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是不公之源，可我從來只想著自己的仇恨。但我可以報仇，方教主自然也可以殺我了?！?/br>
    趙佶輕嘆道，“就因為這般想，再來一次后，我才明白沈先生的意思，真正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一切決定，也是要由我自己做出。”

    看向沈約，趙佶緩聲道，“沈先生，我是真心感謝你，讓我明白了這個道理！”

    沈約微笑道，“這也要?dú)w功于你給自己一次機(jī)會。”

    像趙佶這樣幡然醒悟的人并不多見。

    因為哪怕這世界都如趙佶這樣，可只要肯改正，這個世界終究會趨向美好的存在。

    可事實呢？

    趙佶沉聲道：“天下苦我趙佶久矣，我只想著有朝一日洗刷恥辱，可天下那些因我而恥辱的人又去找誰分辨？”

    方臘目光閃動，緩聲道：“你若早明白這些道理，何至于此？”

    言下之意就是，你再是悔過，可我終究要取你性命。

    趙佶只是笑笑，看著沈約道，“沈先生，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做個決定。我知道或許有問題，或許不完美，但這是我能做到的極限，這也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沈約平靜道，“那就很好了。人的一生中，能做一件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也是難能可貴。”

    一言落，眾人各有所思。

    趙佶轉(zhuǎn)望方臘，緩聲道，“因此我想請方教主幫助鵬舉！”

    方臘怔住。

    趙佶再道：“有方教主的識人之明，有鵬舉的大才，再加上我早選中的臣子輔佐，哪怕我立即死了，大宋終能出離水火，這是我能為天下百姓做的第一件事情，也是最后一件事情。”

    言罷，趙佶輕吁一口氣，上前一步，面對方臘的寶劍，如釋重負(fù)的樣子。

    第1888節(jié) 斬心魔

    趙佶敘說的時候感慨中有著決心，決定中又夾雜著愧疚，讓人一時間不解其意。

    但他說完走上前后，方臘終于明白了趙佶的意思。

    看著挺胸抬頭的趙佶，方臘半晌才道，“因此、你的意思是——我只要答應(yīng)輔佐岳飛，就可以殺了你？”

    他說出這個答案后，自己都感覺有點荒唐。

    再是敢設(shè)想的人，恐怕也猜不到趙佶會有這個決定！

    趙佶用力點頭，“正是如此。我請方教主擔(dān)當(dāng)大宋國師！鵬舉寬恕待人，可他對人寬容，別人對他卻不會客氣?！?/br>
    看向自己的子女，如早就看透子女所想般，趙佶凝聲道，“因此若有我的子孫對鵬舉不利，只請方教主誅殺無赦！”

    一言落地，眾皇子公主如同天塌地陷般，滿是驚駭之意。

    “只要方教主答應(yīng)我這個請求，那你就可以動手了?！壁w佶甚至有分期待道。

    方臘皺眉道，“你不怕我言而無信？”說著握劍上前，劍鋒已可刺到趙佶的身上。

    岳飛跪地握槍。

    他雖是不知所以，但在那一刻，還是以保護(hù)趙佶為第一要義。

    趙佶突然道，“鵬舉，你起來?！?/br>
    岳飛緩緩起身時，趙佶又道，“你走入垂拱殿內(nèi)?！?/br>
    岳飛怔住。

    眾人如今多在垂拱殿前，他若入殿，那就離趙佶有些距離。他自覺和方臘動手，勝負(fù)五五，如果要保護(hù)趙佶，勝負(fù)就變成四六。

    因為保鏢總比殺手更艱難，也更束手束腳。

    如果他到了垂拱殿內(nèi)，要在方臘劍下保護(hù)趙佶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趙佶如何會有這般不靠譜的命令？

    “你莫非敢不聽朕的旨意嗎？”趙佶臉色沉冷。

    岳飛驚凜，倒退中一步步走向垂拱殿。

    趙佶看向方臘，沉聲道：“鵬舉不明，但方教主當(dāng)然明白。我信沈先生，沈先生選擇信任方教主，也就信方教主一言九鼎！”

    言罷，昂起頭來。

    方臘握劍之手不由抽緊。

    君子終有君子之為。

    他方臘揮劍一割輕而易舉，可趙佶不是曾經(jīng)的趙佶，他方臘揮劍容易，可揮劍、也就意味著他做下了承諾！

    眾人緊張的望著方臘，很多人無法體會趙佶的執(zhí)著，更不了解方臘究竟在想什么。

    良久，方臘終道，“沈約，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

    沈約平靜道，“請問?！?/br>
    方臘握緊薄劍的手青筋暴起，“你為什么推測，邵青云臨死前握著的蟠龍如意，是要交給我的？”

    眾人詫異，心道沈約和邵青云并不熟悉，你這般詢問，多是問道于盲了。

    沈約默然片刻，“我想她記得什么，我想她也明白了什么?！?/br>
    方臘咬牙。

    沒人知道沈約在說什么，可方臘好像明了！

    很多人不正是因為明白，這才無法選擇？！

    沈約隨即又道，“她明白她的死不是偶然，但我想她這樣的人，本不在意自身的安危?！?/br>
    方臘似有所思。

    沈約再道，“她看穿了一切，我想，她在意的或許只是想對你說的話?！?/br>
    盯著方臘的雙眼，沈約真誠道，“我不知道你和邵青云在天子基的事情，但我想，就是因為天子基一事后，你們才相信光明、追尋光明?！?/br>
    方臘眼中有光輝閃耀。

    “你也早知道邵青云要對你說什么?！鄙蚣s輕聲道，“可就和趙佶一樣，真正做出決定的不應(yīng)是我，你也無需從旁人那里得到答案，在你的內(nèi)心，不是早有一個答案了嗎？”

    方臘點頭，喃喃道，“你說的沒錯。答案是在本心，不在他處。”

    言罷揮劍。

    一劍從趙佶眼前劃過。

    他出劍如此突然，哪怕岳飛都是根本沒有絲毫防備。岳飛隨即縱身，到了趙佶的身旁，內(nèi)心凜然。

    趙佶仍站在原地，渾身上下似沒有任何傷痕。

    可最快最鋒利的劍切過身體的時候，傷痕總是要在片刻后出現(xiàn)。

    趙佶突然伸手摸向頭頂。

    他的發(fā)髻滾落，他的頭頂涼涼，但他沒有疼痛的感覺。

    “我不會答應(yīng)你的條件?！?/br>
    方臘一句話讓趙佶心涼，可下一句卻讓趙佶隨即熱血沸騰，“但我可以給你三個月的時間?！?/br>
    握緊薄劍，方臘卻像是放下了某些東西，咬牙道，“三個月后，我再考慮，是否取你的項上人頭?！?/br>
    水輕夢一直默默的注視著皇宮的動靜，終于道，“方臘不再決定用趙佶的人頭，換取邵青云的復(fù)活，這很不容易?！?/br>
    她這般說話的時候，多少有些欽佩之意。

    琴絲那面卻嘆息一聲。

    這是個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結(jié)果，因為在空間還原前，方臘也選擇給趙佶三個月的時間。

    一切似乎沒有改變。

    可一切又像有了本質(zhì)的改變。

    “無論如何，這總是個不錯的結(jié)局?！?/br>
    水輕夢略有蹙眉道，“趙佶醒悟新生，方臘選擇不再受都子俊掌控，既然如此，你嘆息什么？”

    琴絲沒有回答。

    水輕夢又道，“琴絲，邵青云臨終前，要告訴方臘的事情是不是——給她報仇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堅持自己的本心，不被仇恨驅(qū)動？”

    琴絲幽幽再嘆，“你雖然少經(jīng)紅塵雜亂，但你看待事情的角度，比一輩子混跡紅塵的人還要清醒很多?！?/br>
    水輕夢笑道，“既然如此，你應(yīng)該高興才對，一切不正是向好的方向發(fā)展？”隨即微吸一口氣。

    那一刻，她像想到了什么，驀地肅然起來。

    琴絲半晌才道，“我只怕，一切不過是將將開始罷了?！?/br>
    那面的方臘揮劍后收劍，話落轉(zhuǎn)望林凌云，“凌云，我們走吧?！?/br>
    林凌云大為錯愕，“教主，我們就這么走了？趙佶對明教大肆殺戮，我們豈能一走了之？”她忿然中更是不解。

    方臘沉默片刻，“他不是趙佶?！?/br>
    一言落，眾皇子公主倒都是一樣的感覺，暗想難道眼下的父皇是個假的，不然怎么會做出那種喪心病狂的決定？

    方臘隨即又道，“斬殺這樣的一個人，我想青云也不會同意?！鳖D了片刻，方臘又道：“青云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br>
    隨即一揮手，方臘決絕道：“我們走！”

    第1889節(jié) 必殺之心

    方臘不再理會趙佶，舉步就要向?qū)m外的方向走去，驀地有個人冷笑道，“方臘，原來你也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br>
    是個女子的聲音。

    方臘向出聲那人望去，臉色倏變。

    哪怕是沈約，都有凜然的神色！