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8節(jié) 盡數(shù)毀滅

    修行不等同于打坐。因此才有磨磚不成鏡、打坐難成佛的禪機。

    不過修行必須要靜下來，打坐只是極為適合靜下來的一種方法。

    不止出家方能修行，在家一樣可以修。

    不是出家就是修行，如果六根不清，諸毒匯聚，哪怕漫天神佛在你周圍，也一樣會走入邪路。

    心若凈，無處不凈土。

    沈約對各種人的開啟方式是不同的，但他的基本原則是——讓這人先認(rèn)清自己。知己者明。此明如暗室之燭，亮起則黑暗退，清楚自然知道如何行。

    琴絲本明。

    她若不是明智之人，如何能度過那孤寂的數(shù)百年？她若不是明智之人，如何能在縱橫捭闔的錯亂時空中，如沈約般，始終有著清晰的認(rèn)知？

    她同樣不是坐等喂食的人，她信任沈約，但她自認(rèn)有著自己的任務(wù)，從來不懈怠的堅持著自己的探索。

    神農(nóng)那些人既然可以制造出創(chuàng)世鏡，她認(rèn)為自己也可想出來創(chuàng)世鏡是如何運行的，因此她并不需要沈約太多的解釋。

    跟隨旁人思想的，或許能成為匠人，可從來不能成為宗師。琴絲看起來不是修行者，但在沈約看來，她的一致性和修行者沒有什么區(qū)別。

    琴絲清醒道，“孫思邈利用昆侖這個核心，創(chuàng)造了蕭楠的世界，可他并不知道，復(fù)制一一個完整的世界是需要密鑰的。那時候的他，并沒有密鑰。因此蕭楠所在的世界，就喪失了繁衍的能力。”

    世界會繁衍？

    眾人神色詫異。

    琴絲極為平靜道，“如果用現(xiàn)實的例子來比擬，那就是不是所有的雞蛋都能孵出小雞。必須是有受精的雞蛋才能完成這個cao作?！?/br>
    蕭楠略帶警惕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br>
    琴絲笑笑，“這的確不是讓人容易理解的事情，可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不是你的敵人?！?/br>
    蕭楠默然，終于點頭。

    “很好。”

    琴絲欣慰道，“你沒有對沈約擊出第二拳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一個明智的人。既然我們不是你的敵人，自然沒有理由要毀滅你們的世界？”

    蕭楠再度點頭。

    琴絲輕嘆道，“可事實卻是，因為我們的不當(dāng)cao作，將你們引入了毀滅的邊緣。”

    蕭楠差點跳起來。

    琴絲隨即道，“但我們在彌補?！?/br>
    蕭楠冷哼道，“你怎么彌補？”

    琴絲應(yīng)是早有準(zhǔn)備，苦澀道，“在斗獸場的人和獸，一定要分個生死。斗獸場的人、獸認(rèn)定對方是敵人，他們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扇绻钦嬲碇堑娜耍椭捞魟佣帆F場戰(zhàn)爭的人，才是真正的罪惡之源?！?/br>
    蕭楠目光閃動，“你的意思是——你們和我們，就是斗獸場的決斗者，我們的敵人，其實是什么女修？”

    夜星沉微笑道，“孺子可教。”

    琴絲輕吁一口氣，“你能這么理解，我感覺我們的合作會更加的……順利?！倍⒅掗?，琴絲再道，“斗獸場的幕后黑手是權(quán)術(shù)，女修處于權(quán)術(shù)的最高層次。你如果明白權(quán)術(shù)，就知道權(quán)術(shù)擅長以正義、百姓、善良、希望、未來之類的名義來為自身攫取利益。權(quán)術(shù)看待它之下的人類，就和養(yǎng)殖場的農(nóng)場主看待畜養(yǎng)的牛羊般，他們保護牛羊不受傷害，不是為了牛羊真的不受傷害。”

    蕭楠緩聲道，“的確如此，因此他們最終會給他們一直保護的牛羊最致命的一刀。他們所謂的保護，只是從自己能獲取的最大利益來考慮。”

    沈約暗自嘆息，心道能看出這種事實的人，可算清醒。

    琴絲微笑道，“很好，令尊一定是個看得透徹的人，這才將你教導(dǎo)的如此清醒?！?/br>
    蕭楠默然片刻，“家父雖然是個君王，但他很快將權(quán)利交到更多人的手上。因為他向往……真正的民主?？稍趤y世，他又不得不將權(quán)利集中在手上?！?/br>
    琴絲善解人意道，“世人都有不得已的理由，令尊如此作為，讓人欽佩?！闭f話間看向趙佶，琴絲緩聲道，“趙先生能有禪讓之心，同樣讓人佩服?！?/br>
    趙佶嘆息道，“我只怕自己哪怕這般做，仍舊不能彌補造成的過錯?！?/br>
    沈約微笑道，“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能改過，始終不算遲的?！彼馇俳z的看法，事實上，華夏自堯舜以來，就沒什么禪讓了。歷史的確記錄有君王禪讓的事實，但那是刀架在脖子上的舉動，真心能將權(quán)利交給有能之士的皇帝那實在是從未有過。

    趙佶輕吁一口氣，“多謝沈先生的不停鼓勵?！?/br>
    蕭楠突然看向琴絲道，“你真正的意思是——女修對我們兩個世界都不懷好意。”

    夜星沉贊道，“你這個娃娃終于想明白了?！?/br>
    蕭楠忍不住看向夜星沉，“閣下恐怕不知道我的年齡？”他看起來正當(dāng)壯年，但那不過是表面現(xiàn)象。

    夜星沉感受到蕭楠的老氣橫秋，淡然道，“我出生在西漢年間，你出生在哪年？”

    蕭楠不說話了，他自以為境遇奇特，哪想到夜星沉看起來更是個離奇人，他知道夜星沉不會說謊。

    琴絲莞爾，隨即道，“蕭楠，你能明白女修對兩個世界都沒善意，那就能聽懂我接下來說的事情?！?/br>
    空中青、紅蘋果緩緩聚攏，如同一個脖子上長了兩個腦袋般，不過青色的蘋果比例變小，更像是長在紅蘋果之上的一個瘤子。

    “在我看來，孫思邈創(chuàng)造的世界，就如目前青蘋果的狀態(tài)?！?/br>
    琴絲凝重道：“因為缺乏復(fù)制密碼，蕭楠的世界，實際上依據(jù)我們這個世界而生。我方才說了，月亮門是兩個不同空間的橋梁，但蕭楠來此，并沒有經(jīng)過橋梁。”

    蕭楠立即道，“我走的是孫宗主封鎖的密道，而我能走那條密道，是因為密鑰被你們破壞了?！?/br>
    琴絲空中手一揮，青紅蘋果的交接處被標(biāo)注出來，“你走的是這條道路?！?/br>
    蕭楠并未否認(rèn)。

    琴絲輕嘆一口氣，“你一直認(rèn)為，不符合預(yù)期的破碎開始，拯救你們世界的唯一方法就是毀去這個世界。”

    蕭楠堅持道，“如果你們的世界不能修補錯誤，我們只能保全自己。”

    “你忘記我說的斗獸場了嗎？”琴絲反問道。

    蕭楠沉吟半晌，“你究竟想說什么，恕我駑鈍，不能理解?！?/br>
    琴絲看向半空連體的兩個蘋果，嘆息道，“你們的世界本來是從這個世界變異而出，并沒有脫離這個空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蕭楠臉色遽變，“你的意思是——毀去你們的空間，我們的空間也會不復(fù)存在？”

    第2189節(jié) 迫不得已

    自毀長城的事情，在人類歷史上屢見不鮮。遠的如昏聵的君王除去國之棟梁、中流砥柱不說，只是從現(xiàn)代裝修人為了多出一點空間，就會砸去承重墻，導(dǎo)致全體成為危樓，可見一些人的愚昧。

    你很難設(shè)想當(dāng)事人所想，但既然是置身局內(nèi)的人，自然是迷惘的。若是清醒的人，如何還會困在局中呢？

    蕭楠是個清醒的人，但聽到琴絲所言，還是有如夢方醒的感覺！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如果他所處的世界真的是依托當(dāng)下的世界而生，那當(dāng)下世界崩潰，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挽救他的世界。

    “你說的是真的？”蕭楠知道琴絲不會撒謊，可還只能再度確認(rèn)。

    琴絲嘆息道，“我很希望自己說的不是真的。但那樣的話，卻無法解釋女修的行動了。她當(dāng)年被困天涯，有些人能閉門思過，但從常理而言，她只有怨毒日熾?！?/br>
    夜星沉喃喃道，“的確如此。”他想起自己的大哥劉啟。這些年過去了，他對劉啟的恨意早淡，但劉啟對他夜星沉的恨意只有更深。不然劉啟也不會蠱惑夜浮生掀起極多的風(fēng)波。

    “這樣的一個女修……”

    琴絲緩聲道，“看待兩個世界，就如對待斗獸場的人和獸般，人或獸的輸贏，不在她的考慮范圍……”

    沈約突然道，“但她一定有個目的?！?/br>
    琴絲思索道，“是啊。在以往，她的目的看起來很隱蔽，但我們多出了許多線索后，對她的目的倒是不難猜測了?！?/br>
    夜星沉一旁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女修被天涯所囚，終究還是被囚在空間內(nèi)……如果這個空間破滅呢？”

    琴絲接道，“對于在兩個世界的人而言，這無疑是滅頂之災(zāi)，可對女修來說，她可以進入旁的世界繼續(xù)逍遙?！?/br>
    蕭楠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她如何能有這般神通？”

    琴絲立即道，“因為她是創(chuàng)世鏡的超級管理員，知道如何在三千世界穿梭的方法。對于我們絕大數(shù)人而言，眼下的世界是唯一的世界，可對于女修，或者單鵬而言，世界并非唯一。”看了沈約一眼，琴絲緩聲道，“沈約見過了創(chuàng)世鏡的創(chuàng)始人，那他如果真正的了解創(chuàng)世鏡，自然可在創(chuàng)世鏡內(nèi)的世界自由往來?！?/br>
    沈約見眾人望來，微笑道，“目前的我，并沒有真正的了解。”

    蕭楠、趙佶略有失望，夜星沉卻道，“那當(dāng)下的變化，就是了解的最好機會?！?/br>
    證悟之人，只看當(dāng)下！

    當(dāng)下若迷，何談了悟一切？

    沈約明白夜星沉的提示，沉吟道，“不錯，眼下我們和女修的目標(biāo)截然相反，她想用不符預(yù)期的融合，徹底毀去青紅蘋果，我們卻是想要將其留存下來。蕭楠那面秉承孫思邈的心愿，有將兩個蘋果合成一個的想法?！?/br>
    眾人聞言都是點頭。

    沈約又道，“我們?nèi)羰谴嬗写輾П舜耸澜绲男乃?，就會被女修利用?！?/br>
    蕭楠內(nèi)心微凜，強調(diào)道，“但眼下絕非融合的時機?！?/br>
    “為什么？”是沈約和琴絲同時發(fā)問，這兩人考慮的顯然是一個問題——融合才是最終解決的方法。

    蕭楠苦澀道，“在密鑰被攻破后，我們世界的能量，被如今的這個世界大量抽取。如果我們不采取行動，這些年維系的天子基就會崩塌。為了這個天子基，我們著實耗費了太多的心血和人力。”

    微有握拳，蕭楠繼續(xù)道，“我們的精神世界益發(fā)的強大，可奇怪的是，我們整體世界卻現(xiàn)出荒蕪化的特征?！?/br>
    夜星沉不解道，“什么是荒蕪化？”

    蕭楠皺眉道，“就是世界的荒漠變多，土地漠化極為嚴(yán)重?！?/br>
    沈約有些詫異，“你們當(dāng)然重視自然？”地球荒漠增多，多是人類過度破壞自然的結(jié)果，他不認(rèn)為蕭楠的世界會忽視這點。

    事實上，判斷人類是否高級，可從人類和自然關(guān)系得出結(jié)論。高級的人類，當(dāng)然會和自然和睦相處。

    自然何意？自然而然！

    本來就是這樣的自然被人類的欲望大肆摧毀時，這時的人類就不自然。

    刻意的，總是會泯滅的。

    蕭楠明白沈約的意思，“家父很重視保護自然，當(dāng)然不會過度砍伐。隋煬帝當(dāng)時奢華無度，為了建造宮殿幾乎砍盡了天下的古樹，可從家父起，就沒有大肆建造宮殿。終其一生，住的地方修修補補的，和平民比，自然要寬敞很多，可若論奢華，那是遠遠不及古代帝王的?！?/br>
    沈約贊道，“此等人物，才是非一般的人物。”

    常人被物欲所囚，那是因為不夠的緣故，帝王富賈之流卻被物欲囚禁，卻是因為癡迷深重。

    世界歷代帝王中，勵精圖治的是有，可惜的是，太多帝王都在年老體衰、甚至年富力強的時候就和常人一樣，喪失了目標(biāo)和前行的動力，沉迷于低級欲望中再無建樹，著實讓人遺憾。

    蕭楠聽沈約贊許，多少開心，“多謝閣下對家父的稱許。”隨即困惑道，“可家父卻始終改變不了世界漠化的問題。哪怕請精通植被的人對荒漠進行治理，卻根本沒有任何成效?！?/br>
    沈約喃喃道，“而令尊最后同意孫思邈的合一計劃，本來也有這個問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