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插進褲兜里，視線意味深長地定在溫歲臉上，“溫經理，之前沒發(fā)現(xiàn)你說話還挺直接的啊?！?/br>
    “還好吧?！睖貧q聳聳肩。

    “不過我必須和你澄清這一點， 我和雷總只是普通的合作關系， 不存在什么‘一丘之貉’的關系， 你不要隨意誹謗哦?！表n思淼話里藏著話， “難怪我再三邀請你來我的公司都不愿意， 原來是攀了大樹?！?/br>
    “嗯，你說的對?！彼膊幌牒退嗫谏嗉m纏，“還有事嗎，咱們這樣站在女廁所門口也挺不禮貌的?！?/br>
    就像是為了驗證她的觀點，洗手間恰巧走出來一個穿著職業(yè)裝的女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們倆，韓思淼往旁邊站了兩步讓她過去。

    “溫歲， 還是我太小看你了?！彼饾u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沒想到你能湊上禾平重工，他們好像很久都沒有外招過了， 還是有點手段的?！?/br>
    “不過希望咱們之前的小摩擦一筆勾銷，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怎么樣？”溫歲不是喜歡和人家口舌之爭的人，但是聽到韓思淼說這樣的話， 她簡直氣得想笑。

    他們倆之間那是小摩擦嗎？

    直接把她喊到酒店里去準備強撲，又把她工作都搞沒了， 最后若無其事地和她說，“小摩擦”而已。

    對他來說確實是小摩擦而已，畢竟他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不過一時不代表一世，人總是要為自己做得事付出點代價的。

    韓思淼還沒開口，就聽到走廊不遠處有人喊溫歲的名字，“wensy，wensy你在這里嗎？”

    溫歲聽出這是蔚靜的聲音，往前快走兩步回應道，“我在這里的，出來上個廁所?！?/br>
    “好，那你等下去vip辦公室，宋經理在那邊等你，我們都在?！?/br>
    “嗯，我馬上過來?！?/br>
    她說完就繞開韓思淼想走，沒想到被他一把拉住胳膊，“溫歲，我剛才的話你聽明白——”

    “韓總，”溫歲再打斷他的話，轉身揚起頭毫不畏懼地正對上他的眼睛，“這里是int的大樓，不是酒店，”她意有所指，“這里有監(jiān)控，每個人做了些什么，都會被記錄下來。”

    “你也是，雷經理也是?！?/br>
    “要不還是放手吧？”她說著視線瞥向自己的胳膊，“這樣給人看見就誤會了?！?/br>
    “我不怕誤會。”韓思淼勾起唇角想笑，看到另一邊何瓊山和渡邊先生兩個人正在朝他們的方向走來，只能放下手，“得饒人處且饒人?！?/br>
    “再說吧?！?/br>
    溫歲似是而非，那邊何瓊山已經看到了她，朝她點點頭示意，她小步快走朝那個方向走去。

    來到vip辦公室，公司里的幾個人都在這里，宋禾香坐在中間，膝蓋上還放著一張薄薄的紙。

    看見門口的溫歲，大家停下說話，朝她投來視線。

    “wensy你來了？坐?！彼魏滔愠赃吙戳艘谎?，蔚靜立刻在沙發(fā)上挪出一點位置，讓她坐了下來。

    “現(xiàn)在是這樣的情況，剛才我和何總也是嘆了一下口風，對方的意思是渡邊桑本來是優(yōu)先考慮給我們全包的，但是出于某些因素，他還是準備分一些噸位給雷馳，”她說著看向溫歲，“就是你的前老板。”

    “韓思淼這邊倒不怕，他雖然現(xiàn)在混出點名氣，但不知道為什么渡邊先生對他的口碑評價不太好，肯定還是傾向于給安慰獎，或者干脆淘汰的?！?/br>
    “但是，”宋經理的聲音頓了頓，“我們肯定是希望……全包?！?/br>
    “wensy，根據(jù)我們的調查，雷馳他們老板應該和渡邊先生也認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次層關系，所以才能從我們手里搶些?！蔽奠o看著手中的表格，“根據(jù)上面的產能和排量來看，他們明顯沒有我們這邊優(yōu)勢大?！?/br>
    “溫歲，你這邊是什么樣的想法？”宋禾香又把話題帶到她身上。

    大家的視線又齊刷刷地投向溫歲。

    溫歲不急不忙地看向坐在一邊的cris，把手機遞了過去，上面是她今天中午緊急存好的圖片，“這圖你還記得嗎？”

    cris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點點頭，“我記得啊，你昨天拿來問我的，怎么？”他皺了皺眉頭，好像有些明白了，“這個噸位……”

    “對?！?/br>
    她接話，“這個噸位就是這次sdd的項目。我給你的這份報價是雷馳遞上去的報價表，這也是為什么渡邊桑會要分配給他們噸位?！?/br>
    溫歲說著又把手機給另外一個研發(fā)人員看，“這個價格是不是很誘人？”

    “你們那那么牛逼？”那個人說完才意識到宋禾香還在，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但還是繼續(xù)說道，“這個價格報出來就是無敵的，我們反而變成看面子的那個了?！?/br>
    “確實，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渡邊先生看面子才給了我們一些噸位?！?/br>
    溫歲并不急著反駁，她看向一邊的cris，對方早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和宋禾香反饋道，“宋經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完全不是我們的對手?！?/br>
    “wensy把這個價格單給我看的時候，雖然沒告訴我是什么，但是我當時很好奇，回去又研究了一下，最后發(fā)現(xiàn)如果按這個價格做，大概率里面的抗腐蝕金屬含量不達標。”

    cris推了推臉頰上的眼鏡，眼神中流露出科研人員對事物答案向往的那種光彩，“我建議進行樣體管復查，或者對于預備批次復查?！?/br>
    “對方樣管肯定會寄標準管，”溫歲修正他的結論，又看向宋禾香，“如果依我拙見，可以利用和何經理的關系來反饋這個問題，看他選擇怎么辦?！?/br>
    “畢竟他是三方監(jiān)造，質量問題他肯定重視?！?/br>
    宋禾香思索了一小會兒，就點點頭，“那我現(xiàn)在就來和他溝通，”她說著站起身虛拍了下溫歲的肩膀，“走，你和我一起。”

    為什么這種大場面還要帶她？

    她以為這種帶有灰色性質的談話肯定是越少人觸及越好，誰知道還讓她一起。

    溫歲點點頭，站起身跟在后面，“好?！?/br>
    宋禾香和何瓊山打過電話，確認他一個人之后才約到何瓊山的辦公室里聊。

    離下半場開始時間已經不多了，兩個人腳步匆匆，站在電梯內宋禾香突然開了口，“你覺得，能全拿嗎？”

    “能?！睖貧q點頭。

    宋禾香沒有說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那等會兒我就不說了，你和老何說?！?/br>
    ……

    她就知道。

    溫歲點點頭，“我知道了?！?/br>
    何瓊山的辦公室和宋禾香的辦公室有異曲同工之妙，在一棟樓的拐角處，偏僻幽靜，周圍幾乎沒人走動。

    宋禾香意思性敲過門之后推門的一角，“老何？”

    “誒，你進來，”何瓊山站起來給她們開門，視線從溫歲身上掠過，又停留在宋禾香身上，“你剛才說有事要告訴我，什么事??？”

    “私下里還能說什么，告密唄。”宋禾香極其不符合形象地翻了個白眼，就往沙發(fā)邊走過去，“讓我們溫經理來和你說?！?/br>
    何瓊山無奈地笑笑關上了門，再次看向溫歲，“怎么了？”

    溫歲在剛才來時的路上就組織好語言，她在頭腦里飛快地再過一遍，不緊不慢地開口，“這樣的，何總?！?/br>
    “我之前是雷馳手下的主管，當時我就看到了他的報價單，價格有些不符合常理，所以……我現(xiàn)在是在禾平重工，所以和宋總反饋了一下?！?/br>
    “這樣么？”何瓊山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語氣里有些嘲諷，“告前公司的黑狀？”

    她臉色一白，手指緊緊地攥住外套的邊緣，但還是忍住沒有吭聲。

    這也是她遲遲沒有把這些勾當說出來的原因。

    從外人的角度來看，不管怎么樣，她就是一個背叛前公司的叛徒，跳槽到新公司以后為了自己的業(yè)績出賣之前的領導。

    但是她沒想到對方就這樣赤裸裸地說出來，讓人覺得難堪。

    “你有病吧？”宋禾香干脆地站起來，眼神不善，“是不是上次老周打球打到你的頭，現(xiàn)在還沒恢復？”

    何瓊山被她這么說也不惱，反而表情正常了許多，“既然禾香你都不在乎，我就不cao這個心了?！?/br>
    “好了，wensy你別理他，他更年期比較敏感。”宋禾香轉過頭來安慰溫歲，“你繼續(xù)說?！?/br>
    溫歲抿了抿嘴，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站在一邊西裝革履的男人，“我沒有背叛我的上家?！?/br>
    “那你是——”

    何瓊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宋禾香打斷，“你別插嘴，”她又轉向溫歲，用目光示意，“你說?！?/br>
    “這個項目全程都是我在跟的，從最開始的投標資料準備，到后期的幾輪報價，包括樣品挑選都是我自己的團隊在進行。”

    溫歲仍然保持著盯住何瓊山的姿勢，對方不躲閃，反而接著她的提問，“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在禾平?！?/br>
    “我以為憑何總應該是能猜出來接下來的故事，不需要我自己說?！?/br>
    她也不急著辯解，留出一段余白讓何瓊山自己思考。

    話說到這里，何瓊山又怎么可能不懂？他之所以和周宋夫婦關系好，一方面是因為雙方有長遠的合作關系，另一方面更是因為大家都有白手起家，從底層往上爬的經歷。

    雷馳這個人他接觸的不多，兩個雖然年齡差不了多少，但是雷馳爬到這個位置的時候他自己早就和他不在一個層次，所以幾乎沒有交集。

    就那些稀少的傳聞中，他也知道這家伙是個什么樣的人。

    想到這里，何瓊山展顏一笑，“我不信你，但是我信禾香的眼光。現(xiàn)在，你覺得我應該怎么做？”

    第85章 坦白（上）

    “何總， 勞煩抽空看下之前和我前司的往來郵件，我們的樣品管三方檢驗出報告的時候應該抄送了我當時的郵箱?！睖貧q不急不緩地說道。

    何瓊山當然不會真的去郵箱里搜索去年的郵件，只是盯著她的臉像是要辨別真假， “我稍后會看的。既然你提出這個問題，是想讓我告訴渡邊先生嗎？”

    他說著笑著看向在一邊的宋禾香，“你讓你們宋總去也是一樣的，他們說不定關系還比我好，我不方便出面。”

    宋禾香皺了皺眉頭， “我怎么說？我自己就是參標方?！?/br>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何總， int本來就是三方監(jiān)造， sdd是您的客戶， 您肯定是最關注貨物質量的?！睖貧q適時地開口。

    何瓊山笑了一下， “那是自然?！?/br>
    “但是這件事，恰巧因為何總您和宋總，包括宋總和渡邊先生的私交而變得有些棘手，不管誰出面，都有點難說清，”她頓了頓，繼續(xù)說道， “所以我覺得， 大家都不必開口說這件事?！?/br>
    何瓊山“噗嗤”一下笑出聲，“那你還和我們講這件事做什么， 無為而治么？”

    “不說，不代表不做?！睖貧q早就預料到他會這么說。

    “這是一個五年打底的長標，資金量驚人， 如果合作成功的話后期還會成為sdd的長期合作伙伴。”

    “我覺得就這樣的一個項目來說，再怎么謹慎都不為過?！?/br>
    “sdd本來就是背靠海外政-府的項目， 從選代理商到挑選三方監(jiān)造都是用最好的企業(yè)，”她暗暗夸了一下何瓊山，果然對方臉色變得好看，“而且之前我做項目調查的時候，也查到過這個新開的海上油田是當?shù)卣?府未來的重點項目?！?/br>
    “那是不是，可以多幾道把關程序？”

    “你是說……”宋禾香似乎有些明白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