)絲，“沒關(guān)系，如果喜歡，以后可以再考。你想不想看電影？我買了票?！?/br>
    姜柔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問：“是《艷陽天》嗎？”

    他眼露詫異，“嗯，你知道？”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說這部電影很好看?！?/br>
    想到即將能看到一場好電影，她的心情瞬間舒暢許多。沈城東看在眼里，很慶幸自己做了一件對事。

    “走吧，咱們先去吃好吃的，再看電影?！?/br>
    姜柔的愛好不多，只要能吃到美食就很開心，她笑著說好，然后坐上自行車，朝目的地出發(fā)。

    長這么大，沈城東是第一次進電影院，他把姜柔護在身邊，默默打量著周遭。

    這個地方，姜柔比較熟，因為以前她爸廠里發(fā)的電影票，都被她和姜秋雨看了。

    知道他是第一次來，她主動牽著他的手，排隊等待進場，九月的天，依然很熱，看見他額頭沁著汗珠兒，姜柔搖了搖他的手臂，“我想吃冰棍?！?/br>
    “不行，太涼了，回家我給你做綠豆粥?！?/br>
    見他不給買，姜柔委屈巴巴地望向他，像是控訴他的無情，“我都這樣了，你都不滿足我的愿望。只吃一小口都不行嗎？”

    沈城東被磨得沒辦法，只能答應(yīng)。

    很快，他買來一根牛奶冰棍，姜柔也像承諾的那樣只咬了一小口，便把冰棍推給他。

    “太涼了，還是你吃吧?！?/br>
    沈城東一怔，顯然是沒想到她真的只吃一口，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就聽姜柔催促道：“你快吃吧，不然冰棍都化了。”

    一根冰棍5分錢，她知道他舍不得自己買來吃，就只能用這種辦法讓他吃。

    “要不，你再嘗一口，好像沒那么涼了?！蹦腥税驯魉偷剿爝?，不顧額頭的汗珠兒已滑落鬢角。

    姜柔拿出手絹為他輕輕擦汗，裝作很不耐煩道:“我真不吃，再吃肚子該疼了?！?/br>
    聽到這話，沈城東只能把它吃掉。等之后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心里很甜，認定那是他這輩子吃的，最好吃的冰棍。

    原來在旺水村的時候，沈城東也看過那種露天電影，只要一有放映，全村男女老少拎著小板凳齊出動。如今在城里的電影院看電影，又是另外一番感覺。

    他瞄了一眼旁邊看得津津有味的媳婦，沒敢打擾她的興致。

    其實姜柔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電影上，前排有對情侶一直摸頭掐臉，動作親昵，看得她直害臊。

    她紅著臉，沒敢再往那邊看，而是悄悄看向沈城東，見他正認真看電影，便收回心神，再次把注意力放到電影的故事情節(jié)上。

    *

    如今在姜家，沒人敢提“廣播電臺”這幾個字，陳愛荷和姜德山怕說了讓她難過。

    倒是姜柔想得很開，打算生完孩子后好好讀書，將來沒準能考所好大學(xué)。

    第二天，她照常去機器廠上班，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韓源止以為她是因為廣播電臺的事而煩惱，便偷偷安慰道：“那破地方哪有機器廠的福利好啊，你不去是對的！在這兒，有哥照著你，保準讓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br>
    姜柔被逗笑，并說出心里的擔(dān)憂，“我昨天面試時碰到咱們廠的廠長夫人了，我怕廠領(lǐng)導(dǎo)開會批評我?！?/br>
    見她是因為這個愁眉苦臉，韓源止松了口氣，“放心吧，廠長夫人我見過好多次，她沒那么小心眼兒，再說你一個正式工你怕啥？就算批評兩句又不會下崗?！?/br>
    她想了想覺得也對，立馬不再瞎尋思了。

    就在大家以為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趙潔急匆匆來到機器廠，帶來了喜訊。

    姜柔被廣播電臺選上了！

    “這件事，你要多謝齊冬梅，是她極力推薦你的！”

    姜柔震驚不已，就連說話都變得磕磕絆絆，“她，為什么要幫我啊？”

    “你很優(yōu)秀，她應(yīng)該是很賞識你。”

    直到下班，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真被廣播電臺錄取了。報道時間是9月15日，也就是十天以后。

    回到家，姜柔把這個消息告訴給父母和沈城東，他們都為她高興。

    等過了這股高興勁兒，陳愛荷不免有些擔(dān)心，“你真要離開機器廠去電臺啊？到那里是臨時工，想轉(zhuǎn)正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為了不讓家里人cao心，姜柔只能厚著臉皮畫大餅，“媽，人要往長遠了看，等哪天你在收音機里聽到我聲音，會不會覺得特別自豪？”

    陳愛荷想象一下那樣的畫面，一下子就笑了，“這倒是，當播音員可比當在食堂工作神氣多了?！?/br>
    接下來，姜柔又提起轉(zhuǎn)賣食堂工作的事，在去廣播電臺之前，她想把工作賣出去。當初是占了雯姐的便宜花一百塊錢買來的，如果賣出的價格高，她打算只留一百，其它的還給雯姐。

    至于賣給誰，還沒想好。

    趁沈城東去廚房做飯的功夫，陳愛荷把姜柔拉進里屋，小聲說道：“以后你倆都是臨時工，再添倆孩子，生活開銷肯定大，如果缺錢就跟媽說?！?/br>
    想到自己藏起來的那些寶貝，姜柔倒不擔(dān)心錢的問題。

    陳愛荷又往廚房那邊瞧了一眼，見沈城東正忙碌著聽不到，于是壓低聲音繼續(xù)說：“有時候男人特要面子，我偷偷給你錢，你別跟他說?！?/br>
    “媽，我暫時不缺錢花，你們放心吧，我們不會餓著的?！?/br>
    可惜，陳愛荷聽不進去，當天晚上就失眠了，為家里的兩個臨時工愁，為沒出生的孩子愁，總之就是愁錢太少不夠花。

    過了幾天。

    姜柔在沈城東和陳愛荷的陪同下，來到中心醫(yī)院做體檢。經(jīng)檢查，她懷的是雙胎，一切指標正常。

    她輕撫小腹，和沈城東相視而笑，很期待他們來到人世間的那一天。

    陳愛荷懸起的心也在這一刻落了地，回家的路上，便關(guān)心起姜柔賣工作的事。

    “咋樣，你那工作有人買嗎？”

    “有，我二哥的小徒弟想買，他之前是臨時工，想花四百塊錢買下來?！?/br>
    在這個年代，四百塊錢不是個小數(shù)目，相當于正式工人一年多的工資。

    陳愛荷聽了咋舌，心想這工作可真值錢。

    “那人明天給我錢，到時候我?guī)k交接手續(xù)?！?/br>
    見她把工作上的事安排得妥妥當當，陳愛荷沒再追問。

    工作交接很順利，錢到手后，姜柔留下自己那一百元錢，其余三百給孟雯送去。

    最近，孟雯忙著布置新房，很晚才回大雜院。見姜柔來找她，笑著說道：“我聽元上說，你馬上要當播音員了？真好～恭喜你！”

    姜柔隨她走進孟家，然后從兜里掏出那三百塊錢，“嫂子，食堂那份工作我買了四百，這是還給你的。感謝你當初對我的幫助?！?/br>
    如果不是進了機器廠，她不會有這接二連三的好運氣。

    孟雯把錢推回去，沒打算收。

    “當初工作賣給你，就是你的了，如今不管賣多少錢都跟我沒關(guān)系。而且我現(xiàn)在是你大嫂，這錢就更不能要?！?/br>
    在昏黃的燈光下，她一臉溫柔，語氣平和，與之前的憔悴模樣判若兩人。

    兩人推來推去，最后，姜柔拗不過她，只能先把錢收回去，打算等她結(jié)婚隨份大禮。

    從孟家出來，外面天色已經(jīng)蒙蒙黑。

    院子里有幾個孩子在玩跳皮筋，姜柔怕有沖撞，盡量離他們遠著走。

    正巧這時候，唐心端個洗臉盆從家里走出來，兩人視線撞在一起，姜柔對她露出一抹笑，主動打招呼，“最近沒看見你，你在忙什么呢？”

    唐心也露出笑容，語氣還像以往那樣親昵，“我聽說你要去廣播電臺上班了？恭喜你！”

    “謝謝。等改天休息，你來我家坐坐，我很久沒跟你聊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